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麗麗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出門。
出租車將她拉到古玩市場就離開了。
這里就是青州最大的古玩市場澎園。
孔麗麗走進市場,皆是一排排仿古建筑,匾額皆是什么玉啊軒啊的。
大清早的,市場里空無一人,偶爾有個清潔工打掃衛生。
秋風席卷而來,孔麗麗忍不住環住雙臂搓了搓。
循著地址,她來到市場里最豪華最氣派的一幢仿古建筑前。
純青琉璃瓦在晨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飛檐斗拱,玉雕金砌,兩側黑底廊柱上分別用金漆狂草所書“犖犖澎圓譽天下,悠悠古韻燦中華。”
中間匾額大書“青格軒”三字。
古玩界的人對青格軒三字可謂是如雷貫耳,然而對孔麗麗這樣的門外漢來說,卻是一頭霧水。
她站在門口愣住了,只覺得眼前這棟建筑豪華氣派至極。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里的地址,澎園15號、沒錯,確實是這里。
仿佛印證她的疑惑,“吱呀”一聲,那扇雕花朱門從里邊打開,霎時一股幽幽的檀香撲面而來。
一個穿著灰色長褂的男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女士是典當還是淘物?”
孔麗麗急急上前一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周琴的表姐,昨晚就是你們給我打電話……。”
男子眸光一閃,在孔麗麗入了店門之后,朱門再次沉重的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孔麗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朱門。
“女士莫怕,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
正經生意還大白天的關門。
孔麗麗覺得有點奇怪,說道:“我要見你們經理,昨晚電話中說好的,我來拿我表妹當物的尾款。”
男子點點頭:“我知道,電話是我打的。”
孔麗麗這才看他一眼,怪不得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男子說道:“很抱歉,根據規定,尾款需要周琴本人簽字摁手印,如果她本人不方便前來,我可以親自登門。”
孔麗麗皺了皺眉:“我不可以代簽嗎?”
男子搖頭:“必須本人簽字。”
孔麗麗沒想到這么麻煩,煩躁的說道:“你們怎么這么多破規矩啊,我是周琴的親表姐,我難道還會拿著錢跑了嗎?”
“本店規矩如此,還望見諒。”
男人垂著睫毛,看起來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
“什么破規矩,我看你們就是店大欺客,不會是想賴了我表妹的尾款吧?”
眼看孔麗麗露出潑婦本質,開始撒潑打滾,男子皺了皺眉,耐心耗盡,揮了揮手。
兩名黑衣保鏢從后堂沖出來,孔麗麗一看這陣仗立時嚇破了膽:“你們……你們想要干什么?綁架啊,我要報警……。”
她哆哆嗦嗦著要從包里掏手機,保鏢顯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很快孔麗麗就被綁在了椅子上,她驚恐的瞪大雙眼,到現在腦子還是懵的。
再傻她也反應過來了。
昨晚打電話的人是故意勾她前來的。
可是為什么呀,她一沒錢二沒勢,這些人吃飽了撐的吧綁架她。
男人拿出一把打磨鋒利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
孔麗麗驚恐的盯著那把匕首。
“我沒有那么多耐心,只問你一次,周琴在哪兒?”
孔麗麗腦子嚇成了一團漿糊。
直到男人將匕刃對準她的脖頸動脈,孔麗麗驚叫出聲,“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她了,打電話也沒人接……您行行好放過我吧。”
“不說實話,我就把你這張臉劃花。”
鋒利的刀刃貼在了她的臉頰上,冰涼的觸感和來自男人身上強烈的壓迫感令孔麗麗神魂巨震。
她只是個普通人,哪里遇到過這種事,早嚇的丟魂了。
男人看孔麗麗的反應不似作偽,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從孔麗麗的包里拿出手機,拿著她一根拇指解鎖后,查看微信消息和通訊錄。
和周琴的聯系停留在一個月前。
看來這女人真沒說謊,她是真不知道周琴的下落。
男人不由得看向后堂方向。
戴忠坐在監視器前,看著大堂里發生的一幕,眉頭緊蹙。
他派人查了周琴,令人奇怪的是,周琴在一個月前騷擾正在辦離婚的丈夫,被拘留了。
拘留半個月出來后,她就失去了蹤跡。
很奇怪,不管戴忠怎么查,這個女人就跟憑空消失了般,再無蹤影。
現在信息化時代,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一個人如果要全面消失,根本不可能輕易辦到,除非背后有幫手。
比如一個技術強大的黑客,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抹去所有痕跡……
這讓他想起集團正在追蹤的那個黃毛少年,一樣的憑空消失。
當然目前戴忠還沒把兩人聯系起來,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那塊玉的來歷,不僅跟找到那個該死的黃毛少年息息相關,如今更是引起了柳夫人的注意。
他一定要盡快查清楚。
戴忠手指點了點桌面,沉聲道:“問她那塊玉的來歷。”
男人耳機里接到吩咐,立即看向孔麗麗。
當他目光望過來的那刻,孔麗麗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男人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展示給孔麗麗看。
“認識嗎?”
孔麗麗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啊。”
“你仔細看清楚了,真不認識?”
男人低沉的語氣帶著一種令人窒息般的警告。
孔麗麗腦袋里靈光一閃,終于把這一切串起來了。
她驀然尖叫起來:“這就是周琴當掉的玉對不對?”
男人瞇起眼睛:“她跟你提過?”
孔麗麗終于明白了,感情都是這塊玉惹的禍。
她生怕面前的男人一個不高興咔嚓了她,立即把自己知道的有關于這塊玉的所有一切都說了出來。
“這塊玉是周琴從她大姑姐的棺材里偷出來的。”
女人尖利迫切的聲音刺啦一聲,劃破空氣。
寒風拍打著窗戶,莫名令屋內的人驚起一身冷汗。
戴忠眸子微瞇。
大堂里,女人迫不及待的交代了一切。
二十分鐘后,朱紅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
孔麗麗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她整個人失魂落魄,回頭看了一眼黑金色的匾額,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往上躥起。
想起那個男人陰冷的警告,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慌不擇路的逃離。
一個隱蔽的角落里,一道黑影隱藏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一雙利目盯著女人離開的背影。
“少爺,那枚玉牌的來源有消息了。”
與此同時,青州機場貴賓候機廳。
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停機坪,飛機或降或落,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
單人沙發里,女子悠閑的翻著一本時尚雜志,旁邊的青瓷茶杯里,茶香氤氳。
助理站在一旁,手中拿著一個平板,正在匯報消息。
不遠處的沙發里,少年低頭,手里拿著一根觸控電容筆,筆尖飛快的在平板上劃動。
少年坐姿規整,容顏俊美,神情亦是格外認真。
離得遠,只一個剪影,便令人不得不為少年的風姿所嘆服。
若離得近,便知少年在刷題,落筆不帶絲毫停頓,但若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少年耳尖聳動。
在刷題準確率極高的同時,他竟還分心在關注不遠處的對話。
竟是一心二用。
寫完最后一題,提交試卷,很快屏幕上出現滿屏的彩帶,系統提示滿分。
少年神情沒有絲毫驕傲,依舊是面無表情。
“這次去京州,為虞老太太賀壽,可不能空手而歸。”
女子唇角噙了抹笑意,眸中精光流露。
助理斟酌著說辭:“聽聞虞老夫人最喜古董,尤愛青國花瓶,這有一千多年歷史的九龍云海瓶,相信虞老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沒錯,赫連玉讓駱夫人替她拍來的九龍云海瓶就是她準備獻給虞老夫人的壽禮。
赫連玉牽了牽唇,眸光隱有嘲諷:“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一輩子被人賞玩的玩意兒,倒也符合。”
助理謹慎的看了眼四周,“夫人,慎言啊。”
赫連玉冷笑了聲:“放心吧,虞家的手還沒長到伸到這里來。”
不過戲子出身,正房倒了才輪到她出頭,赫連玉從骨子里就看不起那個老太婆。
梨園連唱三天大戲,如今一朝龍在天,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出身,就算翻身了依舊改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氣。
然而就是這樣的卑賤出身,卻掌握了虞家中樞,踩在京州所有權貴的頭頂。
赫連玉深刻明白風水輪流轉的道理,因此她必須得未雨綢繆,青州她待夠了,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運作一番……
赫連玉目光一轉,落在少年身上。
唇角微彎,眼中帶了幾分高傲。
“熙兒,長時間對著電子屏幕,對眼睛不好,歇一歇,陪媽媽說說話。”
柳潤熙無動于衷,頭也不抬說道:“后天就是物理競賽。”
“媽媽相信,憑你的實力,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那虞家的大小姐,你還記得吧?趁著這次機會……。”
“啪。”少年放下平板,抬頭靜靜的望來。
那雙漆黑的眼睛平靜的望著她,無波無瀾,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
微勾的唇角似一種無聲的嘲諷,涼薄至極。
赫連玉心頭一震。
不知何時,她這個兒子,變的如此陌生。
“以后你終會知道,母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少年復又低頭,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對赫連玉的喋喋不休置若罔聞。
這時助理將手機恭敬的遞到赫連玉面前:“夫人,您的電話。”
赫連玉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放在耳邊。
不知手機里的人說了什么,赫連玉柳眉緊蹙,面色陷入沉凝。
“繼續追查,那個叫沈離的,我必須知道他的所有資料。”
沉默的少年耳尖忽然動了動。
門口有人敲門,緊接著響起工作人員恭敬的聲音。
“夫人,該登機了。”
赫連玉掛斷電話,攏了攏身上的披帛,款款起身。
助理亦步亦趨的跟著。
見少年主動站了起來,將平板放進了隨身的書包里,赫連玉滿意的勾唇。
熙兒還是聽話的。
他現在可能到了那什么青春叛逆期,以后他早晚會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柳潤熙跟在赫連玉身后,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通過特殊通道登機,進入頭等艙。
兩人的位置緊挨著,坐下后,少年便拿出平板開始旁若無人的刷題。
赫連玉有些欣慰他的用功,同時又心疼不已。
最終化為一道嘆息,將一杯熱茶放在他手邊的桌板上。
這時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經濟艙的乘客開始登機了。
兩個機艙,階級便是天壤之別。
赫連玉淡淡的收回目光,開始擰眉思索剛剛電話里得到的消息。
柳潤熙忽然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中的電容筆。
赫連玉注意到柳潤熙的動靜,立即擔憂的問道:“熙兒,你身體哪里不舒服?”
柳潤熙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痛,可能吃壞什么東西了吧。”
話落拉開擋板起身:“我去一趟衛生間。”
步履匆匆離去。
赫連玉皺了皺眉,目光落在桌板上的手機和平板上,遂放了心,閉上眼養神。
二十分鐘后,甜美的女聲廣播開始提示飛機即將起飛前的注意事項。
赫連玉猛然睜開雙眼,看了眼旁邊的位置。
柳潤熙還沒回來。
想到什么,赫連玉猛然站了起來:“不能飛。”
乘務員匆匆趕來:“夫人,飛機即將起飛,您請坐好,系好安全帶……。”
“飛什么飛,我兒子還沒回來。”
乘務員愣了愣,深知對方身份不凡,不敢敷衍。
“夫人,二十分鐘前這位先生身體不適,已經下機了,他難道沒有告訴您嗎?”
赫連玉第一反應是柳潤熙出意外了,就要勒令飛機停飛,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赫連玉迫不及待的接通:“熙兒……。”
“祝您一路順風。”
簡短的六個字,無盡淡漠。
一句廢話都沒有,便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赫連玉臉色陰沉的厲害,冷目掃過旁邊桌板上的手機和平板,以及少年隨身不離的書包。
她忽然冷笑出聲,把旁邊的乘務員嚇了一跳。
“夫人,飛機即將起飛,請您坐在位置上,系好安全帶……。”
乘務員壯著膽子提醒。
赫連玉重新坐了下來,又恢復成原先那位端莊優雅的貴婦人。
只是抓著扶手泛白的指骨泄露了她內心的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