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還沒大面積開學,因而食堂只開了一扇窗口。
沈又安和柳潤熙古璧塵打了飯坐在靠窗的位置,三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各自默默的吃飯。
古璧塵看了眼對面的沈又安,想了想說道:“安安,你是不是對謝老師剛才所說的時空機器的研究感興趣?”
他跟沈又安坐了那么長時間的同桌,課余的時間總是看到她抱著一本時空物理方面的書看的津津有味。
沈又安咽下嘴里的米,垂著眼簾,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吃完飯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吧,德仁圖書館關于時空物理方面的研究文獻是最全最多的,你可以隨便查閱。”
“好。”
古璧塵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唇角不自覺的彎起弧度。
柳潤熙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不動聲色的斂眸。
吃完飯沈又安和古璧塵柳潤熙一起去了圖書館,古璧塵直接帶著兩人去了六樓。
六樓很大,也很安靜,一排排書柜有序排列,上邊擺放著珍貴的文書資料,一大半基本都是絕版的文獻,在外邊有價無市。
六樓的管理員看到三人走進來,皺了皺眉站了起來。
“你們是少才班的學生?”
古璧塵拿出學生卡:“我們來查閱一些資料。”
管理員接過卡片,聯機查詢,瞬間學生的信息跳了出來。
管理員看到那個熟悉的姓氏,臉上立刻布滿了熱情的微笑:“原來是古少爺。”
古璧塵禮貌的微笑點頭:“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按照規矩,這兩位也要登記……。”
沈又安和柳潤熙將學生卡遞過去。
管理員登記之后,放開柵欄。
目睹三人走了進去之后,管理員拿起手機,偷偷撥了個電話出去。
古璧塵應是對這里很熟悉,熟練的帶著沈又安走到檢索機前。
檢索機同樣需要學生卡解鎖權限,古璧塵把學生卡放在感應區域,顯示屏上顯示正在加載中。
很快PAC頁面跳了出來。
古璧塵讓開位置,對沈又安說道:“在搜索框里輸入你要找的文獻名或者著作人名字。”
沈又安走上前,在搜索框輸入虞逸森的名字。
頁面顯示加載中,小圓圈轉啊轉,像是轉不到盡頭。
沈又安深吸口氣,時間緩緩流逝而去。
頁面跳出一個彈框,顯示等級權限不夠,無法查閱。
古璧塵皺了皺眉,對沈又安說道:“別著急,我打個電話問問。”
古璧塵拿著手機走去一邊,撥了個電話出去。
“青云叔叔,我是璧塵。”
古青云,德仁中學的校長。
“是璧塵啊,你今天開學了吧,新環境適不適應?”
“一切都很好,但是青云叔叔,我和同學來圖書館查閱文獻,為何機器顯示我的等級權限不夠?”
“你要查什么資料?”
“虞逸森虞教授。”
手機里的人沉默了一瞬,嘆了口氣:“璧塵,這是上邊的規定,我也沒有辦法。”
古璧塵回頭看了眼沈又安,“我要如何做,才能查閱?”
“物理研究院的孔教授你知道吧?”
古璧塵點了點頭:“知道。”
“他是咱們國內物理學界的領頭人,沒有他的首肯,誰也解不開,叔叔還有事,先掛了。”
古璧塵掛斷電話走過來,“安安,你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
柳潤熙看向古璧塵:“你是古家人,也沒有這個權限嗎?”
“這件事說來有些復雜……。”
柳潤熙淡淡道:“因為孔教授嗎?”
古璧塵皺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虞逸森教授和孔立文教授在三十多年前,同為米高教授的學生,那時虞逸森教授已經憑借多篇優秀論文在學術界揚名,是米高教授最為器重的學生,后來回國后,受聘于物理研究院時空物理研究所,如果不是當年實驗室那場爆炸,如今物理學界的領頭人,就是虞逸森教授。”
古璧塵沒想到他知道的這么清楚,“沒錯,可惜虞逸森教授在那場意外中出了事,后來再沒有消息。”
“解鈴還須系鈴人,想要解開權限,關鍵在于孔教授。”
沈又安看向柳潤熙:“你有什么辦法?”
“你們跟我來。”柳潤熙帶著兩人穿梭在書架間,最終停在一排書架前。
古璧塵看了眼書架上鱗次櫛比排列的著作和文獻:“這都是孔立文教授的著作。”
沈又安看了眼柳潤熙,原來剛才他在檢索機前是在搜孔立文,他都知道些什么?
柳潤熙抽出一本被封存完好的學術期刊,“這是孔立文教授于二十年前發表在物理學報上的一篇論文。”
《論負能量導致的時空曲率效應》
這篇論文在物理學界名氣很大,孔立文也由此在國內的物理學界站穩了腳跟。
沈又安接過來翻了翻。
古璧塵說道:“這與虞教授有什么關系?”
“虞教授正是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實驗中出現意外,而這篇論文的發表日期就在意外之后的一個月,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古璧塵皺了皺眉,“這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柳潤熙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是一則來自海外的郵件。
他將郵件內容展示給古璧塵和沈又安看:“我聯系了米高教授的研究院,要一些虞教授在職時的論文手稿,他們剛剛回復了我,會考慮一下,然后再聯系我。”
沈又安瞳孔微震,深深的看了眼柳潤熙:“你……。”
柳潤熙淡淡一笑:“其實我也對時空物理很感興趣,因而試著聯系了一下米高教授的研究院,沒想到他們真的回復了我。”
國外這種極為著名的研究所每天接受到天南海北無數封郵件,等真的看到柳潤熙發的郵件時恐怕早已過去了很久。
古璧塵對此也很是震驚,他皺眉看向柳潤熙:“你很久以前就在聯系了?”
柳潤熙搖搖頭:“也沒有很久,在醫院那段日子太過無聊,便自己找了點事情做。”
古璧塵想不到這點,沒想到柳潤熙那么久以前就開始準備了,這人表面上看著云淡風輕,實際上心思比海深。
他查虞教授,只是因為沈又安對時空物理感興趣,而虞教授在時空物理方面的研究最權威。
可柳潤熙呢,他想一步,做三步,從不多言,卻都體現在了行動上。
而他做這一切,真的只是為了沈又安嗎?
三人各懷心思的走出圖書館,古璧塵接了個電話走去一邊。
沈又安和柳潤熙并肩而行。
“你什么時候開始對時空物理感興趣了?”
“宇宙大而無垠,若蟲洞模型有一日實現,人類可以自由的穿梭時空,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又安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他。
少年溫潤的目光望著她,漆黑的眼珠真誠明澈,沒有一絲一毫的隱藏。
“柳潤熙,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又安在系統的改造下,智商冠絕,早已遠超前世,可面前的少年卻是實打實的高智商,在他面前,她深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自詡洞察人心,可眼前的少年,她看不透。
“安安,我永遠站在你這邊。”少年眼神溫潤,語氣柔情似水。
這句話像是解答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沒說。
沈又安望進那雙溫潤的眼睛里,“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少年嘆息一聲,“安安,別怕,我會幫你。”
沈又安呼吸一窒,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這一路走來,她真的好累,仇恨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恨的連做夢都想將虞家的人掐死。
可是醒來,無邊孤寂,她無處訴說。
現在有一個人對她說,安安,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安安,別怕,我會幫你。
原來她可以不用那么堅強,有一個人可以無條件的包容她、永遠的站在她這邊,與她同行。
沈又安鼻子忽然就酸了,她轉身快走幾步,來到一個湖邊。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風吹過,卻依然凍的鼻子發紅。
少年站在身后不遠處,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側。
“柳潤熙,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應該明白,我走的這條路,注定腥風血雨,你以及你身后的柳家,一個不小心就將粉身碎骨,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冷風輕輕吹過湖面,蕩開層層漣漪,落滿湖面的陽光像是徜徉的滿湖星光。
身后響起少年溫柔卻無比堅定的聲音:“我不后悔。”
永遠不會后悔。
在醫院的那些日子,確實非常無聊,他便在心中推敲起虞若歡針對安安的動機。
理不出頭緒,他便去見了母親。
赫連玉出了那件事之后,便被柳青風幽禁在家中,禁止與外界接觸。
往日優雅端莊的柳夫人,如今披頭散發,形象全無。
看到走進來的少年,赫連玉哼笑一聲:“你真是我的好兒子,處處幫著那個女人,與我作對。”
柳潤熙沒有廢話,直奔主題:“虞若歡為什么要置安安于死地?”
“因為看不順眼,憑虞小姐的身份地位,弄死她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柳潤熙搖搖頭:“不對,從在春州開始,虞若歡便一次次的對安安下殺手,若說女子的嫉妒心使然,毀容毀掉名聲更符合虞若歡的手段,可她偏偏要安安的命,就好似……好似她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您到底知道什么?”
赫連玉為面前少年縝密的心思而驚心,她眼中有欣慰,也有痛恨:“你那么聰明,猜不出來嗎?”
柳潤熙瞇了瞇眼:“項警官調來偏僻的青州,這本身就很奇怪,除非她得了虞家的命令,來青州秘密行事,青州到底有什么值得虞家花費心思的地方呢?就在項警官來之前不久,青格拍賣會上,青國比翼白玉牌再次出世,世人皆知,它是桑紫茗的專屬,桑紫茗死后,玉牌便下落不明,它只能是流傳在桑紫茗后人手中。”
柳潤熙冷靜的分析。
赫連玉看著步步逼近而來的少年,只覺得心驚肉跳。
“項警官來青州,實際上是奉了虞家的命令,來青州秘密尋找桑紫茗的后人,虞逸森二十年前實驗時一場爆炸傷了雙腿,從此隱退,實際上是被虞家封殺,他的獨子虞弗籬二十年前在一場火災中失蹤,生死不明,我斗膽猜一猜,虞弗籬實際上并沒有死,為了躲過虞家的追殺他逃亡到青州隱姓埋名,并改了母族為姓,是為沈離。”
沈離兩個字猶如滾雷般在耳邊炸響,赫連玉瞳孔驟縮,震驚的看向面前眼神犀利逼視著她的少年。
記憶中那個瘦弱而沉默的小男孩,不知不覺間,已成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赫連玉震驚過后,便是瘋狂的大笑:“我的兒子,果然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
根據散而亂的線索,一步步推理出清晰的真相。
柳潤熙漆黑的瞳孔猶如深淵一般望不見底,冒著幽幽的寒氣,下意識令人生畏。
“原來這就是真相。”
赫連玉這時才發現柳潤熙是在詐她,他來這里只是為了看她的反應印證自己的猜測。
“虞家踩著桑紫茗上位,更要趕盡殺絕置她的子孫后代為死地,于是沈離的女兒沈又安,就成為虞若歡除之而后快的對象,而你,心甘情愿的成為虞家的儈子手。”
“熙兒,你再一次讓母親刮目相看,你這么聰明,必然也知道以虞家的權勢和手段,姓沈那丫頭毫無活路,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虞家絕對不會放過她,這個渾水,你不要淌,否則你和柳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渾水我淌定了。”少年斬釘截鐵的說道。
“熙兒,你聽話,那可是虞家……。”
“虞家惡貫滿盈,報應已經來了。”
赫連玉氣憤不已:“柳潤熙,你要為了那個賤人將家族棄之不顧嗎?”
“所以你為了向上爬而向虞家奴顏卑膝嗎?”
“我……我那是不得已而為之。”
柳潤熙無情的戳破她的謊言:“不要為你的自私卑劣找借口,我不會改變主意。”
柳潤熙得到答案轉身離開。
赫連玉憤怒的大喊:“你會后悔的。”
少年頭也不回的離開,堅定而無畏的聲音久久飄蕩在房間中。
“我永遠不會后悔。”
一句話,破開堅硬如冰的心湖。
有陽光照了進來。
沈又安轉身,望著少年的方向。
四目相視,有什么東西,在無聲的流淌。
古璧塵藏在一棵樹后,遠遠望著湖邊相對而立的少年少女,那種無言而默契的氛圍籠罩著兩人,那是獨屬于她們的世界,任何人也插不進去。
古璧塵握緊了手機,剛剛接到電話躁郁的情緒還未平復下來,心湖又再起波瀾。
“你一個賤種享了古家多少好福氣,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將你的身世抖摟出去,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電話里女人怨毒的咒罵猶如魔咒般不停在耳邊回響,不遠處那一幕又深深刺激著他的眼睛。
古璧塵只覺得一股血氣直往腦門涌,他背過身,靠在樹上,胸口急促起伏。
陽光落進眼睛里,卻照不透少年瞳孔深處的陰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