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朋友。”
柳潤熙淡淡道,不是解釋,而是客觀的陳述事實。
韋蕓兒雙眼一亮,“原來是朋友啊,我想著如果她是你女朋友的話,我就要和你保持距離了,免得你女朋友誤會。”
這話說的善解人意,然而聽在沈又安耳中,就如喝了一杯濃茶般提神醒腦。
柳潤熙劍眉緊蹙,他不傻,怎會聽不出韋蕓兒話語里的試探,這讓他心中非常不喜,可他更怕安安誤會。
他扭頭看向身邊的沈又安,少女情緒穩定,眸中勾勒著淺淡的笑意看向韋蕓兒。
韋蕓兒笑嘻嘻的走到沈又安面前,“你好,我叫韋蕓兒,你是潤熙的朋友,那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
沈又安挑了挑眉,瞥了眼柳潤熙:“我怎么沒聽你提起過這個朋友呢?”
韋蕓兒臉上的笑一僵,很快恢復如初。
她似嬌嗔般瞪了眼柳潤熙,然后上前一步自來熟的挽住沈又安的手臂:“我跟潤熙是小時候在這家棋院認識的,那時候我被父母逼著學圍棋,情緒很崩潰,潤熙不論是在情感上,還是在圍棋上,都給了我很多幫助,潤熙他不善言辭,有什么話都悶在心里,沒跟新交的朋友提起我我也能理解。”
哦懂了,青梅竹馬。
還有那句新交的朋友,有點意思。
沈又安輕輕拂開她的手,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習慣和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此親近。”
韋蕓兒沒想到對方一點不給面子,臉上的笑顯得有些勉強。
柳潤熙情緒素來淡漠,然而此刻聽到韋蕓兒話里話外都在無意間透露和他是多么親密的關系,終于忍無可忍:“韋蕓兒,我與你之間是什么關系,你心底清楚,別讓我說出難聽的話。”
韋蕓兒無奈的笑了笑,對沈又安說道:“他自從轉學去了青州,與我便生分了,你是今日參加比賽的棋手嗎?”
韋蕓兒適時轉移了話題,目光落在沈又安手中的號碼牌上。
這時一名脖子里掛著工作牌的人員快步走過來,四處張望了一番,看到韋蕓兒便雙眼一亮,快步朝她走來:“韋老師,我可找到您了,院長要見您,您快隨我去吧。”
韋蕓兒微笑著點了點頭:“我跟朋友說完話馬上過去。”
工作人員瞥了眼柳潤熙和沈又安,恭敬的退到一邊等待。
沈又安挑了挑眉,“韋老師?”
韋蕓兒笑著瞥了眼柳潤熙:“說來慚愧,我是本次比賽的評委之一。”
沈又安瞇了瞇眼。
面前的少女下巴微抬,笑容里透著不可一世的驕傲。
年紀輕輕就是圍棋比賽的評委,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韋蕓兒嘆了口氣:“潤熙,如果當初你堅持走這條路,成就只會比我更高,你那么有天分,那一批學生里,孫院長也最是看好你,前些日子他還與我提起你,語氣里無不惋惜,你與我一道去見院長吧,他現在身體不大好了,如果見到你,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韋蕓兒眸光里盡是真誠的懇求,仿佛真的在惋惜一個圍棋天才的隱退。
沈又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柳潤熙。
他還是謙虛了。
柳潤熙神色始終淡漠,語氣更是冷了幾分:“孫院長我會去拜訪,至于圍棋,我從不為曾經的選擇而后悔。”
韋蕓兒見他始終不為所動,心底有些失望,她重新調整笑容,看向沈又安:“你雖是潤熙的朋友,可我也不能為你徇私,棋場之上公平為準,但你若有任何事情,可隨時來找我,看在潤熙的面子上,能幫我一定幫。”
話落意有所指般瞥了眼柳潤熙。
沈又安笑了,這姑娘挺有意思,什么叫不能為她徇私?還棋場之上公平為準,就差明著說她水平差,不能幫她作弊了。
瞧不起誰呢。
柳潤熙聲音冷如堅冰:“你太低估安安,也低估了我。”
話落再不看她一眼,拉著沈又安就走。
韋蕓兒目視著兩人走遠的背影,臉上甜美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眼底深處彌漫著一層陰翳。
“韋老師……。”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韋蕓兒冷聲道:“去查一下,27號桌選手的身份。”
工作人員愣了愣,立即答應下來。
抽簽抽到同一個號碼牌的選手,將會自動成為棋局上的對手。
那個女生手中的號碼牌是27號。
一想到柳潤熙對她的維護,嫉妒就如江海般在心湖里翻涌,她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當初在棋院,柳潤熙非常孤僻,總是一個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練棋,若不是容貌太過出眾,他幾乎安靜的沒有任何存在感。
后來棋院一個總是出風頭的男生挑釁他,年幼的柳潤熙安靜的坐在棋盤后,用平靜淡漠的聲音說道:“拳腳莽夫所為,我們棋局之上定勝負。”
小男孩身上有一種超越年齡的從容與淡漠,他的背脊永遠挺的筆直,如松如竹般修長挺拔,讓他在棋院一群男孩中,是那么特別那么與眾不同。
“你輸了,向我道歉。”
對面的男孩不屑道:“如果你輸了呢?”
“一切隨你。”
棋盤拉開,柳潤熙不慌不忙的落子,他氣質清冷淡漠,但萬萬沒想到他的棋風卻是大開大合,殺機畢露,短短時間將對方虐的體無完膚,懷疑人生。
那也是個被院長夸聰明有天分的孩子,可在柳潤熙面前,卻只有被虐的份,那時圍觀的大家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天賦。
從那時起,柳潤熙就是棋院所有女孩暗許芳心的男神,可他素來孤僻淡漠,從不和棋院的任何人走近。
她因天分出眾,被院長指為柳潤熙的陪練,因而和他關系拉近了一些,那時不知多少女生嫉妒她能做柳潤熙的陪練。
可也僅此而已,除了圍棋之外,柳潤熙從不與她多說一句廢話,他這人就好似沒有感情一般,在他眼中,她這個棋院最漂亮的女生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是陪練,僅此而已。
那時年幼的她,只覺得那男生如高懸夜空的明月,皎潔而神秘,高高在上,永遠可望而不可即。
她愿做月亮旁邊的一顆星辰,不求日月同輝,只求交相輝映。
她有足夠的時間陪著他長大,反正她是唯一能走近他身邊的女生了。
如果她都沒有機會,那么其他女生就更沒有機會了。
那時柳潤熙已經參加國際比賽,并拿到了很好的積分和名次,是圍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還那么年輕,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可是一切在他最輝煌之時戛然而止,他退出了棋院,停止了比賽,并轉學去了偏遠的青州。
他走的時候她正在參加比賽,拼命趕回來也沒來得及見到他最后一面。
她甚至沒有他的微信和聯系方式,就那樣突然離開了她的世界,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此再無交集。
給柳潤熙當過幾年的陪練,對她的幫助超過想象,她一直拼著一口,仿佛賭氣般不停的參加比賽,這幾年她沒有一天是停下來的,終于她成為圍棋界天才少女的代表人物,名與利已遠超她這個年齡所能獲得的極限。
她想過有一天,功成名就的她與柳潤熙重逢,他的眼中終于看到她的存在,開始一段美好的故事。
沒想到重逢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他長成了少年的模樣,身材修長挺拔,眉眼俊美淡漠,是她想象中他長大后最好的模樣,不、比她想象中的模樣還要好。
怎能不讓她心動。
可是就是那樣一個淡漠的仿佛沒有感情的人,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少女,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是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柔情。
怎么可以。
一想到他看向那個少女的眼神,她便痛苦的不能呼吸。
她這些年的等待和努力一瞬間全成了笑話。
“我會讓你知道,你的選擇有多么錯誤。”
柳潤熙走出去好遠,才后知后覺自己牽著沈又安的手,掌心傳來柔軟的觸感,他趕忙放開她的手,后退一步。
“抱歉,是我冒失了。”
沈又安看著他紅的如同透玉一般的耳朵,淡淡道:“青梅竹馬啊。”
柳潤熙皺了皺眉,“不是,她是小時候在棋院院長指給我的陪練,除此之外,我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她說的那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只是她的主觀臆斷。”
沈又安笑了笑:“你解釋什么?就算你們真有什么關系,跟我也沒關系啊,誰規定的你只能有我一個朋友了,我有那么霸道嗎?”
柳潤熙那張淡漠的容顏終于染上了一絲焦慮,他想要解釋什么,可張了張口,又啞聲了。
“好了,不逗你了。”
沈又安說道:“你是要多交一些朋友,但剛才那個女生不行。”
柳潤熙猛然抬頭,深深的望著沈又安的眼睛。
少女的眼睛坦蕩又明亮,沒有一絲一毫小女兒家的害羞情態。
他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沈又安淡淡道:“想必你心中也清楚,剛才話也說的很明白了,如果她還繼續糾纏你,可以拿我當擋箭牌,我知道你這人最是怕麻煩,不如一勞永逸。”
少年垂下眼簾,嗓音暗啞:“這對你不公平。”
女孩的名聲何其重要。
沈又安無所謂的說道:“朋友不是用來互幫互助的嗎?”
話落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到了,我該進去了,你如果無聊就先回去,不用刻意等我。”
沈又安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少年忽然喊道:“安安。”
沈又安轉身。
少年站在陽光下,淡漠的眉目氤氳著溫柔,從旁邊走過的女生頻頻朝他望去,回頭率百分之百。
他說:“加油,你是最棒的。”
沈又安靜靜的看著他,心頭一股暖流脈脈流過。
她垂眸,斂去眸底的情緒,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