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逐流雖非開廟者,但其既然已入了那東二十三的眼,就有脫離八方廟束縛的可能!”
龐文龍端著茶杯,眼神幽沉:
“若他在幽境外行祭,極有可能將云魔一族,甚至天市垣的其他勢力提前引來!”
說完,他還看了黎淵一眼,意義不言而明。
幽境本就極為兇險,黎淵孤身上路已經是艱難重重了,若萬逐流也能脫離束縛,哪怕只有萬一可能,他也不放心。
黎淵默然,這也是他來尋龐文龍的目的。
在此間,他還有五大道宗,龐文龍可以借力,若出了此間,他很可能就要獨自面對已突破神宮境的萬逐流了。
“如黎淵所言,萬逐流如今也受八方廟的庇護,要殺他,必須要逼他出來!”
龍夕象放下茶杯,看向龐文龍:
“攻破神都,擒殺乾帝,不怕他不出來!”
“正該如此!”
聶仙山開口附和,背上純陽劍輕顫如龍吟,頗有些躍躍欲試。
龍應禪捏著長眉,沒有說話。
萬逐流必須死!
小院中,黎淵都沒怎么開口,幾人就達成了共識。
事實上,他也并不意外。
早在三年前,龐文龍就有意要整合廟堂江湖,舉天下之力共克即將到來的天日之災,只是原本是要等自己離開后再行發動。
如今,不過是提前而已。
“破神都易,擒乾帝不難,但這可未必能逼出萬逐流來。”
這時,沉吟良久的龍應禪方才開口,他捏著兩條長白眉,神情頗有幾分沉凝:
“前輩莫非忘了,之前神都城里窺神祭嗎?”
“嗯?”
龍夕象眉頭大皺。
“這……”
聶仙山也是皺眉,卻突然看向黎淵:
“難道窺神祭所顯現的未來里,黎小子刺殺乾帝,就是要逼那萬逐流出來?”
“也不無可能?”
黎淵微微一怔,又覺得不大可能。
畢竟那窺神祭預示的未來里,萬逐流可沒有如此激進的燃燒壽元,那即便是突破神宮境界,也絕不可能被八方廟評為‘優’。
“一場小祭,如何窺得見未來?”
龐文龍擺擺手,他并不在意那窺神祭,只是看向龍應禪:
“依著你呢?”
龍應禪也沒猶豫,答:“等!”
“等?”
龐文龍先是一怔,旋即了然,看向龍應禪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贊賞。
“等什么?”
聶老道眉頭大皺:“這時候了,還打什么啞謎?”
龍應禪舒緩眉頭:
“如今,急的可不止是我們!萬逐流,朝廷,亦或者那兩頭老鬼,可能遠比我們更為急切的多!”
說話時,他看了一眼黎淵,后者若有所思,顯然也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萬逐流以大半壽元洗滌血脈,突破神宮,于八方廟得優級評價在前,聯合千眼法主欲奪祁本初這‘八方廟奇景托生之人’在后。
若非黎小子有所預料,加之其自身湊足萬形,根骨改易,那么,萬逐流此次至少可以獲得同階一戰的資格……”
龐文龍開口解釋了一句,對龍應禪的贊賞不免多了幾分,有種昔年打天下時,謀士在側的感覺。
“您的意思是?”
龍夕象若有所思。
“朝廷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甚至距離搶奪開廟者身份卻還是只有一步之遙,偏偏萬逐流還命不久矣的情況下,
若是你,你想怎么做?”
龍應禪松開長眉,這句話,卻是看著黎淵說的。
“……殺我唄。”
黎淵嘆了口氣,他自然明白龍道主的意思,他下意識的感應了一下掌兵箓中熠熠生輝的諸般神兵,這才道:
“該怎么釣……咳,該怎么做,您盡管吩咐就是。”
光幕交織,映顯出八方廟中的諸般景象。
從萬逐流入廟、碑文顯現、比斗場破碎……
“黎淵!”
看著光幕之中消失不見的青年道人,乾帝的臉色陰沉至極,四周觀戰之人無不噤若寒蟬,只是余光對視時,也顯出幾分驚駭難言。
換血逆伐宗師固然極難,可誰也沒想到,強如鎮武王竟然敗于一錘之下。
光幕中比斗場破碎之時,便是吳應星的心頭都是一顫,一時失聲,幾乎沒敢看乾帝的臉色。
直至黎淵拂袖離去,萬逐流被接引登上山頂時,沉重的氛圍方才一緩,眾人才敢去看乾帝陰沉的臉色。
“三塊奇石嗎?同階勝三次,才能入廟……”
看著光幕中閃爍神光的十塊奇石,乾帝臉色方才好看了幾分,只是心中仍覺憋悶。
比斗場中萬逐流一擊而敗時,他如被大錘砸中面門,恍惚了好一會,此時見得局勢好轉,萬逐流似乎入了那坐門傀東二十三之眼時,心頭懸著的大石方才落地。
只是……
“若非那兩個老家伙出了岔子,此時已然大局已定了!”
捏著袖袍中并無反應的銅鏡,乾帝長出一口氣,眼神不離眼前光幕,心思發散,惱怒、擔憂、殺意翻涌:
“逐流雖強,可能夠登臨八方山者也絕無泛泛之輩,想要三戰全勝,直接入那小廟只怕不行……”
“那黎淵年歲雖小,也只方才入道,逐流越階已不能勝,那些曾經登頂之人,只怕更強的多……”
“這坐門傀似乎并不傾向黎淵,但逐流想要徹底取而代之也幾乎不可能……只有……”
壓下心中翻涌的雜念,乾帝掃視著在場眾人,申奇圣、王盡、吳應星……眼底閃過一絲憂慮:
“要殺黎淵等人,還要落在那兩個老家伙身上……”
巨大的轟鳴聲自光幕中傳蕩而出。
乾帝猛然驚醒,卻見得蒼青色光芒耀目,錘影漫天,好似一場從天而降的流星雨,將那翻涌如龍的刀光長河都淹沒在內。
“什么?!”
乾帝色變,吳應星等人也都臉色大變。
能夠在此間觀戰者,無不是積年宗師,大宗師,這錘影乍現的瞬間,已察覺到了不對。
一如比斗場中,那青年道人的錘影一起,竟讓他們都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壓迫,光幕中,傾力拔刀的萬逐流瞬間就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同階一戰,竟也狂猛到了這個地步?!
轟隆!
遙隔光幕觀戰的眾人心如擂鼓,口干舌燥,首當其沖的萬逐流,更是瞬間感受到了那難以形容的巨大壓迫。
這壓迫,甚至強過了之前在比斗場中!
之前一戰,他的境界連同感官都被壓制在換血層級,但此刻,他是入道之身,感受比之前強烈太多。
“擋不住,避不開……”
幾乎是相同的念頭在心中騰起,萬逐流眼神有剎那的恍惚,旋即心中便迸發出濃烈的驚怒與戰意。
同階一戰,也想勝我?!
“昂!”
心起驚怒,萬逐流拔地而起,真罡如墨一般侵染著彌漫四野的蒼青色真氣,他身形流轉,與刀光合流一處,
化為一條墨色蒼龍,迎著那鋪天蓋地的錘影,發出驚天動地般的龍吟之聲!
八方山巔,神光交織。
一塊塊奇石懸空而立,起起伏伏。
盤坐其間,東二十三閉目養神,對于奇石中的戰斗并無興趣,黎淵也好,萬逐流也罷,他都不在意。
漫長的歲月之中,他早已見過了太多的天驕人杰。
倒是人頭怪鳥十分活躍,它拍打著翅膀在奇石林中環繞,卻只能看到淡淡的光芒,無法窺見其中的廝殺戰斗。
八方廟規矩森嚴,不但針對入廟者,也針對靈傀。
它只能監察道兵塔,職責也只有挑選道兵培養而已,遠不如失了靈傀之心而沉寂的其他靈傀,更不必說東二十三了。
但它是想看看不到,東二十三則完全沒有觀看的念頭,八方廟真正大開之前,他不想耗費這枚靈傀之心。
人頭怪鳥還是沒忍住:
“二十三爺,您覺得勝負如何?”
“黎淵。”
“我覺得是黎……嗯?”
人頭怪鳥吃了一驚,猛然回頭看向緩緩睜眼的東二十三:“您也覺得黎淵能贏?”
“天星相距神魔,看似只是一個層級的稟賦差距,實則,這一個層級的差距,很大,很大……”
東二十三瞥它一眼:“你這靈傀之心受損也頗為嚴重,竟連這些都不記得了。”
“呃。”
人頭怪鳥訕訕一笑。
“宇宙萬域,恒沙星海中,有無數種族,這無盡生命之中,有一些人,或天生造化,或其他什么,擁有一些常人無法想象的體質……”
“神體、魔體、圣體……這是契合某種天地法理而生的體質,某種意義上,這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東二十三有些無奈,但還是解釋了一句:
“有此類體質者,未必是神魔級稟賦,但神魔級稟賦者,必有某種體質。”
“原來如此。”
人頭怪鳥有些恍然,又有些好奇:“那黎淵是什么體質?”
“他,有些古怪。”
東二十三微微皺眉:“神魔級稟賦必有某種體質,只是萬源照神境并未照出來……”
“萬源照神境都沒照出來?”
人頭怪鳥心中微驚,那破鏡子雖然破的厲害,但也不至于連個入道的小子都照不清楚吧?
“所以,古怪。”
突然,東二十三眉頭一挑,山巔神光陡然大炙,巨大的轟鳴聲同時響徹天地。
一道人影亂發狂舞,咳血倒飛而出。
“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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