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珠嬅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在京州,還能有幾個古家?這位徐夫人是古老夫人的外甥孫女,得了古老夫人的真傳,是全國知名的大才女,曾經參與編寫過歷史教材,月朝異聞錄知道嗎?就是她的作品。”
月朝異聞錄是歷史題材里很火的一部著作,有點文學素養的都不會不知道。
蔚珠嬅明面上替梅青黛解圍,實際上暗諷她沒文化呢。
畢竟這位徐夫人雖然混的是教育圈和文學圈,但和她們根本不是一個圈層,混不到一起去,梅青黛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當然,梅青黛沒文化就差貼腦門上了,不光她的妯娌看不起她,在座的誰看得起。
梅青黛終于知道她為啥看姚慧雅眼熟了,原來是在電視上見過。
姚慧雅上過電視上的訪談節目。
“原來是古老夫人的外甥孫女啊,是我孤陋寡聞了。”
梅青黛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語氣里格外強調了外這個字眼。
是外甥孫女,又不是親孫女,差的遠呢。
蔚珠嬅皺了皺眉,正想開口,姚慧雅擺擺手,一副心寬體胖的樣子。
“有點餓了,入席吧。”
蔚珠嬅這才引著姚慧雅入席。
梅青黛瞥了眼蔚珠嬅,大嫂向來清高的很,除了溫家還沒見她跟誰這么親近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大嫂,若歡呢?我特意給她留著位置呢,還有君哲,說是想若歡妹妹了,兩人這青梅竹馬的情誼,真是讓人羨慕呢。”
溫夫人眼皮子抽了抽。
閆露瞅了眼安靜坐著的梅君哲,嘖了一聲。
這姓梅的小子皮相長的是真好啊,看著就讓人想欺負的樣子。
便宜虞若歡了。
喝了口茶,她在桌案底下偷偷拿出手機,準備在群里搞個現場直播。
熱鬧不能她一個人看啊,姐妹們都要一起樂呵。
“我倒是不知道,二嬸何時這么想我了。”
閆露手一抖,這聲音勾起了她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她抬頭,看到了走進來的虞若歡。
閆露忽然瞪大眼睛,虞若歡身后跟著的是誰?
天天朝夕相處,她可不會認錯。
閆露在群里發了一連串感嘆號。
——古璧塵他竟然跟姓虞的搞一起了,算我看錯他了!
顧不得理會高雨萼的追問,閆露收起手機準備認真吃瓜,她預感到今天肯定會有一場大戲。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道聲音響起的那刻,一直安靜坐著的梅君哲下意識顫抖了一下,抓起桌案上的茶杯低眉喝茶作掩飾。
梅青黛臉上的笑意在看到虞若歡身后的少年時,便消失了。
“若歡,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這么多夫人小姐都在場,你怎么帶個男生來?好歹提前給我說一聲,我好做準備。”
語氣里充滿苛責。
姚慧雅忽然站了起來,激動道:“璧塵,你怎么在這兒?”
蔚珠嬅眸底掠過一抹驚訝,剛才逆光她沒看清那少年的臉,此刻人走近了才認出。
蔚珠嬅臉上掛滿柔和的微笑;“原來是古少爺。”
梅青黛臉色黑如鍋底,狠狠剜了眼虞若歡和古璧塵。
這丫頭跟大嫂一唱一和的,不會提前串通好了吧,梅青黛心底暗道不好。
虞若歡徑直走到梅君哲和梅夫人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望來:“不好意思,你們占的是我的位置。”
梅君哲沒有抬頭,抓著茶杯的手越收越緊。
梅夫人張嘴解釋:“若歡……。”
“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嗎?”
少女唇畔笑意溫柔,然而出口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
沒想到虞若歡這么不給梅家面子,這讓大家都很意外。
閆露恨不得鼓掌,打起來,快打起來啊,她眼底的興奮都快躍出來了。
閆老夫人瞪她一眼,閆露偷偷吐了吐舌頭。
梅青黛氣的頭頂冒煙,梅君哲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雙眼睛太清澈了,似能清晰的映出人影。
梅青黛恍惚了一下,梅君哲已經起身,拉著梅夫人退到了席末。
虞若歡挑釁的瞥了眼梅青黛,這才落座,指了指身邊位置,對古璧塵道:“愣著干什么,坐啊。”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一張俊容面無表情,額角隱隱有青筋鼓動。
明眼人看得出來,這倆人之間指定有點啥事兒呢。
虞若歡仰頭,微笑著看向古璧塵,然后伸出手,手指間勾著一個明黃的東西,是一個針織的向日葵掛件。
掛件在她手指間輕輕晃動,虞若歡滿意的欣賞到少年隱忍的臉色,笑的更溫柔了。
古璧塵沒說什么,走過去在虞若歡的身邊坐下。
閆露揉揉眼睛,目光死死盯著虞若歡手里的東西。
那不是安安書包上的掛墜嗎?她看著挺好看的,還想問安安要鏈接,安安說那是她小姨自己織的,世界上獨一無二。
怎么會在虞若歡手里。
閆露意識到不對勁,在群里瘋狂沈又安,高雨萼懵了,問她發生什么事了。
閆露點開沈又安的微信——安安,你在哪兒,你是不是出事了?回個消息好嗎?
消息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閆露一顆心當即跌入谷底。
閆老夫人察覺到閆露的反常,壓低聲音問道:“怎么了?”
閆露咬了咬唇,想哭出來,又把眼淚忍回去了,她抬頭死死的盯著虞若歡,古璧塵看到了她,兩人四目相視,古璧塵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閆露趕忙垂眸,“我沒事。”
閆老夫人怎么可能相信呢,她眼又不瞎。
閆老夫人看向古璧塵,難道露兒是因為他……
這時姚慧雅的聲音打斷了閆老夫人的思緒:“看到兩人坐在一起,男才女貌,這畫面多養眼啊……。”
大家面面相覷,男才女貌這個詞后邊通常跟著天作之合。
蔚珠嬅搖頭微笑:“徐夫人謬贊了,古少爺龍章風姿,我家歡歡差遠了。”
“大夫人怎能妄自菲薄呢,我看虞大小姐就很優秀,還是我姨婆有眼光啊,早早就幫我們家璧塵把媳婦兒給定下來了。”
姚慧雅一句話,引起全場震驚。
這句話里的信息量也太炸裂了吧。
什、什么叫早早幫璧塵把媳婦兒給定下來,她口里的姨婆是古老夫人嗎?
是她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古璧塵猛然站了起來,冷冷的看向姚慧雅:“你在胡說什么?”
姚慧雅搖頭笑笑,對蔚珠嬅無奈道:“你看這孩子,還害羞上了。”
古璧塵拳頭緊握:“慧雅姐,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不會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吧?”
姚慧雅笑容一僵,連個孩子都敢威脅她,她也不是吃素的,微笑道:“也是,當年姨婆和虞老先生定下婚約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自然不知道,但是這個婚約是確確實實存在的,璧塵啊,我看你和虞大小姐青梅竹馬,形影不離的,有個婚約不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嗎?”
蔚珠嬅愣了愣,像是忽然想了起來:“剛嫁過來時,我倒是聽婆母提過一嘴,還當是婆母跟我開玩笑呢,原來是真的,但畢竟是兩個孩子的婚姻大事,也要看兩個孩子自己的意愿,現在是新時代了,不興包辦婚姻那一套,不然就是毀了兩個孩子一生的幸福啊。”
溫夫人冷笑一聲,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感情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她倒是不信古老夫人會糊涂到跟虞家聯姻,估計這倆聯合給古璧塵下套呢。
梅青黛第一個跳腳:“婚約?什么婚約?咱們虞家什么時候跟古家有婚約了?”
姚慧雅看向梅青黛:“二夫人嫁進虞家晚,又不管事,不知道也實屬正常,不過這個婚約嘛,是真實存在的,說起來也有四十年了。”
姚慧雅掰著手指頭數:“沒錯,就是四十年了,怎么,還想聽我說說細節嗎?”
梅青黛這時候反應過來了,她剛跟祖母提過虞若歡的婚事,回頭大嫂就請來徐夫人,還弄出個四十年前的婚約,當她是傻子嗎?
還當她這個大嫂多么清高出塵呢,原來也是滿肚子算計。
“大嫂,你把我們大家都當傻子了吧?兩個孩子才多大,四十年婚約?是我算數不好還是你們不會數數?”
席間響起竊竊私語聲,梅青黛的懷疑是站得住腳的。
姚慧雅很快給出了解釋:“當年我姨婆和虞夫人同時懷孕,兩人一次出游一見如故,很快引為知己,兩家便定下了婚約,若生下一男一女,長大后便結為連理,古家詩書傳家,君子重諾,虞家更不用提,以示誠意,姨婆拿出古家家傳的一對羊脂玉玨,將其中一塊贈與虞家做信物,可惜兩人后來都生了兒子,于是便將這個婚約延續到了下一代,古家和虞家的下一代,不正是眼前這對壁人嗎?我說,這婚約可謂是天作之合,沒問題吧?”
景夫人和項夫人面面相覷,姚慧雅說的跟真的似的,可她們怎么從沒聽說過。
再說了,不是傳聞古老夫人和虞老夫人不合嗎?古老夫人怎么可能和虞夫人是知己,有點扯,古老夫人這不是自降輩分了嗎?不像她能做出的事。
可姚慧雅又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也不可能在這種事上撒謊吧,應該是古老夫人告訴她的。
虞家要是真和古家聯姻了,嘖,不敢想啊。
梅青黛被堵的啞口無言。
閆露心頭滿是震撼,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
古璧塵竟然和虞若歡有婚約。
一朵嫩草被野豬給拱了。
閆露出離憤怒。
古璧塵正要開口,他的袖子被扯了扯。
古璧塵低頭,正對上虞若歡笑瞇瞇的眼神。
那雙柳眉挑了挑,蘊滿笑意的眼神里卻像藏了一只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她晃著手里的向日葵吊墜,嘴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
古璧塵看懂了她的唇語。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虞若歡,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虞若歡瞇起眼睛。
古璧塵再不看虞若歡一眼,抬眸直視姚慧雅。
“虞家和古家確實有婚約。”
大家見古璧塵竟然親口承認了,心底感嘆一個良婿又被虞家給收走了。
心底又是唏噓又是遺憾。
溫婉垂下眼簾,咬了咬唇。
溫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氣定神閑的說道:“別急,好戲還在后頭呢。”
蔚珠嬅唇邊笑意溫柔,看著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滿意。
梅家腌臜窩,那梅君哲又是個性子軟的,肉眼可見未來沒什么出息。
溫家是不錯,可溫家太復雜了,內部爭斗厲害,風險也高,歡歡嫁進去日子不會好過的。
而古家呢,人口簡單,家風正派,尤其古家夫婦二人,那是出了名的良善和氣,古家有地位又有影響力,古璧塵這個人更不必說了,龍章風姿、一表人才,人又聰明向學,又才拿到了CMO的金牌,歡歡那么驕傲的人都沒拿到。
更重要的是,她看的出來,歡歡是喜歡古璧塵的,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為了杜絕老夫人出昏招把歡歡塞給梅家,她必須先下手為強,兩家婚約確有其事,但其中有些曲折,她也是好多年前聽還未過世的婆母提過一嘴,不管是不是真的,現在婚約也必須是真的了。
其實在剛剛古璧塵質問姚慧雅的時候,她就有擔心了,這孩子瞧著是有主意的,他若不愿,豈不是陷歡歡于不義。
好在,這孩子還是在意歡歡的,他親口承認了婚約。
這下就板上釘釘了,就算老夫人來,也改不了了。
蔚珠嬅笑容欣慰,看著古璧塵的眼神越來越滿意。
滿京州、不、滿華國也挑不出比古璧塵更好的良婿了。
他會是歡歡的良人的。
歡歡逃過聯姻的命運,會一生幸福。
“但是我想你們搞錯了,當初和祖父祖母定下婚約的,是虞逸森虞老先生夫婦倆。”
蔚珠嬅猛然抬頭。
虞若歡盯著古璧塵的眼神一瞬間冰冷。
全場噤若寒蟬。
虞逸森、這是一個遙遠但卻十分熟悉的名字。
古璧塵像是沒有注意到現場詭異的氣氛,自顧自的說道:“祖父祖母當年投身物理研究,有一個難題怎么也解不開,恰在此時,虞逸森老先生出現了,他是一名偉大的物理學家,幫助祖父祖母解開了難題,從此祖父祖母將虞逸森爺爺夫妻倆引為知己,后來兩家想親上加親,便定下了婚約。”
“后來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我祖母和沈奶奶生下的都是兒子,于是她們便商定將婚約延續到下一代。”
古璧塵從容的說道:“所以,和我有婚約的不是虞若歡,是虞逸森爺爺和沈秋濃奶奶的親孫女,古家重諾,婚約我從不敢忘,倒是你們虞家,挺有意思的,想李代桃僵嗎?”
李代桃僵。
現場安靜的詭異。
這少年看著溫潤,沒想到言辭這么犀利,一點面子都不給虞家留,就這么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蔚珠嬅和虞若歡臉上。
虞逸森、誰不知道這是虞家的禁忌啊。
他竟然就這么大剌剌的說出來,還點名了他的未婚妻就是虞逸森的親孫女,并且會永遠等著她。
這這這……虞逸森哪來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