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是哪個,出來說話?”
這千總不只是面相冷酷,聲音也一如想象的含著冰碴子。
差役里領頭的中年人,趕緊上前恭敬行禮,“這位將軍,小人負責打理這里。請問將軍有何事吩咐?”
千總摘下腰上的令牌扔給差役,表明了身份。
差役看過之后,趕緊雙手捧著送了回去。
千總問道,“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胡生的商賈,這幾日趕了一群馬從西北過來?”
差役愣了一下,趕緊應道,“回將軍,當真有這么一個商賈,但他只停留了三四日,昨日就趕著馬群南下了。”
“南下了?”千總皺眉,很是不耐煩,他想了想吩咐道,“把你們這里所有的黑馬都找出來,我們要驗看。”
差役不敢怠慢,雖然不知道為何要驗看黑馬,但依舊催促著各家客商們趕緊準備。
很快,所有黑馬都牽了出來,千總親自挨個檢查,最后神色更失望了。
他只簡單打個招呼,就帶了兵馬繼續南下了。
來的匆匆,去的更是忙亂,讓一眾差役和客商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有人問道,“難道是誰偷了軍中的戰馬了?”
“有可能,而且還是黑色的。幸好咱們這里沒有,否則就真是惹上麻煩了。”另一人說笑應道。
突然有個差役好似想起什么,說道,“昨日不是賣了一匹病馬嗎,也是黑色的?”
眾人都是恍然,但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這病馬也不見得是方才那千總要找尋的。
萬一多嘴,耽擱了千總的正事,可是好心沒有好結果了……
暮色不會因為任何人停下腳步,還是如約降臨了。
邰家村里,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開始冒了青煙。
婦人們在灶間忙碌著,為一家老小填飽肚子而努力,恨不得灑下一把米,煮出一大鍋稠粥才好呢。
邰家院子里,邰老爺子抱了孫女,正在給黑馬喂水。
大黑馬是越來越精神了,病態去了七八分。
邰老爺子伸手拍拍大黑馬的頭,幫它清理鬃毛上的草碎,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愛和懷念。
珠珠樓了爺爺的脖子,伸出小胖手,一同摸摸黑馬,不時笑的咯咯有聲。
老爺子心情也好,笑著同孫女閑話兒。
“珠珠知道嗎,爺爺啊,年輕的時候也喂過一匹黑馬,比咱家大黑還要神駿。那是整個馬群里的馬王,也是大將軍的坐騎,特別聰明!有時候啊,爺爺都以為它要成精了!”
珠珠還不等聽懂,黑馬卻是吃醋了,晃著大頭蹭著老爺子的掌心,突突翻著嘴唇。
老爺子哈哈大笑,趕緊哄著黑馬,“我家大黑年歲還小呢,再長一年就更神駿了,天下第一的神駿!”
黑馬這才罷休,低頭大口吃著干草。
珠珠想起天上的那些馬兒,吃的都是最嫩最香甜的青草,于是有些可憐大黑。
于是,她的小胖手指了村東的大山,嚷著,“爺爺,上山,有青草給大黑吃!”
老爺子點點孫女的小鼻子,埋怨道,“是不是你哥哥們淘氣想上山,又派你來鬧爺爺了?”
邰永祿和邰永悅正好抱了柴火從外邊進來,聽到這話趕緊抗議。
“爺爺,我們沒說要上山!”
“是啊,我們就是上山也不敢帶著珠珠啊!”
老爺子擺擺手,攆了孫子們,“沒說就沒說吧,趕緊去燒炕。”
說罷,他就把小孫女放到黑馬背上,又給黑馬換了一盆清水。
邰永祿和邰永悅看的眼饞,趕緊瘋了一樣跑進屋,麻利的燒炕,想著再出來,也能跟著妹妹沾光兒,騎一會兒馬。
老爺子看著黑馬喝了水,剛要抱小孫女下來,就聽屋里“噗通”一聲巨響,震的整個房子都顫了顫。
珠珠驚了一跳,身子一歪就要掉下馬背,幸好黑馬靈性,偏了一下身子。
邰老爺子也眼疾手快,抱了孫女就安頓在自己肩頭,用斷臂攏著,然后飛速奔去了正房。
楊麗華和劉冬娘也從灶間出來了,后園子干活兒的邰繼祖和邰繼宗也急匆匆刨過來。
眾人一推門,邰永祿和邰永悅就竄了出來。
兩個小子像兩個燒焦的高粱桿子,除了牙齒,全身沒有白地方,腦門的頭發都焦了一大塊。
眾人驚了一跳,轉而就哈哈笑了起來。
劉冬娘一人賞了他們一巴掌,罵道,“是不是又把柴火塞多了?堵得炕洞子冒煙了?”
邰永祿和邰永悅撓著后腦勺,羞愧又委屈。
邰永祿嘴巴巧,第一個嚷著,“我倆看見妹妹騎馬,也想騎一下。就想著燒完火,趕緊出去……”
邰永悅也是用力點頭,“沒想到柴火塞死了,就打嗆(柴火塞得太密集,缺少氧氣燃燒引起的),我倆湊灶門口吹氣呢,就被火頭噴了。”
說著話,他許是覺得眉毛癢癢,抬手搓了一下,結果眉毛就撲簌簌掉了……
眾人望著少了一條眉毛的小子,差點兒笑瘋了!
珠珠抱著爺爺,胖胖的小身子一邊笑一邊撅噠,幾乎要掉下去。
“哥哥沒有眉毛了,哥哥像妖怪!”
邰永悅趕緊又抹了兩把臉,卻越來越像花貓!
眾人實在忍不住,把他扯到一邊,然后進屋查看。
邰永寧在東屋,還沒有燒炕呢,又隔了個堂屋,倒也沒被嗆到。
最后,眾人在西屋的陶盆下,找到了躲藏的小黑狗。
“哎呦,這小東西真是聰明,怕燒到毛皮,居然知道躲起來!”
“別說燒到,躲在盆里面,嗆也嗆不到啊!”
小黑狗沖著邰永祿和邰永悅汪汪叫了兩聲,語氣里滿滿的氣憤。
邰永祿和邰永悅很是心虛,許諾把晚上的骨頭湯熬高粱米粥,分它半碗,這才讓小黑狗收回了呲出來的小白牙!
老爺子看的好笑又感慨,他就去一趟牛馬市,帶回一馬一狗好像都成精了……
很快,眾人拾掇好兩個淘氣小子折騰的爛攤子,才放了桌子吃飯。
小黑狗如愿以償的抱著破陶碗,吃起它的那一份骨湯粥,津津有味,不時搖晃一下尾巴,快樂之極。
家里人看了,也跟著心情好,邊吃邊說起閑話兒。
“爹,黑馬和小狗進咱家門了,是不是取個好名字啊?”邰繼祖難得主動開口,“大黑小黑這么叫著,總覺得太土氣了。”
老爺子倒是開明,問詢眾人,“你們覺得,取個什么名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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