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羨寧,還不快進來,給黃少問好。」朱壽笑面虎般開口,語含警告。
黃錫面上流露出濃厚的興趣,甚至忍不住搓了搓雙手。
這小子最近火的很,他在網上看過視頻,早就心癢癢的不行了。
少年站直身子,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黃錫目光更亮了。
隔著視頻和照片,總是缺了點什么東西。
此刻人就站在面前,那可真是「活色生香」啊。
每一處地方都恰好長在他的審美上,尤其身上那種干凈又倔強的氣息,勾的人心底癢癢的。
高雨萼和閆露看著站在燈光下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抹相同的驚艷。
他本人不太上相,視頻和照片沒有拍出本人十分之一的風骨。
是的,小小年紀,他的身上就有了一種叫風骨的東西。
在他的身上,你能看到深邃與純粹的結合,糅雜成一種內心的力量,如春風化雨、亦如寒冰凜冽,不張揚招搖、不隨波逐流,面對風雨與誘惑,始終堅定不移、從容冷靜。
就猶如空氣之于呼吸、陽光之于草木,他吸引人的點、沒有任何邏輯和道理可講。
少年并未看包廂內的人,徑直走到豐成面前,淡淡道:「跟我回去。」
豐成小心翼翼的覷了眼黃錫,壓低聲音說道:「阿寧……你不該來的。」
「該不該來,我都已經來了。」
容羨寧看向黃錫,漆黑的眼珠像黑琉璃一樣深沉透亮,好似無底深淵,看一眼就令人神魂盡失。
「黃少爺,我和隊友還要排練,請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他說的不卑不亢,絲毫沒有身為下位者的窘迫。
「大膽,你怎么跟黃少說話呢?」朱壽跳出來淬罵道。
「黃少請你來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要是得了黃少青眼,這次出道團的名額一定有你的,否則、哼哼……。」
少年扯了扯嘴角,似無聲的嘲諷。
黃錫擺擺手,瞪眼朱壽:「怎么說話呢?我是那么不講理的人嗎?容……我也叫你阿寧吧,阿寧,既然來了,不如一起玩吧,我的這些朋友人都很好的,結束后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不會耽誤你們排練。」
黃錫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模樣。
徐斯不服氣的輕哼一聲,容羨寧不管走到哪兒都能獲得優待,憑什么呀。
容羨寧面無表情,淡淡道:「黃少朋友多,不缺我一個玩伴,告辭。」
話落拉著豐成就要離開。
朱壽肥胖的身子堵住門,眼神不善的瞪著他:「你今天跨得出這個門嗎?」
少年抿緊了唇,回身望向黃錫:「黃少什么意思?」
黃錫無奈道:「阿寧,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還有我這些朋友,都是慕你的名而來,你總不能讓我這些朋友失望吧。」
閆露瞪他一眼:「你搞什么?人家不愿意放人家走就是了,你還搞霸王硬上弓那套,把我們當什么了?」
高雨萼附和道:「沒錯,是這個理兒,咱們交朋友憑本心,強迫人家做不愿意的事情,咱們跟那些強搶民女的惡棍也沒區別了。」
黃錫肉疼的很,實在不愿放走這塊到嘴的鴨子。
但他不能在小露兒和她這些朋友眼里留下個惡棍的形象,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安安,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高雨萼扭頭問坐在角落里的沈又安。
黃錫下意識朝沈又安望去。
不知為何,整個包廂里,最牽動人心的就是這個看起來最沉默低調的少女。
廂內響起少女清冷的嗓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黃錫面色赧然。
那面色清寒的少年在聽到這道聲音的頃刻、猛然抬起了頭。
漆黑的瞳孔里有什么東西在顫抖、在碎裂。
是午夜夢回、魂牽夢縈的聲音。
幻覺嗎?
是幻覺吧。
豐成不敢說話,剛剛阿寧抓住他的手,指甲下意識掐進手背肌膚里,疼的他差點叫出聲。
他偷偷抬眼覷向容羨寧,少年沒有表情的玉容上,似皸裂開一道縫隙,克制的情緒中,流露出一絲迷惘和惶然。
豐成記憶中的容羨寧,情緒管理做到極致,從前溫琰那般挑釁擠兌他,他也從未發過脾氣,溫琰走后,徐斯冒頭,數次言行挑釁,阿寧也從未跟他計較過。
他是看到了什么?才會極為難得的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呢?
豐成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一群打扮鮮亮氣質不俗的少年少女間,有一個人最為特殊。
剛剛那句話,好像就是她說出來的。
豐成一臉的若有所思。
「安安你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黃錫自來熟的跟著閆露叫安安,然后扭頭瞪向堵著門的朱壽:「趕緊給我滾開,讓他們走。」
「黃少……。」
朱壽不甘不愿的退開一步。
豐成偷偷扯了扯他袖子:「阿寧,我們走吧。」
這個黃少還算好說話,他那些朋友看起來也很善良有底線的樣子,看來是誤會他們了。
容羨寧沒有反應。
豐成又喊了他一聲:「阿寧?」
容羨寧猛然回過神來,留下一句謝謝,轉身快步離去。
那匆匆的腳步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又安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高雨萼笑瞇瞇的瞥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說,我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沈又安沒理她,徑直出了包廂。
徐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尷尬的站在原地。
「黃少……。」
黃錫煩躁的擺擺手:「容羨寧都走了,你還留在這兒干嘛?」
徐斯不甘的咬咬唇,退出了包廂。
朱壽拍拍他的肩:「別灰心,以后有的是機會。」
「朱總,剛才包廂里跟黃少說話的幾個人,都什么來歷啊?我看黃總很聽她們的話。」
朱壽告誡道:「能跟黃少一起玩的,你覺得會是什么身份?只要記住都是我們惹不起的就是了。」
徐斯記在心里,「希望朱總以后還能給我這樣的機會,馬上就到成團夜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出道……。「
朱壽笑道:「放心吧,就憑你這機靈勁兒,出道位肯定有你的一個。」
「謝謝朱總,我會繼續努力的,不辜負您的期望。」
嘴甜的人就是招人喜歡,朱壽也不例外。
這時走廊前方傳來一陣喧嘩,還伴隨著少年的一聲尖叫,徐斯認了出來,「是豐成的聲音。」
兩人面面相覷,加快了腳步上前。
頂層的走道是呈U型的,黃錫眾人所處的包廂在最深處,拐過一個角,只見筆直的走廊上,一個男人正抓住容羨寧的手臂,將他拖入身后的包廂。
那男人身材高大,而容羨寧身材單薄,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何況那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個黑衣保鏢,力量懸殊之下,那少年依舊沒有放棄希望,拼命的掙扎著想要從男人手底下逃脫。
豐成嚇傻了,站在一旁尖叫,剛叫了一聲就被
黑衣保鏢上前從身后捂住了嘴。
徐斯直觀看到這一幕,嚇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朱壽趕緊將他拉到墻角隱藏起來,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不想找死就別出聲。」
徐斯眨了眨眼睛。
朱壽放開手,偷偷從墻角瞄了一眼。
徐斯壓低的聲音隱隱帶著顫抖:「那……那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他竟敢……?」
朱壽壓低聲音說道:「別問那么多,總之是你我都惹不起的存在,等人進去了,咱們趕緊走。」
徐斯搓了搓雙臂,這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想到這里,他忽然靈光一閃,拿出手機,鏡頭對準那邊,偷偷連拍了幾張照片。
有照片在手,容羨寧他完了。
還想出道,做夢吧,這就是他最大的黑料。
容羨寧被男人抓著一條腿,毫無尊嚴的往后拖。
力量懸殊,已成絕路。
但他絕不會輕易認輸,少年雙手死死抓住地毯,指甲何時劈了也不知,他腰腹凝聚著力量,奮力往后一蹬。
這凝聚了全身所有力量的一腳果然不可小覷,男人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容羨寧抓住機會,一骨碌爬起,抓住豐成的手就跑。
黑衣保鏢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輕輕松松揪住少年的衣領,將他扔到墻壁上。
少年的背撞在墻上,一聲悶哼,砸落于地。
男人冷哼一聲,眸光陰翳的盯著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少年:「跑啊,繼續跑。」
豐成撲過去,「阿寧阿寧你怎么樣了?」
他扭頭憤怒的大吼:「你們這樣是犯罪,我要告你們。」
男人樂了,對保鏢吩咐道:「把手機給他,讓他報警,我倒要看看,誰敢抓本少爺。」
豐成牙都快咬碎了,剛出虎穴又入狼窩,而且這人看起來可不如黃錫好說話,滿臉寫著不好惹,下手也是真狠。
豐城甚至后悔了,早知道剛才就留在包廂里了,左不過陪一群高高在上的少爺小姐們唱唱歌玩玩游戲,他們也不會做的太過分。
可面前這男人會做出什么事來,就不確定了。
容羨寧咳嗽一聲,掙扎著爬起來,「我……我是永恒世紀的簽約藝人,也是春州電視臺少年偶像節目的大火選手,如果我出了事,永恒世紀不會放過你的,網絡輿論也會對你極為不利。」
男人冷笑一聲,眼神鄙夷不屑:「永恒世紀?丁夢是吧,她算是個什么東西?給本少提鞋都不配,至于網絡輿論,你當本少爺會在乎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容羨寧扯了扯嘴角,牙齒咬破舌尖,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越發映的容色更加蒼白。
「那我就只能跟你拼個魚死網破了,我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但你呢?好端端惹一身麻煩,值得嗎?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男人瞇起眼睛:「你在威脅我?」
少年不疾不徐的說道:「一頭大象和一只螞蟻,誰都會覺得是螞蟻不自量力,蚍蜉撼樹,但是不要忘了,一只螞蟻也會擁有令大象痛不欲生的能量,你盡管可以試試。」
少年站姿筆直,位于劣勢卻絲毫不肯退讓半步,清瘦單薄的身體里,有錚錚傲骨。
暗處的朱壽看到這一幕,只覺得這少年傻的過分。
同時內心深處又有一絲佩服,在這個圈子久了,被熏陶的早不知底線是何物,可這個少年用言行踐行了何為風骨與堅持。
這樣的人、圈子里太少了,最起碼他從來沒有見過,大部分人都是隨波逐流,睜只眼閉只眼,向著更高的名利權欲爬去,為此不擇手段。
只有這個少年、是個例外。
可能還是太年輕了吧,憑著一腔孤勇橫沖直撞,等以后他進入社會越深,見識過更多的黑暗面后,恐怕就會做出另一種選擇了。
男人愣了愣,繼而像是被戳中了一般,面色羞怒:「大放厥詞,本少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沈又安長嘆一聲,從陰影中走出。
男人猛然抬眸,警惕的望去:「誰?」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單薄的少女,面龐白皙靜美,她旁若無人的走過來,走到少年身邊,蹲下身與他目光平視。
容羨寧愣住了,早已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神情難堪的垂下腦袋,想到什么,他猛然抬頭急切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沈又安攙扶起他:「先起來吧。」
容羨寧緩緩站起身,卻是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哀求:「你快走吧,我沒事的。」
豐成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她不是剛才黃錫包廂里的那個最后說話的女孩嗎?
她和黃錫一起玩,身份肯定不一般,說不定能救他們于水火。
豐成蒼蠅搓手般哀求:「求求你救救阿寧吧,阿寧是被他們脅迫的,好人有好報,求求你了。」
容羨寧沉聲道:「不要說了。」
男人陰惻惻一笑,盯著少女窈窕的身段,目露Yin光:「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只見那被人踐踏尊嚴都面不改色的少年聽到此話猛然變了臉色,一把將沈又安拉到身后,用并不寬闊的背脊替她擋去災難。
「有什么沖著我來,她是無辜的。」
這時男人身后緊閉的包廂門打開,一個年輕人罵罵咧咧的走出來:「梁材,你T上個廁所掉進去了?要不要小爺去撈你……。」
打開門時,看到眼前的一幕,傻眼了。
什么情況?
梁材這龜孫又不干人事了,馮月陽滿心鄙夷,不過想著收購這事兒,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現階段先哄好這孫子。
「呦,你還是這口味,葷素不忌……。」
馮月陽目光從容羨寧轉到他身邊的少女身上,本是不經意的一眼,都收回目光了,他意識到不對,猛的看過去。
走道里燈光幽暗,少女鏡片反光,卻并不妨礙他看清那雙幽深的眼,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猶如勾魂的使者,暗藏殺機。
馮月陽忽覺天靈蓋一涼,雙膝發軟,下意識就想跪地。
梁材你個龜孫子,想害死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