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孟珺竹挨個房間清點人數。
閆露和高雨萼好險踩著點趕到。
沈又安已經睡下了。
孟珺竹不便打擾她,便沒有叫她,囑咐高雨萼早點休息,便關門離開了。
高雨萼走到沈又安的床邊,喊了一聲:「安安?你真睡了?」
沒人應答。
高雨萼覺得奇怪,掀開被子看了一眼。
確實是沈又安本人,背對著她,整個人陷入沉眠之中。
只是睡夢中,她似乎并不安穩,面色蒼白,冷汗打濕了鬢邊碎發,濕發貼在臉上,為她平添幾分脆弱。
高雨萼伸手摸了摸,嚇了一跳:「怎么這么燙?」
沈又安先離開她還當是和姓容那小子約會去了,沒想到她真是身體不舒服。
「安安,你醒醒,我帶你去醫院。」
沈又安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你都發燒了知不知道?趕緊跟我去醫院。」
沈又安死活不去。
高雨萼忽然想到出門前翠姨往她的行李箱里塞了急救包,她趕緊翻出來,在里邊找到了溫度計和退燒藥。
高雨萼拿著溫度計對準沈又安的額頭測了一下。
高溫令溫度計上的警示燈不停的閃爍。
「三十九度五?人都要燒傻了,不行,我得給孟老師打電話。」
高雨萼手忙腳亂的摸出手機,正準備撥出去時,一只手搶走了她的手機。
高雨萼生氣了:「沈又安,你生病了我不跟你計較,但你現在必須去醫院。」
少女唇色蒼白,眼鏡從鼻梁上脫落,露出驚人的容色。
高雨萼連呼吸都放緩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對美人大聲說話呢?
「老毛病,睡一覺就好,你相信我。」
連嗓子都是嘶啞的。
高雨萼不由自主軟了心腸:「真的?」
沈又安點點頭,輕咳一聲,睫毛垂落:「我很惜命,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那我信你一次,退燒藥總要吃了吧?」
「嗯。」
高雨萼倒了杯溫水,拿著退燒藥走過來,塞進沈又安嘴里。
沈又安伸手接過:「我自己來。」
高雨萼眼也不眨的盯著沈又安吃藥。
沈又安將水杯遞還給她:「謝謝。」
高雨萼親眼見她把藥片吞了下去,才算放心。
她伸手把沈又安鼻梁上的眼鏡摘下,沈又安下意識伸手阻擋。
「誰睡覺還戴著眼鏡,不嫌膈的慌嗎?」
沈又安垂下腦袋。
高雨萼摘走了眼鏡。
她沒有抬頭,直接躺了下去,背過身蒙上被子。
高雨萼仔細打量著手里的眼鏡,這玩意兒看著普通的很,沈又安卻當寶貝似的。
沒發現什么問題,她把眼鏡折好放在床頭柜上,這才拿起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一時冰冷刺骨,一時又是烈火焚身,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世間沒有任何詞語能夠形容。
沈又安在黑暗中抱緊了自己,疼痛消磨了意志,她做了很多夢,有童年和父親母親在一起的時光,也有前世的經歷,光怪陸離,刻骨銘心。
冰冷的天地間,有一道高大的背影在薄霧里若隱若現。
他所在的方向,就是光照的地方。
人追求光明和溫暖,就如剛破殼的海龜永遠會朝著大海前進,那是一種本能。
她追循
而去,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好像茫茫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的追逐,兩人之間永遠保持著相同的距離。
就如同兩條平行線,短暫的距離,卻永遠也觸摸不到。
夢境里,一切都天馬行空,然而感受卻又那樣的真實。
一個女子站在人群的包圍中央,禮服被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損毀,四面八方嘲諷惡意的眼神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
女子孤立無援、崩潰絕望。
夢境里,她作為一個「局外人」看到曾經的她經歷過的這一幕。
只是這一次,她看清楚了四周那一張張的臉。
然后她看到人群的外圍,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他站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低調至極。
不知為何,她卻一眼就看到了他。
男人的身邊站著一個圓臉的小姑娘,他低頭,對小姑娘吩咐著什么,小姑娘眼中閃過一抹訝異,但很快甜甜的笑開。
她覺得那小姑娘長的很眼熟,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只是當她深想時,卻仿佛會被一層屏障攔截住,讓她無法深入細想。
她跟在男子的身邊,他好像是個大明星,所過之處,皆是仰慕敬重的眼神。
有人叫他的名字,看起來像是他的朋友,是一位明艷照人的大美人。
可是她聽不到,她雖然能縱觀一切,卻好似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屏蔽」了,她聽不到現場的任何聲音。
她換了一個方向,想要看清男人的臉,可是沒有用,男人的臉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著,只有輪廓,卻看不清五官。
男人態度疏淡,寒暄一句抬步離去。
她看到男人走后,那個美人眼里流露出幾分難堪,但很快笑起來,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眼神勢在必得。
很奇怪,在場的人她都能看清臉,唯獨那個男人,她怎么都看不清。
出了丑的女人落荒而逃,男人尋著腳步小心翼翼的追去。
后臺,女子被潑了一身冷水。
她看到親眼見到這一幕的男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內心似是極度憤怒。
他脫下外套,沒有絲毫猶豫的大步上前,披在了女子肩頭。
在女子回頭前,轉身離去。
女子被那個圓圓臉的姑娘帶上了房車,她看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男人煢影孤立,望著房車的方向,指尖的煙輕輕揉搓著,卻始終沒有點燃。
女子走下車,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于冰天雪地間很是保暖,那張蒼白的玉容也恢復了幾分紅潤。
小姑娘追上她,將手里的一個兔子玩偶交給女子。
兩人說了什么她聽不到。
女子摸了摸兔子玩偶,眼神極是喜愛,但最終她還是將玩偶還了回去。
然后轉身,于短暫的溫暖中抽離,再次走入冰冷的黑暗里,迎接屬于她的命運。
男人走了過來,接過女孩手里的玩偶,珍視的態度仿佛是極為珍貴的寶貝。
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玩偶的肚子。
她看見男人那雙修長的猶如藝術品一般的左手中指上,銀色的素圈戒指于暗夜里生出微弱的光芒。
霎時天地間傳蕩著一個聲音。
「不許不開心。」
這道聲音就像從天邊傳來的,在仿佛默劇一般的世界里,猶如驚雷炸響,無比清晰的砸落耳邊。
天旋地轉,黑云壓頂,風雨欲來。
天臺的風肆虐狂妄,將女子的長發吹的狂亂飛舞。
男人將她拉入懷中,那一刻,狂肆的寒風仿佛都變溫柔了許
「生活很苦,但偶爾需要一點甜。」
女子攤開掌心,男人將一個東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她看見男人的左手中指上,銀色的素圈戒指閃閃發光。
恭喜宿主,完成伐毛洗髓的改進,系統正在檢測宿主身體各項機能……
沈又安與黑暗中睜開雙眼,一雙黑眸比以往更黑更亮、也更加深邃。
窗外陽光明媚,小鳥停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吵鬧,為這個清晨增添幾分煙火氣。
一縷晨光穿透玻璃,落在鏡子上。
然而那縷耀眼的日光卻遠遠不及鏡中的少女半分光彩。
狹窄的衛生間、都仿佛因少女的存在而變的明亮起來。
沈又安拿起桌子上的眼鏡,準備戴上時,系統說話了。
安安,你現在的美貌用一級致幻水效果不大,我推薦級致幻水,只需要三千積分哦。
鏡中的少女擰了擰眉,霎時云愁風怨,勾魂攝魄。
三千積分?你開什么玩笑?
一級致幻水三十積分,級直接躍至三千,太坑了吧。
誰讓你的美貌經過洗髓后有了質的飛躍呢,級致幻水也壓不住了,你要是不想出門被人圍觀,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沈又安想象一下那個畫面,眉頭皺的更深了。
最終她忍痛兌換級藥水。
安安,你好不容易才攢了這么點積分,就為了遮掩你的容貌,值得嗎?
不理解。.
以后每個月要花三千積分兌換藥水,擱它它也心疼啊。
美貌是全社會的共享資源,大大方方的展示不好嗎?
沈又安朱唇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世人為了追求美麗不惜一切代價,然而她擁有著世人求而不得的頂尖美貌,卻偏偏要遮掩起來。
她果然是人類中的「異類。」
沈又安戴上眼鏡,照鏡子時,下意識皺了皺眉。
,怎么回事?
系統弱弱的聲音響起其實……級藥水也沒辦法完全遮掩你的美貌,只不過讓你看起來美的沒那么夸張罷了,級藥水倒是可以,可需要三萬積分。
沈又安沉默了。
那個安安啊,不是任何人經過洗髓后都能擁有這樣的美貌,還是你底子太好,在你作為宿主之前,你的容貌已經站在了人類食物鏈的頂端,系統只不過將你的美貌加以小小的修飾,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我也是沒想到的,你可能是女媧的親閨女,其他人都是她老人家隨手甩的泥點子,只有你是她老人家精心捏出來的。
開了個華國人都知道的玩笑,然后發現并不好笑……
沈又安無奈既如此,那便罷了
遮掩不住,那便不再遮掩。
畢竟、她已經不再是前世的沈又安。
高雨萼打著呵欠敲門:「安安,你好了嗎?」
浴室門從里邊打開,高雨萼睡眼惺忪的打了個招呼,便越過沈又安急匆匆的奔了進去。
坐在馬桶上渾身舒暢的高雨萼緩過神來,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這時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我先去吃早飯了,餐廳等你。」
腳步聲遠去。
高雨萼猛然打了個激靈,那還是沈又安的聲音嗎?
若不是熟悉的聲線,她都要懷疑是別人了。
這聲音,清冷如玉珠落盤,清脆若黃鶯出谷,又夾雜著幾分圣潔與溫柔,十分具
有畫面感,仿佛一位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就站在面前,盈盈淺笑。
別人說話要分寸,沈又安說話要命啊。
沈又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在踏足餐廳時,引起同學間的一陣轟動。
這讓她內心頗覺無奈,只能盡量板著臉,看起來面無表情。
「沈又安,你……你怎么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郝云不可置信的問道。
「你皮膚好白好白,你用的什么化妝品才能達到這樣的裸妝效果?咱們都是同學,你偷偷告訴我唄?」
沈又安沒搭理她,端了餐盤走到角落的空位上,低頭安靜用餐。
沈又安的變化成為今早餐廳的熱議話題。
孟珺竹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孩子有點邪門。
但不得不說,是真漂亮啊,光看著都能多吃兩碗飯,這就叫秀色可餐吧。
閆露端著餐盤坐在對面,「沈又安,你昨晚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做SPA了?」
仔細看,那副鏡片也隱隱的遮擋不住眉梢眼角的顏色,甚至漂亮的有點恐怖。
這是人類該有的容貌嗎?
是神仙吧。
沈又安板著臉說道:「你想多了。」
閆露忽然捂住胸口:「聲音也是暴擊,這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嗎?」
沈又安:……
一個個都病的不輕。
此刻她真真覺得麻煩了,四周打量的視線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低調了很多年的沈又安,忽然有點不習慣了。
吃完飯,她迅速從書包里摸出一個口罩戴上,幸而有先見之明。
對面的閆露默默說了句:「真正的美人就是捂住臉在人群中也是閃閃發光的。」
「女媧好不公平,為什么給你這么好看的頭骨和臉蛋呢?」
閆露忽然湊近她:「你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系?」
沈又安:……
她上輩子沒有拯救銀河系,頂多是給流浪的小動物喂點食物,扶老奶奶過馬路,給乞丐一點零錢……
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的話,可能是遺傳吧。
她的爸爸媽媽、都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啊。
沈又安唇畔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口罩遮掩下,沒有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