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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白日升帳時的將官,這里坐著的,竟然都是些文臣,沒幾個曹無認識的。
主座空著,左邊首座是名士孔融,他下側是曹操的主簿楊修,兩人正一起對著右側的一人舉杯。
曹無突然掀開帳簾進來,呼呼風聲從外面刮進帳內,孔融瞇起眼睛,見是曹無,表情尷尬,旋又笑道:“怎么是破天來了,前幾日在襄陽城,你那婢女,可是幫你揚了好大名頭!”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參加了襄陽大會的名士,知道這曹破天就是馬踏大儒的另一位當事人,他們沒想到,孔融不僅沒怪罪曹無,還一上來就替曹無說話,緩解了突然闖入的尷尬。
下首的楊修出身五世三公的楊家,歷來自負才學,但見了襄陽名士大會時曹無那幾首詩,依然驚為天人,那些詩不只是詩句好,更是創新了七言詩體,拓寬了詩文創作的道路,堪稱開山之作。
他自愧詩才不如曹無。現在終于見到曹無本人,立刻拍掌道:“七言圣手曹破天,我聽子建說了那天的事情,才知北府將軍竟有如此詩才,實在是妙極!”
眾文士又是愕然,誰不知道楊修楊德祖的恃才傲物、鋒芒畢露。面對曹無,他竟然也出言恭維,可見曹無的詩才在他心中地位。
哪想到,曹無理都沒理兩人,在眾人眼中羨慕無比的恭維,曹無根本不當回事。
他甚至連營帳卷簾都不放下,徑直走到大帳中間,朗聲問道:“江東來使是哪位?”
場面一下子僵住了,有人想要呵斥曹無身為年輕人,不懂禮節,對孔融這等大儒不敬,可是想起那日在襄陽城,兇神惡煞一般的曹仁、曹洪兩兄弟,他們當場殺人,揚言不可不敬北府將軍,于是紛紛縮頭,沒一個敢吱聲的。
滿座里邊,只有幾個人不是從襄陽來的,是作為曹營陪客出現在這里。楊修正是其中之一,見場面尷尬,想打圓場,還沒說話,另一邊,右側上首的人已經站起,謙遜笑道:“下官吳郡顧雍,見過——北府將軍。”
北府將軍四字,他以前聽都沒聽過,只是見楊修提起,才能說出。
緊接著,又有兩人站起,一個自稱虞翻,一個自稱陸績。
楊修打圓場道:“破天,這三位便是江東使臣,他們此行,是來求和的。”
“求和?”
曹無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環顧四周,只覺這大帳之中,竟無一個明白人。
他大笑兩聲,笑的楊修面色尷尬,笑的孔融驚疑不定,笑的滿座名士摸不著頭腦。
今日,眾名士已經見到了五牙大艦的威力,江東軍根本沒法抗衡。憑借五牙大艦,曹軍上午打了勝仗,下午襲擾敵營,又勝了一籌,這種情況下,對方心知不敵,來求和,有什么奇怪?
這里邊心智較多的,如楊修,倒是根本不信對方真心求和,但是左右不過是互相探聽口風,虛與委蛇之下,各取所需,有什么可笑的。
這曹無,難道也是自負才華,放蕩不羈?想到這里,他顧忌風度,并沒有多說。
江東三人也是神態僵硬,他們正要答話,曹無一步來到那陸績面前,一腳踹翻了他跪坐的幾案。
孔融神色憤懣,這年輕人也著實不識抬舉,楊修也終于急了,顧不得風度大喝道:“曹將軍,你做什么?”
曹無繼續無視他們,一把抓住那陸績的衣領道:“你說你是陸績,江東陸家的陸績?”
那陸績臉色慘白,雙拳緊握,哆嗦著道:“是……是……”
曹無玩味的看著他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張松的,搶了你的席位?讓你坐了破席?還罵你是鼠輩?”
不得不說,這三個假的江東使臣,跟原本的真人確實有些像,若是關系一般,還真會被騙過去。可是曹無剛跟陸績爭過好幾次,對他最是熟悉,抓過衣領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了。
他能確定真陸績根本來不及趕到曹營,絕不會被輕易騙到。
他揪著假陸績,陸績還在裝著一臉茫然,試圖攪亂局面,喊道:“北府將軍,你欺人太甚,我等乃是使節,兩軍交戰,哪有這樣對待使節的!”
眾名士也是面面相覷,他們被曹操勒令來戰場觀戰,又被荀攸請來作陪江東使臣,本來好不容易吃點好飯,卻又被曹操的弟弟來了這么一出。
這已經算是極度無禮了,然而攝于曹仁、曹洪的警告,這些名士氣的嘴唇哆嗦,卻沒一個人敢出頭。
只有楊修傻乎乎的要來勸解,突然間,“啪”的一聲,假虞翻把一個瓷碗打碎,拿著碎片就向曹無劃來。
曹無帶著假陸績一轉身,瓷碗立刻劃傷了假陸績的背部。
他猛地把假陸績一丟,一下子把假虞翻帶倒在地。
而假顧雍也是有樣學樣,摔破了瓷碗,直接劫持了離他最近的孔融。
猝然間的變化,楊修伸在空中的手僵硬了,眾文士的嘴巴也張的大大的,孔融臉上見汗,朝席間眾人看去,建安六子表情焦急,卻不敢上前,其他眾人避過目光。
假顧雍挾持著孔融道:“你們莫要上前!不然我就殺了他!”
眾人投鼠忌器,唯獨曹無笑了一聲,擺出個請便的手勢。
假顧雍還想再說話,只聽“嗖”的一聲,從拉開的帳簾外飛進來一支匕首,正中他的眉心。
血液從眉心流下,假顧雍嘴唇張合,倒在地上,再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曹無總算松了一口氣,不把簾子放下,就是為了能讓帳外的阿三隨時支援,現在看來,這個后手留的相當重要。
假虞翻和假陸績爬了起來,還想再跑。
席間眾名士各自大叫,紛紛避讓,有幾個已經跑到帳外去。
只有曹無抽出手中佩劍道:“殺一個,留一個!”
接著,名士們就看到一陣白色的風飄入帳內,如閃電一般擊向那兩個假貨。
不過片刻工夫,假虞翻已經授首,假陸績被劍釘在了地上。
這時名士們才觀察到,這閃電乃是一個白衣女子,白衣勝雪,衣上不染血跡,卻十步殺一人。
殺人時鋒芒畢露,事了后不見銳氣。
這場景,比白天看見戰場都恐怖,因為死的人就在自己身邊,不久前還和自己喝過酒。
有個名士下身一涼,已經被嚇得尿出來,生怕曹無和那殺人的女魔會朝自己走來。
曹無根本不在乎在場的人怎么想,他揪了假陸績,把人提到楊修面前道:“江東來使,還有一個人,假的張昭在哪里?”
楊修顫顫巍巍的,一點名士風流都看不出,指著營帳后說:“主公今日頭風發作,不能升帳。因此在他的軍帳里接見張昭。”
聽到這話,曹無瞳孔驟然縮起。
江東的刺客,竟然已經去了曹操身邊。
“張昭去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
短短幾句話,楊修覺得花光了自己的全部力氣。
在曹無身上,他竟然有了那種面對曹操時,伴君如伴虎,一喜一怒,都能定人生死的感覺。
等曹無和那女殺神走了,他才頹然的坐回了自己的席間,差點也被嚇尿了。
他剛想休息,曹無又回頭看他一眼,嚇得他連忙再次站起。
“虎癡在沒?”
“許將軍?在主公身邊,元讓將軍也在,有他們兩位,將軍放心,應該沒事。”
曹無這才安心一些。
但是他旋即又想到,周瑜龐統又不是傻的,他們能不知道曹操身邊有守衛么?
虎癡之名,天下皆知,除非呂布、典韋復生,或者甘寧、黃蓋一起殺來,否則誰能刺殺曹操?
既然知道有許褚,那他們派刺客來,又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