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149章
149.第149章
第149章
鎮江府東湖縣知縣呂初旦，四十來歲的年紀，人到中年卻還在知縣這個芝麻小官上混日子。
對于別人來說，混跡官場十多年，可能屬于仕途失意了。
但是呂初旦卻感覺這樣挺好，尤其是前年從貴州調到鎮江，更讓他心滿意足。
他最想的就是，能在鎮江這樣的地方，一直干到告老還鄉那一天為止，哪怕是沒有一點升遷的希望，他也愿意。
可是這樣樸素簡單的愿望，他感覺很難實現了。
讓他的心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的，就是發生在他治下的縱火案。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縱火案，以他多年混跡官場的經驗，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
無論是充當青天大老爺查清案件，還是當個糊涂官幫別人瞞天過海，他都能輕易做到。
但是，偏偏這件縱火案，卻讓他沒辦法去施展這些手段。
因為從縱火案發生之后，就有流言傳出，說是客棧中被燒死的那三個人，很有可能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這一個傳言，可是把呂初旦嚇得不輕。
朝廷的欽差，死在他的治下，他這個知縣即使沒有任何過錯，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所以，在縱火案發生之后，呂初旦就整日過的提心吊膽，總擔心朝廷會派人將他抓走。
不過在他擔驚受怕了一段時間之后，發現朝廷沒有派人過來問詢此事。
就連一江之隔，在揚州游玩的肅王，也沒有對此有任何表示。
這樣的情況，讓呂初旦認為，燒死欽差的傳言是假的。
然后他就在師爺和別人的勸諫下，把縱火案給審理結案。
因為沒有沒有原告，再加上客棧的老板這個苦主也沒有追究。所以這個案子就審理很快速就審理結案。
他將整個案子定性為失火，屬于夜間不小心走火所致。
同時也將這件案子中唯三燒死的三個外鄉人，定案為意外死亡。
在這件案子審理完結之后，他這一段時間以來，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頭也就放下了。
也漸漸的恢復到往日的生活，甚至他還有心情替兒子舉辦文會。
呂初旦這一生雖然做了官，但是沒什么可以值得驕傲的地方。
唯有一點，是他最值得驕傲的，那就是他的大兒子呂世澤。
他這個兒子，從小聰明伶俐，讀書也是非常有天分。
今年剛滿十八歲，就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要不是擔心年紀小受，今年的恩科他都打算讓兒子去試一試的。
有了這樣一個天才的兒子，呂初旦自然是十分上心。
所以，當他到了鎮江任官之后，他就想方設法給兒子聘請名師。
還經常舉辦文會，讓兒子能夠有機會和江南才子們有一個交流學問的機會，同時結交士林好友。
昨天舉辦的文會，也是這樣的目的。
最讓他高興的是，昨天的文會上，他終于請來了江南有名從才子胡光晉。
雖說這個胡光晉在這次恩科中，因為一些不能說的原因，將原本到手的狀元給丟了，最后還成了殿試中的最后一名。
可是這依然擋不住胡光晉在江南的才名，也依然擋不住士林之中對胡光晉的吹捧。
所以，能將胡光晉請到自己兒子的文會上，呂初旦也與有榮焉。
有道是樂極生悲。
就在呂初旦還沉浸在，昨日胡光晉帶著大批江南才子來給自己兒子捧場，幻想著自己兒子能夠打入江南士林。
從此飛黃騰達的時候，縣衙家中下人將他美好的幻想給打破了。
當他聽說待在江對面，給揚州鹽商找麻煩的肅王，出現在東湖下縣城外碼頭上的時候。
呂初旦震驚的當場都不知道怎么反應了。
他不知道肅王突然來自己治下，是有別的事情做，還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而且這時候，他心中不自覺的想起碼頭上客棧的縱火案。
同時，也自然就想起了那則流言。
這也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擔驚受怕。
雖然心中怕的不行，但是他肅王已經到了自己的地盤。
他這個知縣，不能不出來應對。
懷著這樣的心情，呂初旦火急火燎的來到了城外的碼頭。
一到碼頭上，他首先看到的便是被手持鋼刀的士卒團團圍住的人群。
就這一幕，已經讓呂初旦感受到肅王來者不善，這也讓他的心不自覺的提起來。
不過等他看清肅王的位置之后，他感覺剛才看到的這一切，對自己來說算是輕的。
因為當他跟隨下人的指引，看清楚肅王板著臉站在縱火案發生地方的時候。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差一點停止了。
此時，呂初旦已經非常肯定，肅王此來，就是為了縱火案而來的。
想到這里，呂初旦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感覺自己怎么就這么倒霉呢，好不容易從邊疆調入江南，還沒有好好的享福呢，怎么偏偏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同時，他心中也有些埋怨前面的肅王。
埋怨肅王既然想要查縱火案，為什么不早點來。
如果在自己審案之前來，自己這個知縣頂多就是一個治理不嚴之罪，大不了丟官回家而已。
但是現在，他已經將縱火案審理完畢，還將那三個疑似欽差的死者，判成意外死亡。
那么肅王追問起這三人的死因。
他這個知縣是及時認錯，承認自己審錯了案子？
還是死撐著不認，和肅王正面對上。
這兩種結果，呂初旦都不愿意看到。
就在呂初旦一邊求見肅王，一邊胡思亂想的時候。
涂承鈺也在另一邊觀察著呂初旦。
“他就是呂初旦？”涂承鈺指著呂初旦問楊淳。
楊淳回答：“此人正是東湖知縣呂初旦。”
涂承鈺再問：“這么說就是他將縱火案審成了失火案，將咱們的人審成意外死亡？”
“回王爺，正是此人。”
涂承鈺聽得此言，盯著呂初旦好好看了幾眼，然后接著問道：
“你有沒有查到，這個呂初旦在審問縱火案的時候，有沒有什么貓膩。”
楊淳回答：“回王爺，下官并未查到有什么貓膩，不過其中確實有一些很蹊蹺的地方。”
涂承鈺：“什么蹊蹺的地方？”
楊淳：“是這樣的，這個呂初旦在一開始的時候，并不想著急審問這個案子，一直是想辦法推脫的。不過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一改之前的態度，不但主動審理縱火案，而且還很快就將案子審完定案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這個事情確實有些蹊蹺。
說到這里，涂承鈺想了一下說道：“咱們先去會一會這個胡知縣。”
說完他讓人將已經哭的癱軟在地上的木茗抬回船上，自己則帶著楊淳前去見呂初旦。
見肅王走過來，呂初旦自然是趕緊行禮拜見。
“下官東湖知縣呂初旦拜見王爺，王爺駕臨，下官迎接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涂承鈺看著這個一臉滄桑的知縣，雖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鳥，但是在抓到他犯錯的證據之前，涂承鈺還是要對人家客客氣氣。
“呂知縣不必客氣。”
行完禮之后，這個呂初旦立刻問道：
“王爺來此，可是有事要辦，要不要下官替王爺準備食宿？”
呂初旦此問，既是對常規的問好，又是對涂承鈺的試探，想看看涂承鈺來這里是干嘛的。
面對他的試探，涂承鈺說道：“本王確實有要事要辦，不過食宿的事情本王就不勞呂知縣操心了。”
對于涂承鈺的拒絕，呂初旦表現的也不是太在意。
不過他還是繼續試探：“王爺來東湖辦事，不知下官有什么能幫上王爺的地方？”
涂承鈺意味深長的說道：“本王來東湖，是有幾個案子想要查問，不知道呂知縣能不能幫得上忙？”
聽到肅王果然是來查案的，呂初旦自然是心驚肉跳，嚇得幾乎不能站立。
不過，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官，還算有一點點定力。
在關鍵時候，他還是硬撐著站在原地，回答了涂承鈺的問話:
“回王爺，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請王爺盡管吩咐。”
涂承鈺想了一下，去抓吳掌柜的人馬這會兒應該已經走的很遠了。
現在即使有人想要報信，應該來不及了。
所以，他就對呂初旦說：“呂知縣，你對本縣商人吳有為可是了解？”
吳有為就是吳掌柜的名字，他本人正好就是鎮江東湖人，可謂是十分巧合了。
呂初旦不知道肅王為什么突然提起吳有為，頗為謹慎的回答：
“吳有為乃是東湖有名的絲綢商人，聽說和江南的各大商號都有生意來往。不過下官平日里忙于政務，倒是與他交往不多。”
呂初旦一開口，就說跟吳有為不熟哦，直接將關系推得一干二凈。
這樣一來，無論涂承鈺接下來要說什么，都不會輕易牽連到他身上。
不愧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什么事情都先將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對于呂初旦的表現，涂承鈺也沒有感覺很意外。
他當著呂初旦的面提出吳有為，一來是為了麻痹呂初旦。
讓他以為自己是為了吳有為來的，這樣一來，等到審問縱火案的時候，才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二來，涂承鈺也是想借此試探一下，看看呂初旦和吳有為之間，有沒有什么關系。
畢竟這兩人，一個是東湖的知縣，一個人是東湖最大的商人，他們勾結在一起，不會讓人意外。
可是呂初旦一開口說他和吳有為不熟，顯然不是那么的讓人信服。
所以涂承鈺有了下一步試探的打算。
他說道：“既然呂知縣和吳有為不熟，正好本王有一事想讓你去做。”
聽到肅王真的讓自己幫忙做事，呂初旦心中莫名的高興起來，畢竟讓自己做事，就證明肅王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所以，他趕緊彎腰說道：“請王爺盡管吩咐。”
涂承鈺說道：“本王想讓伱派人前去，將縣城中吳有為的商鋪全部查封。”
聽到是讓他做這也的事情，呂初旦再一次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涂承鈺，結結巴巴的說道：“王爺，這是為何？”
涂承鈺眉頭一皺，瞪著眼睛說道：“你不想幫本王辦事？”
呂初旦被涂承鈺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王爺，下官怎么會不想幫王爺做事呢，只是這吳有為，乃是本縣有名的商人，在江南也頗有些影響，王爺若是貿然查封他的店鋪，恐怕引起非議。”
涂承鈺冷哼一聲：“一個小小的商人，即使有天大的影響又如何，難道本王封了他的店鋪，他還敢找本王的麻煩不成。”
聽到這話，呂初旦這才意識到，以涂承鈺這個王爺的身份，確實不必在意一介商人會如何。
想到這里，他趕緊回答;“給吳有為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找王爺的麻煩。”
涂承鈺繼續板著臉說道：“既然如此，你還不趕緊派人辦事。”
呂初旦回答：“王爺息怒，下官這就去安排人手去了。”
說完他就轉身匆匆退下去。
等他走后，涂承鈺就對楊淳說道：“讓戴總那邊的人跟上，看看這呂初旦會不會派人去給吳有為報信。”
楊淳說道：“王爺放心，戴總管的人馬早就按照您的吩咐，在暗中待命了。”
聽到都已經準備好了，涂承鈺也就不再過問。
就在這時，負責圍困碼頭的一個護衛跑過來向涂承鈺匯報事情。
“王爺，根據楊大人提供的線索，卑職等人已經將人找到了。”
聽到人被找到了，涂承鈺頓時來了精神。
剛才他們之所以一到碼頭，就派人將碼頭上的所有人圍起來。
并不是涂承鈺閑的無聊，或者想要抖威風。
他這樣做，第一個是為了防止有人通風報信。
第二個就是為了找人。
因為縱火案就發生在碼頭附近，那么常年在碼頭附近做生意的，或者在此做工的人，都有可能會是目擊證人。
還有那個客棧的老板，他的客棧被燒成白地，竟然能夠一聲不吭的忍下來，必然是知道一些情況的。
所以這一次圍困碼頭上的人，就是為了將這些人找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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