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材料,認識數目,可以算賬,這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一種極其難得和罕見的技能,識文斷字,富有邏輯,在密法域是只有僧侶和貴族才會擁有的技能,所以在許多土司家中,都會雇傭僧侶作為自己的業巴,替自己管理業務,成為貴族的書記官,也算是給一些僧侶一條就業的道路。
這些技能陸峰一直都會,但是陸峰未曾表現出來,在學經僧的十年生涯之中,陸峰就明白,學經僧的身份并不能叫他如一顆寶珠,利用自己的“宿慧”熠熠生輝,那只會叫大僧侶對他的顱骨感到興趣,當做顱器。
但是現在,陸峰作為第六階次第的僧侶身份,外加上一個無盡白塔寺僧官(一年一度登記第六階次第的僧侶書記官),卻可以叫他展露出一部分殊勝的手段來,若是要他成為了真正的法臺赤巴席位,他才可以展現出他的非同一般的一面,那個時候,他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只會變成佛像之上的佛教八寶。
——那些智慧只會襯托的他無比的殊勝,成為他“之所以能成功,成為大僧侶”的一種原因和佐證,如同眾人禮拜佛像,那些佛像周圍的蜜蠟、黃金,只是叫這世俗之人目光之中的神像,更加的高貴,更加的高不可攀,而不是因為這些金銀,導致這些神像如此殊勝——密法域的所有佛像,亦都是秘密本身。
什么是主和副,什么是里和表,陸峰心里一直都分的很清楚,甚至他心里也很明白,現在他如此模樣,作為一個小小的第六階次第僧侶,遠遠不能夠叫智遠這樣的寺廟殊勝護法上師如此對待他,之所以如此,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明理長老弟子的身份,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如今被“菩薩保佑”。
正所謂,“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一顆菩提心,應時時擦拭塵埃。
他心靜如水,隨著老薩日頓清點此處的財富,同時這一次的清點和盤點,也叫陸峰對于噶寧家族和降服了噶寧家族的初代主持法尊,都有了長足的認識——噶寧家族在歷史之中,亦是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而借助了“大勢”的初代主持法尊,亦是一位狠角色,能夠將當時的噶寧家族老爺都辯駁的割頭自殺,將他們的后代驅逐到此處,遠離人煙稠密之地區。
噶寧家族作為一個傳承已久的貴族大神巫家族,在知識和文化的傳承之上,是下了大功夫,陸峰只是將這些書籍都放在一邊,就看到噶寧家族對于修辭學,辭藻學,還有歷法算數,都有極深刻的認識,老薩日頓說,對于噶寧家族來說,牛羊,金銀和奴隸等財富是流動的,是“牛羊走了,還會有小牛羊生下來”,但是知識卻不同。
知識是噶寧家族的眼珠子,是胸腔里面的心眼子,是絕對不可割舍和舍棄之物,所以它們都被鎖在了噶寧家族的深處,被噶寧家族死死的束縛在了那本龍經的影子里面,布滿了各色的密咒守護和加持,陸峰從上面看到了許多熟悉的影子。
或許是因為陸峰的“嘎烏盒子”,這些密咒并未因為陸峰看一眼就刺瞎陸峰之雙眼,損傷陸峰之神魂,帶給陸峰災難和疫病,陸峰辨別著這些密咒,看到其中有一些密咒,屬于更加遙遠的,整個密法域都屬于大神巫的“巫教”時代。
因為那些密咒都加持在了所有咒文的最下面,說明它們是最早被加持在了這些書籍上的咒文,這里的每一本書籍,都屬于遙遠的“巫教”時代傳承下來之物。
那個時候。“巫教”依舊是整個“密法域(那個時候不叫做密法域)”的最高法門,就算是后來的作為統治者的貴族們,亦是最大的大神巫本身,大量的奴隸不論生死的堆砌出來了最頂尖的大神巫,大神巫們作為當時的文化、zz、經濟,各種資源的金字塔塔頂人物。
他們享有密法域最高的權力,擁有當時“密法域”最多的資源,所以這些文字,也是由他們掌握。
后來進入了吐蕃時代,贊普王亦是最大的神巫,可以如此說,在這些噶寧家族的書籍之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歷史的痕跡,就連小五明之中,都帶著那些大神巫的智慧結晶,譬如說那本有關韻律學,就是由“巫教”的那些得道者書寫,噶寧家族得到了其中一位有名有姓的神巫留下來的秘密典籍。
至于更加秘密的典籍,也就是由“巫教”之中最古老的大神巫所寫就的關于修辭學和其余的“龍經”,乃至于一些預言,寓言,秘典,那些文字,已經不再出現在了明面上,就算是噶寧家族這樣的大神巫家族亦無所傳承,甚至有一些連大僧侶都未曾得到,成為了密法域真正的秘密,和整個密法域聯系在一起,就如“六字大明咒”一樣,處處可見,卻又處處不可見,它們隱藏在了密法域最深沉的黑夜之中,和整個密法域融合成了一塊,就像是一碗酥油茶里面的茶葉和酥油一樣,無分彼此,水乳交融的融合在了一起。
想到這里的時候,陸峰已然已經將一銅壺的酥油茶喝了個干凈,這是第二壺的酥油茶了,他舔干凈了自己的碗,將其放在了自己懷里,又動問老薩日頓管家,是否可以將酥油茶,布施給底下的那些僧侶和私兵?
老薩日頓自無不可,他從二樓下去,將陸峰一人留在了這里,陸峰則是盤膝坐在了案幾前面,以前勤學苦練,現在又有古卷加持,修行有成,眼前這些書籍財富,止老薩日頓說一遍,他便記得清清楚楚,將其分門別類,放在其間。
此間止他一人,他將這些書籍都分門別類放下,隨后潛心禮拜嘎烏盒子之中的“財寶天王”,請求“財寶天王”賜予他無上密咒,方便他來整理此等文牘書案,嘎烏盒子之中的財寶天王一動不動,無所動作,仿佛前面出現的紅鬃白獅,都是一個幻覺而已!
陸峰也不焦躁,只是依舊潛心禮拜“財寶天王”,隨后自己盤膝坐下,開始修持“不動明王密咒”。
陰影之外。
密法域的大日又從天空之中升騰了起來,噶寧莊園之中,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大清早的,在陸峰他們離開的大經堂之中,傳出來了誦經的聲音,那是諸位僧侶齊齊念誦“度母心咒”的聲音,每一天的噶寧老爺,都會從這聲音之中蘇醒,那個時候,就由仆人帶來了加著鹽的清水,還有一碗熱熱的青稞酒來伺候他起床。
也就在這個時候,大經堂之外,智遠僧和智安僧所掛著的經幡,被從里面走出來的智安僧拿了下來,掛上了別的經幡,那歪歪扭扭的文字,并非是梵文,亦非密法域文字,那是密不外傳的“巫教”文字。
這些經幡也和“密法域”寺廟之中的經幡并不一樣,這些經幡的紋路之上,都是一種“四面”的形式,不相同于曼荼羅,更像是一種方中帶圓的模樣,智安僧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無盡白塔寺的紅色僧袍,還有僧人從里面站了出來,有人做禮儀,有人敲動了經缽,有人吹響了法螺。
熱熱鬧鬧。
大經堂之上的八寶勝幢也升了起來,緩緩旋轉,象征著佛寶無量。
在那山上,久久未曾有人的大夫人碉樓,二層的樓梯也放了下來,整個碉樓群都活轉了起來,那先下來的侍女起先未會走路,止一不小心,就從上面滾了下來——在密法域的樓梯上,滾下來和直接摔下來無甚區別,甚至有可能受傷要更嚴重一些。
那侍女落下來,發出了清脆的脖頸骨,頸椎骨斷裂的聲音,若是一個正常人,那必是一定死了,可是她卻好似是沒事人一樣,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如提線木偶一般,又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舉一動的動作,還抬頭往上看,樣子極其的詭異,猙獰。
那大經堂傳出來的“度母心咒”亦應聽起來極其舒緩,令人心安理靜,可是在此刻的“空蕩蕩”的莊園之中生出來,竟然憑空多了一層詭異的氣氛,如一層薄紗,籠罩在了整個莊園之上,叫整個莊園都變得叫人毛骨悚然。
在這樣的詭異氣氛之下,小孩子的嬉笑聲音從最高層、現任的噶寧老爺的碉樓之中傳了出來,從那上面跳了出來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小貴人來,他穿著密法域極其罕見的明黃色綢緞衣裳,脖子上還掛著蜜蠟念珠,肩膀上還縫著獺皮,“挨家挨戶”的碉樓外頭的木門上敲門。
敲到的門,就有人從里面打開,走出人來,這些貴人,也分為好幾個層次,最高層次的貴人,就和那到處亂竄的小孩子一樣,是穿著綾羅綢緞的,這樣珍貴的衣服,都是從扎舉本寺的商隊之中傳出來的,同樣從大寺廟的商隊傳出來的,還有茶磚等物。
扎舉本寺掌握著所有綢緞和茶磚的獨門貿易,據說那些大寺廟之中,都有自己獨特的商路和渠道,就像是五大寺廟之中,南邊第一的寺廟有自己的馬幫隊伍,可以從外面獲得珍貴的調料和一些茶葉資源,這些都是真正的秘密,陸峰此刻應能查到,但他無時間去查閱這些。
陸峰此刻正在持咒,他得到的那些資糧,都被他的蓮花臺全部都碾碎,化作了大慈悲韻,大慈悲韻復又從自己的臍帶脈輪出現,順著顱頂往上,路上還經過其余的脈輪,壯大其中的脈輪成果。
又遇見了金珠、珍珠,最后來到了瑟瑟寶座,大慈悲火焰壯大了智慧火焰,化作了熊熊的智慧火光,化作了一道神輪,從陸峰的身上燃燒起來。
密咒第一層,并不要求陸峰擁有許多殊勝之心境和本領,這也是階次第修行的殊勝之處,并非是那種虛幻的感覺,并非是忽而來的頓悟,只是一步一個腳印向前的方式方法,進步了就是進步了,無從進步就是無從進步,陸峰的大慈悲韻就是進步了,連帶著智慧火亦進步。
密咒之偉力從他的身邊逐漸滲透出來,化作了一道道忿怒相,好在未曾將周圍諸多加密之文牘燃燒掉,于他修行之時,那此處陰影碉樓之中,打開的窗戶之中,可聽得外面嘈雜無比。
順著二樓打開的窗戶朝著外面看了過去,還可以看到外面的碉樓和人,不知是何原理。
并且,順著這二樓碉樓往外看,就可看到,看到整個噶寧莊園都宛若是活了一樣,那些往日之間都消失不見之人,全部都重新歸來。不止如此,陸峰也就是在修行之中,否則的話,他會見到原本死去,止剩下人皮和腿骨的龍根上師,正在從遠處走了過來。
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死去之人,只不過不知道為何,在他的身上,一直有一種陰鶩之感覺,如同死去之人身上腐爛發出的尸臭味道,縈繞不散。
他的手中拿著一根人頭法杖,他將法杖用力的在地上敲來敲去,直到走到這里,他用人頭法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忽而停頓了一下,隨后圍繞著此處開始不斷地敲打了起來,他的嘴巴里面不斷糊璐璐的傳出來了奇異的聲音,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只能圍繞著這里打轉,卻壓根就無法走入這里,過了半晌之后,他似乎有所覺,再度抬頭看向了二樓開口的地方——他只能看到此處外面碉樓的模樣。
他打開了這碉樓的門鎖,看到了碉樓的厚重塵土之中,有六道腳印,三道進去的腳印,三道出來的腳印。
龍根上師于是拿出來了自己的人頭法杖,開始順著一位的腳印,開始一模一樣的順著腳印往前走,只不過走了一遍之后,他感覺不對,順著腳印出來,又找到了另外一邊的腳印,走過去。
最后,他選擇了陸峰行走的那一串腳印,踏足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