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糖糖:
律所安排的律師叫宋倦,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穿著一絲不茍的西裝,打著深藍色的領帶,戴著一副金屬邊框的眼鏡,看起來規整嚴肅,客客氣氣。
宋倦推開休息室的玻璃門,抬眸望過來時,一眼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夏之淮。
夏之淮雖然取掉了帽子,但口罩并沒有摘掉,不過他的骨相和皮相都極好,眉眼間有種很少見的清雋與貴氣,所以宋倦隱約覺得有些眼熟。
“你好,我是宋倦,文景律所的律師。”
夏之淮摘掉口罩,起身道:“宋律師你好,我是夏之淮。”
宋倦看著夏之淮的面孔,愣了幾秒就恢復如常,將百葉窗合上后才緩步走到沙發前,低頭看見了蹲坐在沙發旁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兒。
桃綰綰將零食塞進兜里,起身規規矩矩地問好:“叔叔好,我是綰綰。”
宋倦意外地看著臉蛋圓圓,眼睛也圓圓的綰綰,俯身伸出右手,笑著回答:“你好,綰綰,我是宋倦。”
夏之淮詫異地望著宋倦,其實很少有大人會這么正式的對待小朋友的自我介紹,宋倦和綰綰打招呼,是發自內心的,從平等的地位出發問候。
綰綰開心地笑了起來,伸手握住宋倦的手指,非常客氣地搖了搖:“宋叔叔,你要幫我打官司嗎?”
宋倦摸了摸綰綰的小腦殼,理智又認真地回答道:“還不確定,要先弄清楚你們的情況,叔叔才能確定要不要接這份工作。”
夏之淮與宋倦重新落座,綰綰乖巧地坐在夏之淮身邊,懵懵懂懂地聽著兩人交談。
宋倦率先開口道:“夏先生,你是來找李律師的吧?前臺剛剛和我說過一些。”
夏之淮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我的確是想找李律師幫我爭奪綰綰的撫養權,除此之外,還想找一個律師長期合作,負責我平時工作的法務部分。”
“不知你和綰綰是什么關系?”宋倦禮貌地問道,眼神落在乖巧地綰綰身上。
夏之淮年紀不大,綰綰應該兩三歲左右,看著也不像是父女。
夏之淮低頭捏了捏綰綰的臉頰:“綰綰是我堂妹,我父親和她爸爸是兄弟,不過她父母前段時間車禍去世了,她被接到了她舅舅家生活,幾天前她一個人跑到了派出所,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我懷疑祁家的人虐待她,并侵占了綰綰父母給她留下的遺產。”
夏之淮陳述著,臉色不太好看,眼神陰翳又沉重。
綰綰感覺到他心情不太妙,伸出小爪子抓了抓他指尖,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
宋倦顰眉:“所以,你想爭奪這個孩子的撫養權?”
“是。”夏之淮斬釘截鐵道,眼神陰冷中帶著狠戾,“不僅如此,我想讓虐待綰綰的人受到法律懲戒。”
“有直接證據嗎?”宋倦問。
夏之淮搖頭:“只有驗傷證明,但不能直接證明是祁家人做的。”
宋倦接過夏之淮遞來的手機,看著手機里拍攝的驗傷報告,還有綰綰身體局部的傷勢照片,眉頭深深皺起來:“你只有驗傷報告作為證據,不足以爭奪綰綰的撫養權。”
“如果你真的想要爭奪綰綰的撫養權,首先要收集證據。”
“另外,綰綰的爺爺奶奶還活著嗎?”
夏之淮搖頭:“他們很早就去世了。”
“按照法律規定,父母雙亡的孩子,有負擔能力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對其有撫養義務。”宋倦說得很明白,“現在綰綰的撫養權應該歸屬于她的外祖父母。”
夏之淮年輕氣盛,火氣上頭:“綰綰的外公外婆重男輕女,而且跟綰綰的舅舅是住在一起的。”
宋倦將手機還給夏之淮:“這個案子我可以接,但勝算不是百分百,建議還是私下協議和解。”
“不行!”夏之淮頭一個不同意。
綰綰也從沙發上跳下來,氣呼呼地拍了一下沙發,和夏之淮生氣的模樣一毛一樣:“不行!”
“綰綰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他們必須受到懲罰。”
綰綰叉著腰,一本正經地瞪著宋倦。
宋倦本來還有些嚴肅,但看著小朋友這么虎,又人小鬼大的模樣,忍俊不禁道:“綰綰想怎么懲罰他們?”
“舅舅和舅媽是壞人,外婆也壞……”
綰綰氣呼呼道:“他們不給綰綰飯飯吃,還讓綰綰睡地板,踢綰綰肚子,還打綰綰臉,綰綰的家都被他們占領了,綰綰一定要奪回來!”
“所以,綰綰要他們也餓肚子,睡地板,被警察叔叔教育。”
宋倦原本輕松的神色驀然冷凝,綰綰的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嚴重得多。
僅靠夏之淮拿出的驗傷報告,其實很難證明是綰綰舅舅一家施虐,而且夏之淮之前也說了,綰綰是一個人跑到了派出所,對方如果找律師辯護,有很多可以辯駁的地方,也可以申辯綰綰是單獨跑出去后,中途是在其他地方受的傷,所以就算拿著驗傷報告起訴綰綰舅舅一家沒有盡到撫養責任,對方也能撇清關系。
綰綰如今三歲半,她的話也沒辦法在法庭上作為呈堂證供,所以綰綰的撫養權爭奪并非那么容易。
宋倦看著生氣的小姑娘,琢磨了片刻道:“這樣吧,我先幫你聯系一下李律師,如果他不接你們的案子,我可以幫你爭奪綰綰的撫養權,只是勝算可能不高。”
夏之淮神色內斂,壓制住怒氣,詢問道:“撫養權爭奪真的那么困難嗎?”
“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的確很難。”
宋倦看著綰綰的小臉蛋也有些惋惜,他的確是想盡一份力,但也必須考慮現實條件。
現在就起訴綰綰的外祖和舅舅一家,勝算不到三成。
對方完全還能反告,夏之淮將綰綰哄走,并未告知其撫養人。
再加上夏之淮最近麻煩纏身,法院很可能會考慮到他并不適合作為綰綰的撫養人,從而駁回夏之淮的申訴。
現在,的確不是起訴綰綰外祖一家的最佳時機。
宋倦看著夏之淮愁容滿面,思考了幾秒,還是斟酌著說道:“其實李律師接這個案子的可能性不大,他家里最近出了點兒事,這段時間都沒有來過律所。”
夏之淮望著宋倦:“具體什么情況,能透露嗎?”
宋倦顰眉,綰綰眨了眨眼睛,歪著小腦袋也盯著宋倦看。
“也不是不能說,就是有些離奇。”
“李律師的夫人也是大學教授,不過是考古系的。三個月前晉省境內發現了一座大墓,李律師的夫人孟教授就帶著考察隊一起去了。”
“半個月前考察隊的人從晉省回來,之后就接連陷入了昏迷。”
“孟教授至今差不多昏迷了一周了,李律師著急上火,托關系到處找名醫檢查,但都沒有查出問題,但孟教授的身體情況卻越來越差……”
“一起去的有兩位考古系教授,如今都昏迷了,還有七個學生,也昏迷不醒。”
“所以李律師應該不會接你們的案子,他最近確實無心工作。”
夏之淮嘴角抽搐,不知道為什么,把綰綰接回來以前,他的世界觀還是正常的,太陽東升西落,人死亦如燈滅,講科學,講唯物主義……
結果,綰綰到他身邊以后,他的三觀迅速坍塌重建,走哪兒都能遇上玄學事件。
這難道就是墨菲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