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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鐵笙已經習慣了余樺他們的貧嘴,笑著拍了拍輪椅扶手,“把我輪椅賣了也行,后面你們輪流背我。”
余樺笑了笑,“那還是連你一起賣了。”
“單賣輪椅或許還有人買,要是連這家伙一起賣,恐怕就沒人愿意了。”劉振云又說了一句,更損了。
幾人說說笑笑朝著藝術館走去。
這個藝術館之前周彥來過,當時是跟王祖賢一起來的。
藝術館人不多,幾人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就隨意地逛著。
這個館面積不大,如果走馬觀花地看一遍,大概十分鐘都用不了。
不過周彥他們都不是急性子的人,館內的藏品他們即便不是一件一件地仔細欣賞,也大概看看歷史介紹,遇到感興趣的,就駐足討論。
幾人走著走著,劉振云看到墻上的一幅畫,眼睛一亮,“這畫——”
其他幾人抬眼看去,只見墻上掛了一幅乍看起來有點混亂的水彩畫,特別是畫中間的地方,星星點點的水彩堆在一起,一時間看不清楚到底畫了些什么。
但是等大家多看一眼,就發現,這畫的是一個街道,街道兩邊都是賣布的商店。
“這畫的風格……”莫言感覺這個畫的風格很熟悉,但是畫家的名字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是吳冠中。”周彥開口說道。
一行人中,對美術研究比較多的,也就是周彥了。
周彥因為拍電影,學習了很多東西,美術也是其中一方面。
之前拍《放牛班的春天》時,周彥特別看了一些吳冠中的畫。
吳冠中的風格很特別,屬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
從古至今,藝術家想要出名,都逃不開“特別”二字。
不夠特別的藝術家,是不可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
歷史的筆墨就那么多,如果有其他人跟你一樣,為什么要單獨著墨于你呢?
中西方繪畫的顯著差異下雨意象的空間表現,也就是透視方面的差異。
西方畫家喜歡用線性透視、光透視和空氣透視等方法,在二維平面創造三維效果,但是中國畫家不欣賞科學視角,作品的呈現超出了客觀距離跟視覺感知范圍。
倒不是說中國畫家的作品沒有空間意識,只不過中國畫中的空間意識更像是線條之外的其他東西構建的,具有更為特別的個性表達。
吳冠中的話,融合了中西方的特點。
他的作品,很多乍看起來很怪異,仿佛無跡可尋,但是看第二眼又會感覺十分寫實。
“對,是吳冠中。”莫言拍了拍腦袋,“吳冠中先生就是這個風格。”
劉振云湊近看了看。
畫的右下角寫了幾列潦草的小字。
“人人盡說花布街,一九九零年,香江永安街,荼,果然是吳冠中的畫。”
吳冠中有個曾用名叫吳荼茶,在吳冠中的很多畫里面,都是用“荼”字來落款。
“這里還有一副。”
遲子建指著不遠處,墻上掛了另外一幅畫,風格跟這一幅十分相似。
“香江大道,德云茶樓,一九九零,荼。”
又是一副吳冠中的畫。
周彥揚了揚眉毛,他上次跟王祖賢來藝術館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這兩幅吳道子的畫。
他肯定沒有記錯,藝術館總共就這么點大,里面的畫也沒多少幅,像吳冠中的畫這么特別,他肯定記得。
看來,這兩年藝術館添了不少新東西。
幾人又往后面走,發現不止這兩幅畫,后面還有好幾幅吳冠中的畫。
一幅《香江》、一幅《尖沙咀》、一幅《香江中環街景》,加上前面兩幅,這一排墻上掛了五幅吳冠中的畫。
劉振云笑道,“這藝術館面積不大,實力倒是挺強的,他們能擺出來五幅,恐怕館藏都不止這五幅。”
其他人倒是沒覺得有什么。
吳冠中如今在中國美術圈的地位自不用說,肯定是山頂上的人物。
但是吳冠中的作品并不希少,他產量很高,經常去一個地方就要畫很多畫,像墻上掛的這些作品,跟速寫沒有區別,他畫起來很快。
最關鍵的是,吳冠中如今還健在。
一個活著的畫家,產量上就有無限的可能,如今吳冠中還活躍在各個地方采風,作品也是頻出。
莫言看著墻上的幾幅畫,笑呵呵地說,“說實話,乍看這些畫,我都覺得我自己也能畫,但是越看就越能感覺到其中的難度,而且這些畫都有種一氣呵成的感覺。”
眾人點頭,莫言說的沒錯,墻上這幾幅畫,無一例外,都有一氣呵成的感覺,感覺就像是人隨手涂鴉,看似混亂,但是其中自有章法。
“我要學著這樣的方式畫畫,最終畫出來的,大概就是一團黑。”余樺笑了笑,他又看向周彥,“你畫畫不是挺不錯么,能畫成這樣么?”
周彥給余樺翻了個白眼,“你說什么胡話。”
“我就問問。”
周彥搖搖頭,“我一輩子也畫不成這樣。”
畫畫,一向是周彥的短板。
之前他看徐克的分鏡頭畫的很好看,非常羨慕,也嘗試著練了練,后來發現自己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到現在,他的分鏡還是跟張藝謀的分鏡一樣,一板一眼的,十分細致,但是美術性是絲毫沒有的。
要說畫畫能力,他肯定要比同行其他人都要強,雖然藝術性沒有,但是畫分鏡肯定是夠用的。
劉振云笑呵呵地說道,“也算是有你不擅長的東西了。”
“我不擅長的東西多了,畫畫只是一方面。”
外界都夸他是全才,但事實上,他會的東西也就那么幾樣,只不過會的那幾樣做得挺不錯,而且正好適用在電影拍攝上,讓大家覺得他挺全能。
但事實上,他不會的東西太多了。
“去年燕京展出了一幅吳冠中的新畫《紅蜻蜓》,我去看了,十分受震撼。我感覺,吳先生的藝術造詣又上了一個層次。那幅畫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反而不是立在枝頭的那個紅蜻蜓,而是里面的荷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畫荷塘。”劉振云說道。
聽劉振云說起荷塘,周彥就想到了吳冠中畫的那些荷塘。
吳冠中非常喜歡荷塘,他的很多作品都跟荷塘有關,其中比較出名的有兩幅,一幅是《殘荷新柳》,另一幅是《荷塘》。
前者后來在網絡上廣為流傳,因為那幅畫乍看起來十分雜亂,像是小孩子的涂鴉,但是人們漸漸發現,殘荷本來就是那樣,可以說那幅畫是十分寫實的。
至于后面那幅,之所以出名主要是因為它賣的貴,直接賣出了一億多香江幣的價格,在吳冠中所有作品中,拍賣價格也是排在前幾位的。
“那幅畫還在展出么?要是有機會,回燕京我也要去看看。”余樺說。
“那就不知道了,應該不在了吧,就是一個畫展,肯定不可能一直都在。”
“可惜。”
幾人雖然都不是對美術有特別研究,但是吳冠中的這幾幅畫讓他們興趣很濃,他們就站在畫前,聊著這幾幅畫,聊著吳道子。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忽然一個三十歲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他神色緊張地看了眼墻上,拍了拍手,嘰里咕嚕說了幾句。
劉振云好奇地湊近周彥身邊,“這家伙嘀咕什么呢?”
“我也只聽了個大概,說什么壞了壞了之類的話。”
“壞了?”其他幾人也都一臉奇怪。
那青年男子看了眼周彥他們幾個,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把周彥他們弄的摸不著頭腦,不過大家也沒有再糾結,繼續聊著吳冠中。
大概又過了三四分鐘,青年男子帶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扛著梯子走了過來。
到了畫前,青年男子指揮另外兩人說道,“快把這幾幅畫給摘下來,放回去。”
兩個年輕小伙子得令,把梯子擺好,然后上去摘畫。
這一系列動作把周彥他們搞得更懵了,劉振云上去拉了那個青年,“什么情況啊這是,我們看得好好的,怎么就把畫給撤了?”
青年男子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出現了一些失誤,這些畫今天本來不應該掛上去的,現在我們就撤下去。”
這青年努力說著普通話,雖然口音很重,但是能聽得明白。
莫言好奇道,“為什么今天不應該掛?既然都掛上去了,不如先別摘了吧,讓我們好好欣賞欣賞。”
“實在不好意思,幾位先生。這幾幅畫原本是要等到過兩天做活動的時候再掛出來的,現在因為工作人員的失誤提前掛出來,會影響到后面活動的。”
青年的解釋,周彥他們也聽明白了。
對此,他們也表示理解。
余樺撇撇嘴,表示可惜,“我們剛看沒一會兒呢,難得在香江看到吳先生的畫。”
聽到余樺這話,青年男子笑了起來,“香江很多地方都有吳先生的畫,內地存世的吳先生畫作,未必就要比香江多多少,特別是我們館的藏品,我敢說內地沒有一個館有我們多。”
說這話的時候,青年男子十分自豪。看得出來,他應該沒撒謊。
不過他既然這么說了,那這個館里面肯定不止這幾幅吳冠中的畫了。
“先生,你們館還有很多吳冠中先生的畫?”
青年點頭,“嗯,從前年開始,吳先生就開始給我們館捐贈作品,你們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你們如果喜歡吳先生,兩天后可以來我們館,到時候吳先生也會來現場的。”
“吳先生也來?”
“嗯,有個作品展,吳先生也會到現場。”
“這么大的活動,你們館竟然沒有宣傳?”周彥疑惑道。
美術館的門口,確實是有幾個海報,上面也有活動宣傳,但是周彥沒有看到跟吳冠中有關的活動。
“有海報的,不過海報今天被撤掉了,因為做得不太好,現在正在重新做。”
周彥抿了抿嘴唇,他怎么感覺這個美術館干事情有點馬大哈的,兩天后展就要開始了,今天竟然把海報撤了重新做。
還有提前把畫掛上去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犯的錯誤。
“兩天后的展,要門票么?”
“不需要門票,直接過來就行了。”說到這里,青年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莫言,“我是副館長司徒元杰,各位在我們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說。”
這時,那兩個年輕人已經把畫摘下來,司徒元杰跟周彥他們笑了笑,然后帶著年輕人走了。
等他走后,莫言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笑道,“這個副館長倒是挺接地氣的。”
“看著年紀不大,就當上副館長了,也算是年輕有為。”
“吳冠中先生來香江,跟我們是一樣的活動么?”周彥問道。
莫言搖搖頭,“沒聽說,這次活動涉及方面很多,美術界有人來也很正常。”
“剛才也沒問兩天后吳先生什么時候來現場,我們那天上午有活動,也不知道活動結束趕過來,能不能湊個熱鬧。”
周彥笑道,“來唄,就算見不到吳先生,也能看看他的畫,聽司徒館長的意思,那天展出的肯定不止這五幅畫。”
“這倒是。”劉振云點點頭,“說不定能看到一些比較大的作品,不過周彥你晚上有活動吧,到時候能跟我們來么?”
周彥笑道,“真要來也不是不行,我們演出就在旁邊的文化中心,我可以下午看待一會兒,然后再過去,也不費什么時間。”
“這敢情好。”
吳冠中的畫撤了之后,幾個人興趣缺缺,在館中簡單逛了一圈,然后就準備走了。
不過剛走了幾步,司徒元杰又追了上來。
到了跟前,他給幾人每人發了一個明信片,上面印著的都是吳冠中的畫。
周彥特意看了看其他人的,發現每個人手里的卡片印的畫都不一樣。
“幾位,今天實在是抱歉,打擾了幾位欣賞畫作,這幾張明信片是我們這次活動的小禮品,提前送給各位當做賠禮了。”
周彥笑道,“司徒館長太客氣了,我們今天運氣不錯,本來沒有掛上的畫提前掛上了,讓我們有幸欣賞到,我們怎么還會怪罪貴館呢?”
司徒元杰笑著點頭,“感謝理解,歡迎各位隨時來我們館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