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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江淮群雄一個接一個的敗亡,最終,在李唐王朝巨大的軍事壓力之下,江淮“三巨頭”中的最后一位霸主——吳王杜伏威,主動奏請入朝,留居長安。至此,自隋末唐初以來,江淮地區杜伏威、李子通、沈法興三雄并立的局面,正式宣告結束,從而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唐王朝統一江淮,想必指日可待。可是,任何事情,總是充滿了太多的戲劇性與不確定性。杜伏威入朝不久之后,他的好友輔公祏,居然在江淮公開舉兵叛唐,與李唐分庭抗禮。
那么,面對江淮地區突如其來的變故,唐王朝該如何應對?在杜伏威已經入朝,江淮也即將歸唐的大勢所趨之下,輔公祏為什么要一意孤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韙,舉兵叛唐?同時,他又為起兵作了哪些準備呢?
作為唐朝在長江下游所面對的最后一個勁敵,輔公祏最后的結局,又是怎樣的呢?在這場平定輔公祏的戰爭中,唐軍又是采用了怎樣的戰術,一舉消滅了這個長江下游最后的敵人,平定江淮?
上一章節介紹到,武德五年(622年)七月初八,杜伏威入朝,拜為太子太保,兼領行臺尚書令,留居長安,位在齊王李元吉之上。然而,時間僅僅過了一年,武德六年(623年)八月,本來已經看似塵埃落定的江淮地區,再起波瀾,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原來,杜伏威的好友兼副手,時任唐朝淮南道行臺仆射的舒國公輔公祏,突然舉兵叛唐,公開與唐朝翻臉。作為江淮軍事集團的二號人物,輔公祏的威望與影響力,幾乎等同于杜伏威,甚至與杜伏威不相上下。可以想象,輔公祏的起兵,不僅會在江淮迅速形成一股新的割據政權,更會對李唐構成巨大的威脅。
輔公祏公開叛唐,不僅將老友杜伏威推上了風口浪尖,令其遭受輿論的質疑,可能還會受到唐高祖李淵的猜忌。與此同時,輔公祏叛唐自立,也讓江淮形勢面臨著“重新洗牌”的新考驗。
關于江淮問題,唐高祖李淵早就定下了總體方針,那就是利用江淮“三巨頭”之間的矛盾,逐一分化瓦解,挑動他們互相攻戰,李唐則坐收漁人之利。確實,唐朝一直是按照這個方針實施的。
譬如,唐朝先是招降杜伏威,通過杜伏威的軍事力量,與其余兩大巨頭火拼。最終,沈法興、李子通先后敗亡,杜伏威盡收江淮。而后,在李唐王朝巨大的軍事壓力之下,杜伏威主動入朝,留居長安。因此,到頭來,江淮三雄反倒“為他人作嫁衣裳”,成全了唐王朝,使得李唐王朝兵不血刃地拿下江淮。
似乎一切都在順著預期發展,不出意外,李唐王朝統一江淮,就是一個簡單的流程問題。可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輔公祏舉兵叛唐,打亂了唐王朝一切的部署。看來,和平接管江淮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用武力解決。接下來,對唐朝而言,要有一場硬仗、惡戰要打,集中兵力,消滅輔公祏這個長江下游最后的宿敵。
那么,作為曾經杜伏威集團的二號人物,也是受過唐朝冊封的一方諸侯,手握兵權,位高權重,輔公祏為什么會突然起兵叛唐,而且是在杜伏威已經入朝,江淮即將并入李唐版圖的大趨勢下?在這樣關鍵的歷史時刻,輔公祏偏偏要逆天而行。個中緣由,究竟是怎樣的呢?還得要一點一點,娓娓道來。
若要了解輔公祏叛唐的來龍去脈,還得從他與杜伏威關系的微妙變化,或者是,他與杜伏威關系的裂痕說起。
前文說過,輔公祏的早年經歷,基本和杜伏威差不多。杜伏威、輔公祏二人,從年輕的時候起,就是可以割頭換命的刎頸之交,關系不是一般的親密。并且,杜伏威早年家境貧寒,輔公祏利用家中的便利,監守自盜,救濟杜伏威。以至于最后,二人皆被官府通緝圍捕,被迫一同落草為寇。
后來,杜伏威、輔公祏二人,一起轉戰江淮,創建江淮起義軍,共同打下了一片立足于亂世的基業。因此,多年的共同打拼中,輔公祏不僅僅是杜伏威的好哥們,更是他得力的“創業伙伴”。
假如將杜伏威政權比作一家集團公司,杜伏威如果是董事長,那么,輔公祏就是總經理。也就是說,杜伏威、輔公祏是典型的一號和二號人物。歷次大戰,輔公祏都是杜伏威集團的統軍大帥。所以,這兩人,一個掌舵,一個領兵,各有分工。如果少了任何一個人的配合,都不可能打下那樣龐大的一份基業。
而且,多年以來,輔公祏一直盡心輔佐杜伏威,與他共同進退。確實,兩人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輔公祏從未辜負過杜伏威,杜伏威也沒有虧待過輔公祏。比如,就以杜伏威歸降李唐一事為例。
武德二年(619年)九月,杜伏威宣布歸附李唐。隨后,到了第二年,武德三年(620年)六月,唐高祖傳詔江淮,任命杜伏威為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江淮以南安撫大使、上柱國,進封吳王。與此同時,輔公祏也被委任為淮南道行臺尚書左仆射,封舒國公。可以說,輔公祏算是沾了杜伏威的光,也受到了唐朝的冊封,加官進爵。
這樣看來,輔公祏和杜伏威的關系,親如手足,只要有杜伏威一口吃的,絕不會讓輔公祏挨餓。有人會覺得,如此親密的關系,普通的外人,肯定是不能輕易挑撥的。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越到后來,杜伏威與輔公祏的關系,竟然出現了裂痕。這種裂痕的產生,不是來自外人的挑撥離間,而是來自杜伏威的一己私心。
隨著杜伏威的實力日益壯大,他的地盤日益擴張,取而代之的,便是其唯我獨尊的霸主之心。久而久之,杜伏威愈發惴惴不安,開始對曾經的好友輔公祏越來越猜忌,越來越不放心。
究其原因,那是因為,輔公祏手中的權力太大了,尤其是他在軍中的威望日漸上升,明顯蓋過了杜伏威本人。雖然,杜伏威是江淮軍事集團的領導者,負責總體掌舵。可是,兵權卻始終握在輔公祏手中。每逢大戰,向來是輔公祏率軍出征,這為他在軍中積累了極高的威信。試想一下,輔公祏手握兵權,倘若他想要造杜伏威的反,只需振臂一呼,就可以將杜伏威拉下馬來。
更重要的一點,即人性的弱點: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往往打天下時,可以肝膽相照,托付生死。可是,一旦坐穩了江山,出于維護統治的私心,自然會對曾經幫助自己打天下的功臣,無端猜忌,甚至痛下殺手。當然,杜伏威也不例外。輔公祏聲威日隆,逐漸讓杜伏威有了危機感,開始將輔公祏當作假想敵,根據史書記載:
初,杜伏威與公祏相友善,公祏年長,伏威兄事之,軍中謂之伯父,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浸忌之,乃署其養子闞棱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潛奪其兵權。公祏知之,怏怏不平,與其故人左游仙陽為學道辟谷以自晦。(《資治通鑒》)
起初,杜伏威和輔公祏的關系,還是比較友善的。畢竟,兩個人從年輕時就是刎頸之交,一路攜手并進,打拼出如今這份基業。由于輔公祏年長,所以,杜伏威一向以兄禮待之,將輔公祏當作兄長看待。正因如此,江淮軍中,大大小小的將領、校尉,乃至士卒,都尊稱輔公祏為伯父,像敬畏杜伏威一樣,敬畏輔公祏。
時間一長,杜伏威的心中,漸漸有些不是滋味了,明明自己才是江淮之主,可是現在,全軍上下,卻只知有主帥輔公祏,卻不知有吳王杜伏威。杜伏威敏銳地感覺到,輔公祏的風頭,已經明顯蓋過了自己。出于完全的利己主義,杜伏威打算,不能讓輔公祏繼續擁有如此潑天的權力,必須予以分割,對其采取制衡之術。
正好,武德三年(620年)十二月,杜伏威委派輔公祏為主將,王雄誕為副將,率軍討伐李子通。在這場進攻李子通的戰爭中,輔公祏恃勇輕敵,畏首畏尾,差點致使戰線崩潰,全軍覆沒。如果不是副將王雄誕藝高人膽大,主動夜襲敵營,大敗李子通,后果將不堪設想。故而,這一仗雖然大獲全勝,完全是王雄誕一人力挽狂瀾。應該說,輔公祏在眾人面前把人丟大發了,威望更是大大受到折損。
此戰之后,杜伏威仿佛找到了借口,開始不斷壓制輔公祏,一點點剝奪他手中的權力。怎樣剝奪輔公祏的權力呢?但凡遇到重大的作戰任務,杜伏威不再委派輔公祏領兵出征,而是起用一批年富力強的新派將領,從而分割輔公祏的權柄。其中,以杜伏威的養子闞棱、王雄誕為代表。
先前,杜伏威曾在江淮軍中,挑選了三十余名驍勇善戰之士,將他們收為養子。在他們當中,尤以闞棱、王雄誕二人,最為拔尖。于是,闞棱和王雄誕,自然成了這三十多名“養子”的領頭之人:
伏威選軍中壯士養為假子,凡三十馀人,濟陰王雄誕、臨濟闞棱為之冠。(《資治通鑒》)
同時,杜伏威亦是非常倚重這兩個養子,任命闞棱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暗地里悄悄分割輔公祏的兵權。加上闞棱、王雄誕二人,英勇善戰,所向披靡,可謂是杜伏威集團中的一對“雙子星座”。因為闞棱年長于王雄誕,故而,軍中一致稱呼闞棱為“大將軍”,稱王雄誕為“小將軍”。
特別是王雄誕,此人有勇有謀,膽識過人,兩次救過杜伏威的性命;并且,在攻打李子通的過程中,主動襲營,力挽狂瀾,擊敗李子通。從哪一方面來講,王雄誕堪稱江淮第一名將。因而,杜伏威一直將王雄誕視為心腹愛將,對他寄予厚望。此后,凡是領兵作戰的任務,杜伏威全部委托于王雄誕。
后來,在與李子通的最后決戰中,杜伏威特意任用王雄誕為主帥,命他率軍出擊。果然,王雄誕沒有辜負杜伏威的期待,憑借其過人的用兵智慧,擊潰李子通主力,一舉將其生擒。而后,王雄誕又以秋風掃落葉之勢,連續殲滅汪華、聞人遂安兩股勢力,為杜伏威徹底拿下江淮,立下了不世之功。
杜伏威重用闞棱、王雄誕等新派年輕將領,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防止輔公祏一家獨大,權力膨脹。輔公祏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得出來,杜伏威已經不信任自己了,這是要逐漸架空自己,削奪兵權。如此一來,輔公祏內心漸漸滋生不滿,與杜伏威的關系產生了裂痕,慢慢地分道揚鑣。
既然已經從內心深處和杜伏威反目,輔公祏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你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不過,在表面上,輔公祏卻不能表現得太過露骨。畢竟,杜伏威還是自己的主公,握有生殺大權。倘若輔公祏過早地表現出司馬昭之心,杜伏威一朝翻臉,說不定,自己便會頃刻人頭落地。因此,當前對輔公祏來說,還是隱忍為上。
輔公祏思來想去,決定暫時韜光養晦。杜伏威懷疑自己擁兵自重,自己干脆表現出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讓杜伏威誤以為自己已經心灰意冷,放松警惕。于是,輔公祏表面上不理政事,終日與故人左游仙待在一起,鉆研修道、辟谷之術,醉心于道教。實際上,輔公祏則在暗地蟄伏,苦苦等待時機。
其實,除了對杜伏威不滿以外,輔公祏也是具有野心的。亂世之中,但凡是有能力的梟雄,都信奉一個法則,強者為王。輔公祏也不例外。在輔公祏看來,這么多年,若是沒有自己鞍前馬后地出生入死,杜伏威憑什么能有如今的風光。因此,江淮之主的位置,他杜伏威能坐,我輔公祏為什么不能坐。或許,從很早的時候,輔公祏就產生了取杜伏威而代之的想法。
只不過,杜伏威極力猜忌、壓制輔公祏,輔公祏只能一時保持靜默。為了達到最終的目的,輔公祏不能沖動,必須要隱忍,等待時機,一個合適的,一飛沖天的機會。終于,這個機會,還是等到了。
武德五年(622年)七月初八,杜伏威入朝。這對輔公祏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杜伏威一走,江淮軍事集團內部,出現了權力真空的現象。當時,杜伏威這個一號人物,已經入朝。若論資歷、威望與地位,江淮軍中,又有何人能與輔公祏這個二號人物相比肩。
縱然在此之前,杜伏威大力提拔闞棱、王雄誕等年輕將領,用以制衡輔公祏,且闞棱、王雄誕二人能力出眾,戰功卓著;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資歷尚淺,尚不足以與輔公祏匹敵。要知道,輔公祏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一路和杜伏威血戰江淮的元老,要想輕易撼動他的地位,談何容易。更何況,輔公祏在軍中威望極高,勢力早已根深蒂固。
所以此刻,輔公祏的心思,開始活泛了起來。他的想法很簡單,杜伏威入朝,唐朝是不會輕易讓他重返故地。江淮群龍無首,不妨抓住這個機會,趁機搶班奪權,取代杜伏威的地位,而后另立門戶,與唐朝決裂。
然而,杜伏威似乎早已察覺到了輔公祏的圖謀。雖然,輔公祏表面上一直求仙問道,不問政事;但是,杜伏威卻對他非常不放心。他不相信,輔公祏會就此沉淪,自己一旦前往長安,以輔公祏的性格,肯定會上躥下跳,挑起事端。因此,杜伏威不敢懈怠,早就提防著輔公祏的蠢蠢欲動。
臨行之前,杜伏威命輔公祏鎮守丹陽。與此同時,杜伏威留了一個后手,或者說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為了防止輔公祏蠢動,杜伏威臨走之前,以養子王雄誕擔任輔公祏的副將,執掌軍隊,“協助”輔公祏,鎮守丹陽。說是協助,其實就是監視。王雄誕就是杜伏威布在輔公祏身邊的一枚棋子。
而且,根據《舊唐書·輔公祏傳》的記載,杜伏威私下悄悄囑咐王雄誕,告訴他:“吾入京,若不失職,無令公祏為變。”擺明了,杜伏威這是在向王雄誕交代任務,我到了長安之后,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盯緊輔公祏,不要讓他惹出什么大亂子。杜伏威提前布局,正是為了防備輔公祏圖謀不軌。
可能有人會有疑問,杜伏威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既然杜伏威這么不放心輔公祏,為何不干脆直接殺了他,或者奪了他的兵權呢?其實,杜伏威也有他的難言之隱,純粹屬于無奈之舉。
杜伏威清楚,盡管他和輔公祏的關系,已經趨于惡化。可是,輔公祏終究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又是江淮元老。一旦貿然殺掉輔公祏,其結果,必然會如同李密殺死翟讓一樣,留下嚴重的后遺癥,導致內部分崩離析,離心離德。因此,無論是出于內部的穩定,還是其它的因素,輔公祏都不能殺,只能一點點分割他的權力。
可惜,杜伏威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以為憑借制衡之術,就能讓輔公祏無計可施。孰不知,此舉恰恰是養虎遺患。輔公祏若是鐵定了要造反,什么樣的招數,對他都是不起作用的。尤其,杜伏威留下王雄誕,監視輔公祏,更是大錯特錯,不僅沒能遏制住輔公祏,反而讓一代名將慘遭殺身之禍,斷送了王雄誕的性命。
本來,杜伏威留下王雄誕,讓他率本部兵馬,與輔公祏共同鎮守丹陽,其實就是為了牽制輔公祏,一旦輔公祏有異動,可以臨機決斷,先斬后奏。然而,杜伏威百密一疏,他顯然低估了輔公祏的手腕與狠辣。
的確,王雄誕能力出眾。但是,他的能力,主要表現在軍事方面。單論帶兵征戰,王雄誕著實是一員名將,所向無敵。可是,倘若比起權謀詭詐之術,王雄誕就顯得格外單純、稚嫩,是個典型的“門外漢”。正因如此,不懂政治的名將王雄誕,不知不覺地著了輔公祏的道,乃至最后丟掉了性命。
果然,杜伏威前腳剛走,輔公祏后腳就開始行動了。原來,輔公祏的故交左游仙,在杜伏威入朝之后,極力勸說輔公祏,起兵謀反。輔公祏的謀逆之心,早已醞釀多時,根本用不著他人引導。左游仙的勸說,剛好是一個“催化劑”,正中輔公祏下懷,促使他下定決心。于是,二人沆瀣一氣,密謀奪取兵權,起兵造反。
說實話,輔公祏、左游仙此時密謀造反,完全是目光短淺,毫無遠見之舉。為什么呢?形勢一目了然。即使輔公祏成功奪權,無疑是站在了唐王朝的對立面上,勢必要和唐朝正面開戰。可是,一旦開戰,輔公祏絕無勝算。
當時的形勢是個什么樣子?唐王朝已經平滅北方群雄,實現了對中原、北方地區的真正統一,像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等重要割據勢力,也已經全部覆滅。北方底定之后,李唐將目標對準了江南。
在李唐王朝實施的分化、瓦解策略之下,李子通、沈法興相繼敗亡,杜伏威被迫入朝。與此同時,唐王朝又大舉出兵,消滅了盤踞在長江中游地區的蕭銑政權。關于唐軍平定蕭銑政權的戰爭,后文會具體說到。所以,唐朝統一整個長江流域以及南方地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此,輔公祏在這個時候起兵反唐,不僅非常不明智,更是極其愚蠢的行為。以江淮一隅兵力,對抗雄據北方的大唐王朝,無疑是螳臂擋車,必然會輸得十分難看。然而,人一旦瘋了,就什么也顧不上了。此時的輔公祏,已經完全被自己的野心所占據,變得利令智昏,不計后果,執意起兵謀反,還要把杜伏威拉下水。
可問題是,起兵謀反,絕不是輔公祏簡簡單單,動動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事情。這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情,萬一失敗,那將是抄家滅門的死罪。所以,必須要有周密的計劃。沒想到,輔公祏密謀起事奪權的第一步,就遇到了一個絆腳石、攔路虎。這個絆腳石、攔路虎,不是別人,正是王雄誕。
王雄誕雖然名義上是輔公祏的副將,但輔公祏心里很清楚,他就是杜伏威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個眼線,用來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因此,輔公祏若要成功起兵奪權,必須要除掉王雄誕。
其實,輔公祏早就對王雄誕心懷不滿,二人結怨已深。怎么回事呢?當初,杜伏威委派輔公祏為主帥,王雄誕為副將,二人率軍進攻李子通。戰役初期,輔公祏恃勇輕敵,孤軍深入,被李子通打了個反擊,戰敗回營。
戰后,輔公祏心有余悸,不敢出戰。此時,王雄誕向輔公祏大膽進言,建議趁著李子通剛剛取得勝利,防備松懈之際,挑選精兵,發動夜襲。可是,輔公祏沒有聽從。隨后,王雄誕擅自行動,沒等輔公祏同意,率領一隊私兵,夜襲敵軍大營。最終,一舉擊潰李子通部,大獲全勝。
自此之后,王雄誕一戰成名,平步青云,被杜伏威委以重任。后來,王雄誕更是獨立率軍,擊破李子通,掃平江淮群雄,功成名就。然而,也正是這場戰役的勝利,讓輔公祏將王雄誕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在輔公祏看來,自己明明下令不得出擊,可是,王雄誕竟敢公然違抗軍令,擅自帶兵偷襲敵營。此戰雖然大勝,卻令輔公祏顏面掃地,威嚴盡失。所以,輔公祏認為,王雄誕此人,桀驁不馴,是個不服管的狂人。再到后來,王雄誕更是成了杜伏威制衡自己的一枚棋子,加劇了輔公祏對王雄誕的不滿。
綜上所述,輔公祏對王雄誕的不滿,由來已久,也許對其早就起了殺心。輔公祏意欲起兵反唐,王雄誕是擋在面前的第一個障礙,必須除掉。可是,除掉王雄誕,哪是這么容易的事情。王雄誕絕非等閑之輩,久經沙場,戰功卓著,且又手握重兵。貿然殺死王雄誕,只會引起軍中的騷亂。
這個時候,輔公祏玩起了陰謀詭計。他知道,別看王雄誕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在政治上就是一個白癡。王雄誕心思單純,哪里能算計得過城府極深的輔公祏。很快,輔公祏將魔爪伸向了王雄誕。
輔公祏故技重施,使出了當年李子通對付杜伏威與沈法興的招數:挑撥離間。不過這一次,輔公祏是要挑撥杜伏威、王雄誕之間的關系,使得這對養父、養子之間,生出嫌隙,互相不信任。
怎樣離間杜伏威、王雄誕之間的關系?輔公祏對外詐稱,自己收到了杜伏威的書信,信中說,懷疑王雄誕心懷二心,欲對輔公祏不利,提醒輔公祏加強提防。這完全是輔公祏自編自導的一出戲。
結果,王雄誕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竟然信以為真,以為義父杜伏威真的懷疑自己,心中憤懣不已。王雄誕內心很不高興,想當初,自己為了杜伏威出生入死,并兩次救了他的命,立下了赫赫戰功。誰曾想,卻遭到杜伏威這般對待,心灰意冷。于是,王雄誕一賭氣,干脆直接稱病,不再管事。趁著王雄誕稱病不視事,輔公祏暗地奪了他的兵權。
神不知,鬼不覺地奪了王雄誕的兵權,這是輔公祏成功完成了舉兵叛唐的第一個步驟。接下來,輔公祏會怎樣做呢?他也知道,王雄誕軍事才能過人,倘若能夠為我所用,定是強大助力。故而,輔公祏準備勸降王雄誕,指派黨羽西門君儀,前去勸說王雄誕,希望他可以一起參與起事。
直到此時,王雄誕如夢方醒,自己原來中了輔公祏的圈套,被他給算計了。可惜,為時已晚,自己的兵權,已被輔公祏所剝奪。最后,王雄誕決定以死殉節,絕不能和輔公祏同流合污,壞了一世英名,他慷慨激昂地陳詞怒斥道:
今天下方平定,吳王又在京師,大唐兵威,所向無敵,奈何無故自求族滅乎!雄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今從公為逆,不過延百日之命耳,大丈夫安能愛斯須之死,而自陷于不義乎!(《資治通鑒》)
王雄誕的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他義正辭嚴地告訴西門君儀,如今天下初定,吳王(杜伏威)又遠在京師長安。更何況,大唐兵威強盛,所向無敵,一統天下乃是大勢所趨。你們如今起兵作亂,不僅將吳王置于危險境地,更是會給你們自己帶來滅族之災。不用說,此戰你們注定失敗。
另外,王雄誕堅決表示,你們要造反是你們的事兒,我管不著,反正我絕不與你們同流合污,唯有一死而已。如果我參加了你們的謀逆隊伍,無非就是茍延殘喘,多活百日罷了。由此可見,王雄誕心如磐石,寧死也不肯與輔公祏一同謀反。最終,輔公祏看到王雄誕如此堅決,覺得勸降他是不可能了,便下令將其縊殺。
可憐江淮一代名將,沒有血灑疆場,馬革裹尸,卻死在了骯臟齷齪的陰謀詭計之下。王雄誕久經沙場,百戰名將。加上平日里,他還善于安撫士卒,愛兵如子,所以,麾下部眾皆愿為其效死賣力。
并且,王雄誕治軍有方,軍紀嚴明,每攻下一座城邑,約束部眾,秋毫無犯,從不擄掠百姓。因此,對于王雄誕慘遭殺害,江南軍民無不悲痛,為之哭泣。唐高祖李淵感念王雄誕的氣節,命其子王果,承襲宜春郡公的爵位。后來,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又追贈王雄誕為左衛大將軍、越州都督,謚號為“忠”:
雄誕善撫恤將士,皆得其死力,每破城鎮,約勒部下,絲毫無犯,故死之日,江南士庶莫不為之流涕。高祖嘉其節,命其子果襲封宜春郡公。太宗即位,追贈左衛大將軍、越州都督,謚曰忠。(《舊唐書·王雄誕傳》)
殺害名將王雄誕,算是輔公祏搬掉了擋在自己謀反道路上的一顆絆腳石。接下來,輔公祏便要積極謀劃起兵反唐的具體事宜。為了加大起兵反唐的勝算,爭取到軍中將士的擁戴,輔公祏決定采用輿論攻勢。
輔公祏深知,杜伏威在江淮軍中和百姓當中,頗具威望,擁有一定的影響力。所以,輔公祏心中盤算,若想起兵成功,還是需要借助杜伏威的影響力,祭出這張王牌,大肆制造輿論。
可是,杜伏威此時已經入朝,遠在長安,如何借助他的影響力呢?輔公祏有辦法。他謊稱收到了杜伏威寫給自己的親筆信,說李唐將他扣押在長安,無法返回江淮。故而,杜伏威命令自己即刻起兵,與唐軍開戰。很明顯,這封書信,顯然是輔公祏所偽造的,也成為了點燃江淮反唐火藥桶的引信。
要么說,杜伏威真夠倒霉的,可謂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躺著都能中槍。那么,輔公祏自己造反,為什么還要拉杜伏威下水,偽造這樣一封本來就不存在的書信呢?他主要有兩個目的。
第一,鼓動江淮軍舊部一起反唐。
江淮軍是杜伏威、輔公祏二人一手創建的,輔公祏非常清楚江淮軍的底子。江淮軍中上上下下,對杜伏威是絕對服從。盡管輔公祏是江淮軍事集團的二號人物,卻還是不如杜伏威那樣有影響力。與其是自己慫恿江淮軍兵變,倒不如利用杜伏威的影響力,激起軍中的憤怒,讓他們跟隨自己的共同反唐。
第二,留了一條后路。
估計,輔公祏也清楚,此次與唐朝開戰,八成兇多吉少。以江淮一隅,對抗統一北方的李唐王朝,無疑是以卵擊石。萬一不幸戰敗,輔公祏事先留好后路,將臟水潑到杜伏威身上,讓唐王朝以為杜伏威才是幕后黑手,撇清自己的關系。不能不說,輔公祏此舉,真是一招借刀殺人的毒計。
還別說,輔公祏偽造的這封密信,最后還真的導致了杜伏威的悲慘命運。輔公祏剛一起兵,唐高祖李淵便懷疑到了杜伏威身上。為什么杜伏威入朝僅僅一年,輔公祏便在江淮起兵反唐,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難道不是他倆事先約定好的,唱的一出雙簧戲,由不得唐高祖不懷疑。
再到后來,唐軍平定輔公祏勢力,搜到了那封偽造的密信。這樣一來,更讓杜伏威百口莫辯,加深了唐高祖李淵對他的懷疑。因此,輔公祏這個舉動,一方面是為了獲得軍隊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留條后路,栽贓給杜伏威。
果然,看到輔公祏偽造的密信,江淮軍的眾將士,信以為真,根本不辨真偽,變得群情激奮。看來,唐朝召吳王入朝,顯然別有用心。我們身為吳王的舊部,干脆反了,迫使李唐放了吳王。就這樣,輔公祏見鼓動將士的目的達到了,江淮軍和自己站到了同一個戰壕里,便準備隨時起兵,與李唐正面開戰。
既然軍隊已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且輿論也制造得差不多了。輔公祏覺得,也沒有必要繼續偽裝下去了。于是,輔公祏撕破“和平”的面具,露出真實的面目,正式打出反叛唐朝的旗號。
武德六年(623年)八月,輔公祏在丹陽公開稱帝,立國號為“宋”,以南陳的舊宮室作為皇宮,正式與李唐王朝決裂。輔公祏僭逆稱帝,隨即設置官署,分封百官,任命故交左游仙為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之后,輔公祏又主動和當地的一方割據頭目張善安,連兵一處,以張善安為西南道大行臺。
輔公祏稱帝后,開始大修兵甲,轉漕糧饋,積極做好了與唐軍開戰的一切準備。江淮之地,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大戰在所難免。或許是歷史的必然,李唐王朝注定要用戰爭的方式,徹底平定江淮。
原本,在此之前,杜伏威被迫入朝,留居長安。唐朝似乎在表面上,掌控了江淮局勢。然而,這些只不過是表面現象,風平浪靜之下,實則暗流涌動。唐高祖李淵明白,唐廷雖然招降了杜伏威,卻無法對他的地盤實施有效的管理。即使杜伏威入朝,他的軍隊與土地,依舊在其舊部手中掌握。
可以說,李唐只是從名義上擁有江淮這片土地,江淮依然是一個獨立性的割據政權。這樣的現象,如果任其發展下去,終會面臨大問題。果然,杜伏威入朝不久,輔公祏便在江淮舊地起兵反唐,自立為帝,正是此等現象的后遺癥。現在的江淮形勢,與當初的河北叛亂,何其相似。
完成南北一統,是李唐王朝必須實現的歷史使命。唐高祖李淵作為大唐開國之主,斷然不會允許出現第二個南北朝。現如今,輔公祏作亂江淮,與大唐為敵,也是唐高祖最為擔心的事情。所以,若要一舉蕩平江淮,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武力征討,徹底消滅輔公祏。這樣一來,李唐王朝才能真正實施對江淮的有效統治。
更何況,在輔公祏僭逆稱帝之前,唐軍已經大舉出兵,攻滅了長江中游的蕭銑政權。也就是說,自立為帝的輔公祏,是唐王朝統一江南面臨的最后一支勁敵。滅掉了輔公祏,就意味著唐朝便能一舉統一南方。
當得知輔公祏反叛稱帝的消息后,唐高祖無比震怒,十分生氣,將輔公祏恨得牙根直癢。不過,憤怒歸憤怒,唐高祖李淵并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很快,李淵冷靜了下來,迅速作出決策,部署大軍,出擊江淮。
武德六年(623年)八月二十二日,唐高祖下詔,兵分四路,進軍江淮,討伐輔公祏。此次,為了能夠畢其功于一役,唐朝下足了血本,出動了唐軍最優秀的精兵強將,布置了四路出擊大軍。
第一路唐軍:以襄州道行臺仆射、趙郡王李孝恭,指揮唐軍水師主力,一路行軍,直取江州。
第二路唐軍:嶺南道大使李靖率領交、廣、泉、桂之地兵馬,直撲宣州。
第三路唐軍:懷州總管黃君漢率軍出兵譙、亳二州。
第四路唐軍:齊州總管李世勣出兵淮、泗。
四路大軍,同時出擊,共同進討輔公祏所部江淮之軍。不久之后,武德六年(623年)九月十九日,唐高祖李淵又下達了一道詔令,任命秦王李世民為江州道行軍元帥,坐鎮指揮四路唐軍。
由此可見,唐高祖為了此次蕩滅輔公祏,準備充足,以大唐戰神秦王李世民為榮譽統帥。當然后來,唐高祖將李世民召回長安。所以,前線統帥的職責,自然就落到了身為李唐宗室的趙郡王李孝恭肩上。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四路唐軍的主帥,有三位皆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他們分別是李孝恭、李靖、李世勣。至于懷州總管黃君漢,也是曾經跟隨秦王李世民東征洛陽,破鄭滅夏的一員唐軍宿將。
李世勣此人就不用說了,前文多次提到。此人是唐初一代名將,身經百戰,善于用兵。自從歸順李唐以來,李世勣馳騁沙場,屢建功勛,先后經歷了消滅劉武周、宋金剛勢力、戍守黎陽,抗擊竇建德大軍、追隨秦王李世民,東征洛陽、平定河北叛亂等許多重要戰役,可謂戰功赫赫。此次征討輔公祏,李世勣擔任一路唐軍的領兵主將,率軍出擊。
第二路唐軍的主將李靖,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杰出軍事家。關于李靖其人,在“李唐建國”一節中,曾經提及過。這位李靖,那可是唐朝初年,也是中國軍事史上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優秀軍事家。
李靖出身將門,他的舅舅,更是“隋初四大名將”之一的韓擒虎。從年輕時代起,李靖便表現出了過人的軍事才能,以及將帥之才,曾被楊素、韓擒虎等名將譽為是孫武、吳起那樣的杰出人物。
起初,李靖竟然是唐王朝的死對頭。隋大業末年,李靖擔任馬邑郡丞。當時,李淵、李世民父子為了晉陽起兵,積極籌劃,四處招兵買馬。很快,李靖覺得李家父子會有異動,急忙前往江都,準備向隋煬帝告發。只不過,隋末戰亂,行至長安,通往江都的道路,不幸阻斷,李靖便沒能到達江都告密。
后來,李淵攻克長安,占據關中。他覺得,李靖曾經差點讓自己功虧一簣,心中氣憤不已。于是,李淵命人抓捕李靖,打算開刀問斬。就在即將行刑的時候,李靖突然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怒吼:
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欲就大事,以私怨殺誼士乎?(《新唐書·李靖傳》)
關鍵時刻,還是李世民慧眼識英雄,認為李靖人才難得,若能為我所用,肯定會是如虎添翼。因此,李世民主動向父親李淵求情,希望可以刀下留人。最終,李淵聽從了李世民的請求,釋放了李靖,被召入了李世民的幕府。從此,這位大唐王朝的一代兵圣,自此開啟了他傳奇的一生。
歸附唐朝后,無論是在唐初統一戰爭,還是日后的對外戰爭中,李靖都將自己的軍事才能,展現得淋漓盡致。例如,武德三年(620年),李靖跟隨李世民,東征洛陽,因功授開府。之后,李靖更是參加了南平蕭銑、輔公祏的兩場重要戰役。唐太宗即位后,在唐王朝的對外戰爭中,李靖更是以統軍主帥的身份,指揮了北滅突厥、西破吐谷渾等大戰,為大唐立下了不世之功。
正是因為李靖戎馬半生,戰功彪炳,也讓他位極人臣,出將入相。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李靖先后官至刑部尚書、太子左衛率、檢校中書令、兵部尚書、尚書右仆射,進位衛國公、開府儀同三司,并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貞觀后期,李靖年事漸高,依然不忘為國效力。貞觀十八年(644年)二月,唐太宗李世民即將御駕親征,攻伐高句麗。出征之前,唐太宗特意召見李靖,向他咨詢意見,此時能否東征高句麗:
公南平吳會,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唯東有高麗未服,公意如何?(《舊唐書·李靖傳》)
聽到太宗向自己咨詢,李靖表示贊成東征高句麗。并且,李靖還主動請纓,愿意隨軍出征。當然,唐太宗考慮到李靖年事已高,且體弱多病,沒有批準李靖的請求。根據史書記載,李靖是這樣說的:
臣往者憑藉天威,薄展微效,今殘年朽骨,唯擬此行。陛下不棄,老臣病期瘳矣。(《舊唐書·李靖傳》)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李靖病重,日趨惡化。那個時候,唐太宗也已是重病纏身,拖著沉疴的病體,親臨李靖病榻前探望。看到處于彌留之際的李靖,唐太宗悲從中來,不禁老淚縱橫,傷感地說道:
公乃朕生平故人,于國有勞。今疾若此,為公又之。(《新唐書·李靖傳》)
不久,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四月二十三日,李靖辭世,享年七十九歲,一代兵圣就此隕落。而后,唐太宗下詔,追贈李靖為司徒、并州都督,賜班劍、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謚號“景武”。
這一次,唐高祖兵分四路,攻打輔公祏,李靖擔任第二路唐軍主將,其實也就相當于唐軍南征江淮的副統帥。由此可見,唐高祖李淵對于李靖的信任;同時,也是對李靖軍事才能的認可。
當然,此次唐軍南征江淮的前敵總指揮,正是身為宗室的大將——趙郡王李孝恭。說起來,這位趙郡王李孝恭,也是李唐宗室中的一位傳奇人物,是李唐宗室中為數不多的能征慣戰的沙場名將。
眾所周知,大唐王朝的第一戰神,秦王李世民,以神武定四方,東征西討,掃蕩群雄,打下大唐半壁江山,無人可與之爭鋒。不過,在李唐宗室的年輕一輩中,也涌現出了不少出類拔萃的名將,其中,有三位李唐宗室最為出名:淮陽壯王李道玄、任城王李道宗、趙郡王李孝恭。
在這三位李唐宗室中,淮陽壯王李道玄,在戡亂河北的下博之戰中,壯烈犧牲;任城王李道宗,常年追隨李世民,四處征戰,軍功無數。而趙郡王李孝恭的戰功,則僅次于威震天下的秦王李世民。
唐初統一戰爭,總共有七場重要的統一戰役。其中,李世民獨立指揮了四場,李孝恭指揮了兩場。如果說,中原、北方戰場,是秦王李世民大顯神威的舞臺;那么,江淮、南方戰場,則是趙王李孝恭一展拳腳的空間。十年的統一戰爭,李世民橫掃北方群雄,打下大唐半壁江山;李孝恭平定江南割據,統一南方。
可以說,論戰功,趙郡王李孝恭僅次于秦王李世民,卻遠勝其他李唐宗室,堪稱李唐宗室中的第一名將。對此,各種史料文獻中,充分肯定了李孝恭在唐初統一戰爭中的戰績,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自大業末,群雄競起,皆為太宗所平,謀臣猛將并在麾下,罕有別立勛庸者,唯孝恭著方面之功,聲名甚盛。厚自崇重,欲以威名鎮遠,筑宅于石頭,陳廬徼以自衛。(《舊唐書·李孝恭傳》)
趙郡王李孝恭其人,是唐高祖李淵的堂侄,唐太宗李世民的堂兄,其曾祖父是西魏、北周“八柱國”之一的李虎(唐高祖李淵的祖父),他的父親李安,在隋朝官拜右領軍大將軍。后來,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給“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排座次,李孝恭排在第二名,可見他的地位之高。
唐朝建立后,李孝恭作為李唐宗室的頭號名將,自然是不辭辛勞地為唐王朝四處征戰,進擊群雄。雖然,李孝恭不像他的堂弟李世民那樣威震四海,令群雄膽寒,但是他的戰功,也是可圈可點。我們不妨可以將李孝恭在唐朝建立后的戰功,一一列舉出來:
武德元年(618年),李淵稱帝,唐朝建立,拜李孝恭為左光祿大夫。不久,李孝恭改任山南招慰大使,負責經略巴蜀之地,率軍攻取三十余州,生擒豪雄朱粲。
武德二年(619年),李孝恭擔任信州總管,向唐高祖李淵獻計,率軍攻打長江中游的蕭銑政權,大敗敵軍,立下戰功。
武德三年(620年),李孝恭受封趙郡王。
武德四年(621年),李孝恭任夔州總管,大規模修造戰艦,操練唐軍水師,以李靖為副將,出兵攻滅蕭銑政權,平定長江中游流域,因功封為荊州大總管。之后,李孝恭又成功招撫嶺南諸州。
不難看出,唐高祖李淵為了平定江淮,徹底消滅輔公祏勢力,動用了三張王牌,派出了三位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的唐初名將,共同領兵。并且,唐高祖對此次分兵作戰的安排,非常清晰。
首先,唐高祖李淵以作為宗室第一名將的趙郡王李孝恭為主帥,指揮南征江淮的戰役。同時,又以兵圣李靖為副帥,輔佐李孝恭,討伐輔公祏。而后,李世勣、黃君漢兩員名將,各自率領一路唐軍,策應主力。唐高祖布置的四名南征將帥,四路大軍,形成了四只鐵拳,重重地朝輔公祏打去。
四路大軍開拔之前,身為主帥的趙郡王李孝恭,宴請諸將,算是出征前的一場壯行酒宴。在這場壯行宴中,卻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誰知李孝恭最終積極引導,使得全軍斗志昂揚。
怎么回事呢?席間,李孝恭命人前去取水。沒想到,李孝恭接過水后,發現杯中清水,突然變紅,呈現出鮮血的顏色。這種現象,放在科學發達的當今社會,就是普普通通的生物變化。可是,古人迷信,不懂這些高大上的東西,認為清水突然變紅,乃是不祥之兆,難道是上天示嗎?
因此,在此的唐軍諸將,個個面面相覷,大驚失色。唯獨主帥李孝恭,鎮定自若,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只見,李孝恭端著手中這杯變成紅色的水,對諸將說,此番出征,定能一舉滅掉輔公祏,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禍福無基,唯所召爾!彼我不負於物,無重諸君憂。公祏禍惡貫盈,今仗威靈以問罪,杯中血,乃賊臣授首之祥乎!(《新唐書·李孝恭傳》)
說罷,李孝恭將杯中水一飲而盡,諸將這才安穩下來。這樣的突發狀況,換成一般人,早就手足無措了。可是,李孝恭卻可以隨機應變,趁此激勵三軍,換來全軍上下必勝的斗志。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唐軍此次南征江淮,可謂準備充足,兵精將勇,充滿了信心,誓要一戰蕩平輔公祏。
就這樣,武德六年(623年)八月,面對輔公祏稱帝自立,江淮再度分裂的不利情況,唐高祖李淵當機立斷,兵分四路,以趙郡王李孝恭為主帥,名將李靖為副將,對江淮輔公祏勢力,展開大規模的軍事征伐。
那么,唐軍此次兵分四路南征,究竟能否順利平定輔公祏勢力,唐王朝最終又是如何實現對江淮全境的統一?對于唐朝的四路進攻,輔公祏又將如何應對?唐軍平定輔公祏后,已經入朝的吳王杜伏威,又為什么會神秘地暴斃而亡,杜伏威之死,是否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冤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