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糟糟的馱馬亂糟糟的跑,偌大的噶寧莊園亂的如同早上的騾市,那會騎馬的,不會騎馬的,都從這地兒往出去逃跑,有一人一騎,有二人一騎,陸峰則是和智遠僧從此間走了出去,觀著此處,陸峰從下掃上,智遠僧則是凝視著遠處的馬隊。
他們的目光從此處落下,看到了遠處驚恐但卻不慌亂的馬隊,明理長老帶來的上師都有章法,極富經驗,亂中有序。
為了更好、更快的離開,他們拋棄了馱馬,甚至還拋棄了一部分侍從僧,以做到一人雙馬,那些護法上師喂了馬匹一些不知道是甚物件,那馬兒跑的飛快,應是將這一些馬兒也舍了。
喂食了這些藥劑的馬兒,都會力竭而亡,也就是俗稱的“活生生跑死”,看到這里,陸峰就明白了,明理長老壓根就無有拯救噶寧莊園的念頭,甚至于有可能是“自身難保”,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趕緊離開這里。
所以陸峰相信,這一點智遠僧也看懂了,他忽而對著智遠僧說道:“你那帖子藥物,還在身上么?”
陸峰說的那帖子藥物,就是用來安撫那些神魔的藥物,用之以后,神魔會陷入一定時期的睡眠之中,反正陸峰是不希望明理長老在這里在這里與此處“巫教”神靈,亦或者更直接一點,是和原本就應屬于這里的神靈,相互纏斗。
這對于他們來說未有一絲好處,憑借著明理長老一人,難道要他一人之力,以大法力、大勇力、大毅力,鎮壓此處的“巫教”神靈么?
更何況此處毗鄰無人區,誰也未曾知道無人區之中,會走出甚么樣子的人來,連當年進入了密法域的大僧侶,連當年在這里創建了無盡白塔寺的主持法尊都未曾做到的偉事,難道僅僅憑借著一位無盡白塔寺這樣一位州府大寺廟之中的,戒律院的大僧侶,就可做到前人未竟的壯舉么?
恐不可能的。
教明理長老繼續糾纏在這里并非一件智事。
在這里糾纏太多時間,反而會將他和所有僧侶,全部都葬送在此處——雖然殘忍,但是陸峰知道,明理長老如今就是所有人的希望,若是他活著,這些僧侶之中可能還有人可以活著,可是若是無了明理長老,那么他們也無可能從此處逃脫。
這就是明理長老必須要從此處離開之原因,陸峰簡略的將自己想法告訴了智遠僧,智遠僧聞言,對陸峰說此言有理,他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來了一個嘎巴拉碗,作為一位上師,陸峰應也有一個用以供奉和祭祀的嘎巴拉碗法器,可惜的是,陸峰并無此物。
還是那句話,他成為上師的時間著實是太短,未有資格去做、去準備這些事情,并且陸峰在明理長老來的時候,他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仿佛是身上背著的甚么枷鎖一下子就無了的感覺。
陸峰頓有所感,知道這就應是自己和“噶寧老爺”指著大日,發下來的誓愿完成之后,誓愿化作了一把枷鎖,枷在了他們身上的緣故,此刻,誓愿“解開”,自然會感覺到輕松。
只不過想到了這里,陸峰另外一縷念頭再起來,那便是,噶寧莊園現在已經變得如此模樣,他應得的三座莊園呢?智遠上師應得的三座莊園呢?
陸峰看到這莊園的樣子,就知道這是活命以后再考慮的事情了,因為噶寧莊園理論上依舊還在,就算是附身在了管家身上的噶寧老爺死了,也應由噶寧家族的大少爺來兌現承諾,噶寧家族并未絕嗣,他家的大少爺被扎舉本寺的大僧侶帶到了扎舉本寺學習,若是他無事的話——陸峰覺得他應無事,那這邊的三座莊園,就應由噶寧家族的大少爺來償還。
只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情的情況,他直接攪碎了這一絲念頭,轉頭看向了身后。
因在他的身后,有絲絲縷縷詭韻纏繞在他的身上,陸峰回頭看去,就看到老薩日頓站在了樓里,他的詭韻絲絲縷縷如蛛絲一樣就此纏繞在陸峰的腳邊,陸峰回頭去看老薩日頓,想要知道他要如何,是因為他帶走了典籍,所以心生不滿,想要留下來他?亦或者是其余的原因?
——老薩日頓在明理長老進來的時候并未出現,陸峰雖然疑惑,但是依舊雙手合十,有禮貌的問道:“如何,管家是不許我離開么?還是有何言語,要囑咐于我?”
搖了搖頭,老薩日頓指了指陸峰的身后,從那個方位來講,他應指的是陸峰的影子,他指了之后,方才消失不見,陸峰朝著自己影子里面看了一看,臉色雖未曾變化,但是眼神還是動了一下。
智遠僧也看到了陸峰的動作,他亦朝著那邊看了一眼,但是未曾看到什么。
止陸峰暫且看到,在他的腳下,原本應該是影子的地方,出現的并非是人影,而是出現了一攤子并非是人影的黑色陰影,這黑色的陰影看上去如同是一部被壓得瓷實的,由兩塊木板夾在一起的珍貴書籍。
亦是“巫教”散落在各個地方之中的秘典,那部止家族之中噶寧老爺可以閱讀、觀看的龍經!
陸峰完全未曾想到龍經會藏到了他的影子之中,這對于他來說,并非是一件甚么好事,并且他也未曾忘記過龍根上師說的,不可叫龍經出現在大日之下,它應在白日消失。
還想要再問,但是老薩日頓已經離開了,與此同時,那門口的車輦也開始緩緩移動到了門口,陸峰和智遠僧也順著這“腸道”往下,那些跪在路邊的“厲詭”都無有阻攔他們的意思,他們二人走的極快,并非是走尋常之路,有的時候是穿過了“毛細血管”,直接從上面跳下來。
二人動作不可謂不快,白瑪亦是如此,不過智遠僧叫陸峰將他的護法神先行離去,不然的話,接下來若是動用了那帖子藥劑,白瑪亦會忍不住上前搶奪,所以此處止他二人,下山速度也極快。
甚至于陸峰還要比智遠僧更要快一些,止他們下山的時候,察覺到了身邊隱隱約約的阻礙,似乎是有一千只手,一萬只手,搭在了他們的身上,想要將他們都抓起來,阻礙他們的動作。
就如在逐漸凝固的那松樹琥珀之中,叫二人行動放緩,察覺到了這一切,智遠僧立刻唾沫吐在地上,口中誦念密咒,陸峰亦是如此,他自口中念誦驅男女詭咒,驅橫死詭咒,驅腹瀉詭咒,不能用腳落在地上發出聲音,他便雙手不斷拍打,口中發出怒斥的聲音,這聲音之中還夾雜著他金剛鈴的聲音,更加顯的威武。
陸峰怒斥:“嘎!噠個噠!夏!呼!哈!”
“嘎!烏渣嘎啦!夏!呼!哈!”
他的這諸般咒語亦不是無所作用,來回再三,起碼周圍那阻攔他們的氣勢、感覺,都被驅散,他們的行動恢復了自然,陸峰更是拿出來了金剛鈴和金剛杵,晃動之間發出了諸般聲音,口中未曾出“六字大明咒”,口中開始念叨著“巫教”的祈禱咒。
是龍經上的言語,是他最早記住的那一段頌詞,贊頌的是風神樓羅那保,說來也奇怪,如此念誦起來,智遠僧感覺連此處的風都在加助他了,為人下山極快,智遠僧不由自主的多看了陸峰一眼,看到陸峰的紅色僧袍被這來去的風灌滿,簡直是如同一個大大的,腫脹的尿泡,都快可從上面滾落下去。
智遠僧拼盡全力,居然也追趕不上如此下山的永真!
而在山下,眾人所有的希望之地,明理長老則是將那些包裹好的書籍和小薩日頓管家塞在了馬上,叫護法上師帶著他們走,自己要再度回去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如同雷鳴一樣的波濤水聲”。
那是“由死轉生之輪”應發出的聲音,隨著這聲音從后山傳出來,那滔滔惡水也就從后山逐漸流下,并且那厲詭的氣息,順著河流網道,開始朝著下面流轉下來,如蜘蛛網一樣,籠罩住整座山,如同有一尊看不見的惡神,一把手攥住了整座山脈。
開始推動起整座山脈的轉動。
白毛風開始刮了起來,整個噶寧莊園都仿若是一步進入了冬季,那些寒風就如同頭人在吃牛骨髓時候的刮骨刀一樣,狠狠地刮走人身上唯一一點熱氣和活力,尚未逃走的牲畜和人,都感覺到了一陣驚人的戰栗,若不是陸峰臨走之前,為他們加持了肩膀上那亮汪汪的酥油燈,就是這第一陣大風,恐就能將他們化作厲詭。
不過如此時間,他們座下的馬匹亦有些行動緩慢的意思,而向前行走的“命主呼圖克圖太師”的“神巫”此刻已經進入了噶寧莊園的大門之中,亦緩緩的朝著上面行走,不理會這風的來回走動,他未有想到,龍魔出現的會如此之快,止這般時日就要出來了這些風對他自然無所影響,他只是說道:“那普寧小娃子,怕是要遇見麻煩了哇!”
話是如此說,他卻無一絲阻攔任何一方的意思,他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順著此路往上,放出樓羅那保,將其從“如鐵一般的血海囚牢”之中釋放出來,叫其可出現在密法域的地面之上,并且,他亦知道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要在噶寧莊園之中,建立起來屬于他們“巫教”的寺廟,供奉起來那些“巫教”的神靈。
并且隨著“由死轉生之輪”開始無期限的轉動,那些后山和一些噶寧莊園的土地之下,似是有了什么東西欲要破土而出——當年的噶寧大神巫選擇了這里,就是一個錯誤,無論是何種原因,此處亦是“一頭野狼從無人區之中掏出來的內臟”,其中有甚么東西,其實就連噶寧家族都不知道。
他連自己家族的命運都不知道,不知道初代主持法尊為了和“佛棄之地”之中的大敵暫時休戰止戈,進行了賭斗,以一個失敗的“大神巫”家族為賭注進行了斗法,為兩方各自拖延了足夠多的時間,止現在看來,應是“佛棄之地”的“巫教”巫師們贏了。
主持尊者輸的有些多,連真性和法性都無有留下,現在的主持尊者得到了最初的主持法尊多少的法性,尚且是兩說之數。
陸峰下山極快,還未下山就感覺自己懷里的人皮古卷發出了巨大的熱量,燒的他都有些心疼,陸峰微微回頭,就看到智遠上師的臉被凍得青白二色,冷不丁陡然看到,可能會以為他亦是一只厲詭,就此等時間,陸峰只感覺自己背后又是一沉,陸峰感覺自己后背都要被壓塌了,一看智遠僧,他更是不堪。
智遠僧后背有了一物,神色都已經恍惚了。
陸峰說道:“是時候了!智遠上師,動手!”
此刻顧不上去看明理長老在什么地方,止能用珍藏許久的那帖子藥劑先保住性命!
無論如何,再如此下去,二人都要化作凍死的厲詭。
這寒意太可怕了,陸峰尚且能撐得住,智遠僧亦能撐得住不少時間,可是他們背后陡然多了一物——陸峰看不到,但是就是這最后一物,就是壓塌了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陸峰被壓得骨骼“嘎巴嘎巴”作響,但是他還是能捏出來外獅子吼印,隨后模仿那日的獅子吼,以灌注“清醒”,“蘇醒”,“清醒”,“真性不二”之真意,對著神色恍惚的智遠僧,發出“獅子吼”!
一聲獅子吼,將這智遠僧徹底吼的清醒了過來,他哆哆嗦嗦的拿出來了自己手持的嘎巴拉碗,將那一帖子藥——竟只是一個香丸,放在了嘎巴拉碗里面。
“須以紅甘露化開!”
智遠僧哆哆嗦嗦的說道,伸手就要割開自己的手腕——紅甘露指的是紅色的甘露,在不同的法會上面,可有不同的選擇,可以是血,可以是特定的血,可以是加了紅色礦石的水,現在智遠僧和陸峰去哪兒找水?
此地止二人,智遠僧此刻感覺自己遠遠不如陸峰,如何能勒令陸峰給血?
不得已之下,不如自己動手。
陸峰也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子,鮮血淋漓之間,此藥物徹底化開,一股子腥臭難聞的氣息從這“香丸”之中展開,二位僧人未曾抬頭,只覺得天黑。
有物,來享受供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