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他們一群人走在一起，還是挺顯眼的，所以很快就被一些學生給認出來了。
“周老師。”
聽到學生們喊自己，周彥也是笑著揮手回應。
聽到這邊的動靜，附近的學生都被吸引了過來，不過學生們還是挺克制的，沒有跟周彥靠的太近，而是保持了適當的距離，甚至還為周彥一行空出一條通往大飯廳門口的走道來。
就在周彥感慨，學生們比較克制的時候，忽然一個瘦高個男生跑了出來。
一看到這個男生，周彥就嚇了一跳。
男生本身沒什么特別的，主要是這男生的穿著屬實有些驚人。
現在是十二月底，今天燕京的最低氣溫是零下五度，下午也還是零下，這男生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
T恤上面有四個黑色的大字“鋼琴少年”，外加一個超大的感嘆號。
只不過，再熱血的青年，也還是怕凍，周彥注意到，這小子的胳膊都凍紫了。
“還有這個。”男生又掏出一張音樂專輯來，正是今天剛剛發布的《雨霖鈴》。
燕師大之所以能夠拿到這么多票，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學校有最早的后援會，對周彥來說有特殊意義。
說罷，他就喜滋滋地跑了。
或許周彥也是想給他們找個臺階，冷學軍只能這么猜測。
“徐總在路上了。”
冷學軍搖頭嘆息，“周老師，讓你見笑了。”
這字應該不是印的，而是學生用黑色的筆涂上去的，有些地方還有毛邊。
這會兒史鐵笙跟余樺身邊圍了不少人，陳愷歌離得最近，他原本就跟史鐵笙認識，畢竟他改編過史鐵笙的《命若琴弦》。
冷學軍也白了男生一眼，“廖如寒，快回去把衣服穿上。”
周彥點點頭，又問，“受邀嘉賓跟媒體記者都統計了么？”
周彥笑著走了過去，“有筆么？”
“有有有。”男生立馬拿出來一支記號筆來。
周遠在cd外殼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在下面寫了一行字。
王軍正和韓三坪也在旁邊，而他們幾個湊在一起，演員們自然也就會圍過來。
看到他拿出新專輯，周彥還挺意外，因為這張專輯雖然是今天發行，但其實鋪貨比較慢，很多地方都沒有貨，包括燕京的這些音像店。
聽到周彥這么說，冷學軍頗為疑惑，他之前聽央音上一任校長于潤洋提起過周彥，說周彥上學的時候向來沉斂不矜，跟搗蛋鬼完全站不上邊啊。
周彥站在大飯廳的中央環視了一圈，這個講堂確實比較老舊了，頂棚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修葺，隨時有可能掉下一些土塊來。
這次《放牛班的春天》首映典禮，也向學生群體放了一些票。
在大飯廳的西邊，有一個不小的舞臺，電影的幕布就懸在上面，一會兒典禮的儀式也會在上面進行。
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同學，注意保暖，別感冒了。”
看到這個男生的出現，現場響起了一陣笑聲，不少人還跟著起哄，似乎這個男生在學校還挺有人緣。
1995年冬至大飯廳
“嗯，已經到了七八成了。三點鐘的時候，放學生們進來。”
周彥笑著擺手，“學生嘛，恣意一些，也不是什么壞事情。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比他還搗蛋。”
這小子能買到，應該費了點功夫。
這會兒大飯廳里面已經來了不少人，《放牛班的春天》的主要演員，還有大部分的幕后工作者，已經提前到了現場。
看到周彥簽完名字，男生振奮地握著拳頭，“周老師，你一定要沖出亞洲，征服世界！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見男生這激動模樣，周彥不禁感慨，真是個熱血青年啊。
“周老師，能不能給我簽個名？”男生提溜著T恤胸口，大聲問道。
周彥進去之后，跟嘉賓們挨個打了招呼，然后又找到張有安，問道，“風姐呢，還沒來？”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陳愷歌、王正軍、韓三坪他們這些燕京廠的老朋友們。
媒體記者也都提前進來了，不過今天有固定的采訪環節，所以看到周彥進來，他們也沒有圍上來。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放牛班的春天》這部電影跟音樂以及教育有關，對燕師大的學生來說，也算是專業對口了。
一行人沒有在外面逗留太久，很快就進了大飯廳里面。
四面墻就更不用說了，已經斑駁不堪。
周彥接過筆，在他的T恤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廖如寒立正敬禮道，“得令，冷主任。”
既然是在燕大辦，肯定大部分票都放給了燕大學生，剩下的，央音跟燕師大的學生分了不少票。
跟張有安又說了幾句，周彥走到了史鐵笙他們身邊。
余樺跟史鐵笙也來了，這會兒正在跟陳愷歌他們在聊天。
周彥靠近的時候，只聽陳愷歌笑呵呵地說，“最近周彥太忙了，約他吃飯老是約不上。”
韓三坪則開玩笑道，“我怎么沒見你約我吃飯。”
“嗐，我這不是主要惦記周彥家里面的藏酒嘛，韓廠長放心，下次我約上周彥，把你也給請上，咱們一起去造他的酒。”
這時周彥開口道，“不用下次了，今天晚上吃飯，酒給你管夠。”
聽到周彥聲音，眾人紛紛朝他看來，陳愷歌笑道，“一碼歸一碼啊，今天是徐總管飯，你這一頓要記上，下次再請。”
韓三坪笑瞇瞇地說，“我看不如這樣，等到《放牛班的春天》票房超過五千萬，就讓周彥請吃飯，咱們在場的見者有份。”
“廠長你說的是內地票房？”陳愷歌問道。
“全球票房。”
“五千萬是美金？”
“人民幣。”
陳愷歌歪嘴笑了笑，他本來嘴就歪，這下更歪了。
“那這頓飯他肯定是要請了，全球票房五千萬人民幣對他來說，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我這不還是想為大家謀福利么。”
“我看全球五千萬美金，都沒問題。”
周彥翻了個白眼，沒搭理陳愷歌。
《放牛班的春天》全球票房超過五千萬人民幣，確實沒有任何壓力，憑周彥在中國跟霓虹的號召力，就能非常輕松的完成這個目標。
但要說五千萬美金，簡直是天方夜譚，《第六感》都沒完成的目標，《放牛吧的春天》就更不可能完成了。
陳愷歌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也就是隨口開個玩笑，不過隨后他又提起《第六感》來，“伱的《第六感》美版明年要上映了吧，那部電影全球票房五千萬美金應該沒問題，要不這樣，要是《第六感》美版全球票房超過五千萬美金，你再請一頓。”
周彥爽快點頭，“成，到時候燕京的館子隨便你挑。”
“周導大氣。”陳愷歌笑瞇瞇地豎起大拇指。
眾人說說笑笑聊著天，忽然余樺開口道，“張導來了。”
聽到余樺這話，眾人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只見張一謀一個人剛從外面進來。
張一謀正在張望，周彥朝他招手喊道，“張導。”
聽到周彥的聲音，張一謀臉上露出笑容，朝這邊走來。
到了這邊，眾人又是一陣寒暄。
聊了幾句，陳愷歌忽然問道，“鞏莉沒跟你一起來么？”
聽陳愷歌提到鞏莉，現場氣氛一下子變了很多。
張一謀跟鞏莉鬧掰了，這事都上了新聞，在場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時候提到鞏莉，肯定不合時宜。
周彥看了眼陳愷歌，心說這愷子哥這沒什么度量，他不可能不知道張一謀跟鞏莉現在什么情況，但他還是要問鞏莉，那就是故意的，想要刺激張一謀。
其實張一謀跟陳愷歌之間真沒什么直接矛盾，但是陳愷歌心里有點心魔。
因為一直都有人拿他跟張一謀比，時間長了，聽別人說的多了，他自己也就當了回事。
見氣氛尷尬，周彥笑道，“我給莉姐打了電話，她是想來的，不過最近確實挺忙，實在不趕趟。說起來，這事也怪愷爺你。”
陳愷歌奇怪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不是你一部《風月》把莉姐的檔期都搞亂了，不然現在她也不至于這么忙。”
“得，是怪我。”
周彥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硬在戳陳愷歌肺管子，要是別人說這個，陳愷歌估計要生氣，但是周彥說這話，他沒辦法生氣。
陳愷歌也知道，周彥是在點他。
今天這場子，周彥畢竟是東道主，他說話讓張一謀難堪，周彥的面子肯定也過不去。
周彥見現在這個情況，后面估計也不好聊，他便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落座吧，一會兒典禮要開始了。”
聽周彥這么說，他們便去找各自的位置坐下了。
他們這邊剛散，徐風就趕了過來，場館也開始把外面的學生往里面放。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典禮正式開始。
《放牛班的春天》首映典禮，跟《理智與情感》的流程差不多，主持人先介紹了一下今天典禮目的，又介紹了來到現場的嘉賓們。
之后就是徐風上臺，為大家介紹電影的背景和制作過程。
徐風也沒有帶稿子，直接拿著話筒說道，“其實拍周彥的電影非常簡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拍的所有電影，都是他自己編劇，自己導演，自己配樂，每個計劃從開始到最后都有他。”
“這部電影也是，沒有讓我操太多心。去年《第六感》上映沒多長時間，我就在考慮他下一部拍什么電影，后來我拿了兩個劇本打電話給他，一個是《延州往事》，另一個是《上滬往事》。不過在電話里面，他心里有一個故事，跟教育以及音樂有關。”
“說實話，當時聽到這個故事跟教育以及音樂有關的時候，我是特別高興的。你們也知道，周彥是個音樂老師，這種題材對他來說，簡直是量身定制。后來看了劇本，也驗證了我的想法，這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故事。雖然它的靈感來自于半個世紀前的一部電影《一籠夜鶯》，但兩部電影完全不同，《放牛班的春天》滿足了所有我對一部好電影的想象。”
“這部電影的拍攝時間并不長，但是籌備時間非常長，有很多演員需要培訓，學習，甚至于是減重，我們還為了這部電影特別蓋了一所學校……”
看得出來，徐風心情挺激動的，自從《霸王別姬》之后，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么激動了。
雖然《放牛班的春天》這部電影，她自己的參與度不高，不像《霸王別姬》拍攝的時候她天天居中協調，但她是真地很喜歡《放牛班的春天》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的地位在她心中，也僅次于《霸王別姬》，而之所以沒干過《霸王別姬》也只是因為她的參與度沒有多高。
《放牛班的春天》，把周彥的才華發揮的淋漓盡致。
徐風說了挺長一段，最后感謝了所有參與電影制作的人員。
“電影票房交給市場，交給觀眾，但不管怎么樣，我要感謝你們為大家帶來了一部如此完美的電影。”
等到徐風說完，就輪到主創人員上臺了。
周彥帶著導演組所有人員，以及幾個主演上臺。
小演員們今天一個都沒來，因為今天是周五，他們都在上學，周彥不想讓首映這種事情影響他們的學習。
等到后期有節假日了，周彥倒不介意讓這些孩子們亮亮相。
小演員們組成的合唱團，現在建制還在，平時放學了或者節假日的時候，他們也會到工作室那邊學習跟排練。
周彥他們上臺之后，也都是非常放松地聊著天，說著一些拍攝時候發生的趣事。
另外，其他人也不可免俗地會吹捧幾句周彥。
導演組的幾個成員倒還比較收斂，而幾個主演就沒什么顧忌了，特別是王學圻，非常會來事，只要話筒到他手里，必須要吹周彥兩句。
關鍵是王學圻發言的時候一本正經，中氣十足，拍的馬屁都是落“股”有聲，饒是周彥臉皮厚，也都被他吹得臉色發紅。
“周導的電影，每一幅畫面，每一段音樂，都讓觀眾享受……”
聽王學圻越吹越離譜，周彥趕緊給主持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時間不早了。
主持人心領神會，立馬笑著說道，“感謝王老師的分享，接下來……”
后面一個環節是記者采訪，現場的媒體記者們早就急不可耐，到了這個環節紛紛舉起手來。
先是點了兩個國內的媒體，問的都是跟電影有關的問題。
第三個點的是一個霓虹的媒體，對方被點到之后，非常高興，笑著說道，“周彥先生，今天不僅僅是《放牛班的春天》首映的日子，也是你的第三張主題音樂專輯《雨霖鈴》全球發布的日子。眾所周知，你現在是霓虹最知名的音樂人，在霓虹有非常多的樂迷都在關注這張專輯。我想代表霓虹的樂迷問一個問題，請問這張專輯為什么叫雨霖鈴，有什么特別的含義么？”
雖然今天是《放牛班的春天》首映典禮，但是霓虹記者問出這個問題，現場眾人并沒有感覺有任何問題。
周彥拿著話筒，點頭道，“非常好的一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對在座的大部分人來說，并不算是個問題。雨霖鈴是一個詞牌名，原本是唐朝的教坊名曲，表達的就是愛之離愁別恨，我的這張專輯，主題也是如此，里面收錄的曲子都是與離愁別恨有關。除了《共飲長江水》這種之前大家聽過的曲子之外，還有幾首是《理智與情感》里面的曲子。另外，像《第六感》里面的部分曲目也被收錄了進去。當然了，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其他新曲子。”
霓虹記者非常認真地記著周彥的回答，隨后又開口道，“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你明年有去霓虹開音樂會的打算么？你已經有兩年沒去霓虹開音樂會了。”
周彥笑著說道，“我這兩年本來也沒有開幾場音樂會，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明年我們樂團大概率會去霓虹。”
問了兩個問題，這個霓虹記者也挺滿意，笑著坐了下去。
這次周彥給媒體留的時間還挺長的，足有半個小時，該問的問題，記者基本上都已經問了。
有些不該問的問題，周彥也都沒有回答。
等到提問環節結束之后，韓三坪作為嘉賓代表上臺發表致辭。
等韓三坪說完，主持人就宣布觀影開始。
整個典禮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到電影開始放映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
大飯廳的窗簾都被拉了起來，燈光一關，整個廳變得一片黑暗，現場的觀眾也安靜了下來。
很快，幕布亮起，播放起了片頭。
等到片頭結束，幕布又暗了下去。
起初，觀眾們并沒有在意，因為很多電影一開始的轉場都是“黑屏”，正片馬上就會出現。
但是很快，觀眾們發現不太對勁，這黑屏的時間有點長。
大概六七秒鐘之后，一道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進來。”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
“林老師，有國內的電話，很急。”第二道年輕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好像是周彥的。
有些人聽出了，第二道聲音是周彥的。
不過這幕布怎么還是黑的，只能聽到聲音。
難道是現場設備有問題？
不過大家都不敢出聲。
“告訴他，音樂會之后再打來。”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
“是關于你母親的。”周彥的聲音響起。
沉默……
“喂。”
到這時，幕布終于再次亮了起來。
銀幕上，一個老人正在整理衣領，他表情凝重，眼含淚光。
雖然前面有二十多秒鐘幕布都是黑的，觀眾們看不到任何畫面，但是他們卻看明白了這個老人為什么會眼含淚光。
二十多秒鐘的黑暗，只有幾句臺詞，卻好像已經講了很多東西。
這個老人的母親應該去世了，而他此時正在準備一場音樂會，另外，觀眾們還能得出一個消息，那就是老人應該是個挺出名的音樂人，因為他們現在是在國外。
這種特別的拍攝手法，也讓現場觀眾感覺驚奇。
很快，電影的第二個鏡頭出現，老人置身在一個音樂廳里面，拿著指揮棒，正在指揮這樂團演奏交響樂。
有熟悉音樂的人已經聽出來，現在正在演奏的是小約翰·施特勞斯的《藝術家的生涯》圓舞曲。
這段曲子是的拍子，節奏輕快，所表達出來的愉悅氣氛跟老人失去母親的悲痛對立。
冷學軍坐在周彥身邊，看著銀幕，腦海中不禁響起了兩句詩。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跟這頭一句詩一樣，電影此刻的畫面就是典型的借樂景稱哀情。
冷學軍有種感覺，這個畫面，可能也是整部電影的基調，開頭的音樂跟畫面不但有抒情作用，也有共同完成情節的敘事作用。
當然，這都是冷學軍的猜測，他本身對電影并沒有研究。
不過，即便對電影沒什么研究，冷學軍也能通過短短幾個鏡頭感受到這部電影的魅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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