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經理忍不住掙扎道：“三成未免太低了吧？我們本來就是按照批發價的基礎上給的優惠。”
“低三成的價格，我們還沒賣過呢……”
胡安陽笑道：“黃經理，現在衣服和布料市場競爭很大，貴廠走的是中高端市場，講究的就是款式的新穎性……過期的款式我們肯定要面對下沉的客戶，所以我們本身利潤就不高，自然希望黃經理給我們更優惠的價格了。”
黃經理點點頭,確實如此，過期的款式不能面對中高端客戶，只能銷售給圖實惠的。而這些客戶可不管款式和品質了。
可是他們廠家成本也不算低，品質高加上款式新穎，產品才能賣的上價啊！
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單位寧愿倉庫擠壓貨物,也不愿意用過低的價格賠本銷售。
想想剛才人家二話沒說要了他們一倉庫的廢料,黃經理也有些過意不去,什么反季啊，其實跟當季過時款沒什么區別。
再者按照比批發價低三成的價格，他們還有一成多的利潤空間呢！
黃經理笑著搖頭，這女同志是恰好踩在他們所能接受的價格上。
“行，就按照您說的辦！”
談妥了事情，他們距離比較遠，不能當面簽訂合同，便用傳真簽個簡易版的。
上面約定先匯過去一成的貨款作為定金，十天的時候繳納三成，一個月內將余款付清。
朝陽紡織廠很大，他們家一間倉庫里的囤貨,就能將一節火車貨箱塞得滿滿的！可想而知五個倉庫貨物有怎樣的規模了。
談好生意后,胡安陽跟譚父說了這件事情,“爸爸，我知道現在肉聯廠效益不好,已經有兩年處于虧損狀態,全靠著組織的支持。”
“您看看其他的廠子,不少都因為組織實在拉扯不起來，已經關門了。職工們下崗,家里斷了經濟來源，安逸的生活被打斷，有去蹬木的（人力木三輪車，拉貨載客）的，有去車站幫著扛活的，還有幫忙洗盤子刷碗……做生意需要本錢和頭腦，不是誰都能做的……賠錢欠下巨債跳樓、割腕的也不再是稀罕事……”
“如果您只是肉聯廠普通的員工，那我今兒個肯定不找您。但是您是廠里的一把手，我怕到時候廠子關門后，員工們尋咱們家的麻煩……他們才不管關門的原因，只會覺得是您沒有領導好……”
提起這件事情，譚父心情也十分沉重，“安陽，有什么話你就說吧。但凡能讓咱們廠子效益好點，又或者給職工們謀福利的事情，我們都是支持的！”
胡安陽輕笑著道：“我需要咱們廠里跟家屬們一起墊付定金，等回頭盈利后，會歸還兩倍。”
譚父蹙眉，“咱們財物上，連職工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上面申請。”
“用廠區空置的廠房和老舊設備到銀行抵押，相當于給家屬們尋了個賺錢的項目，”話說到這里，胡安陽沒有再開口。
還是那句話，如果譚父不是肉聯廠的廠長，而她又不喜歡太麻煩，胡安陽完全可以花錢雇人將整個生意給張羅起來，犯不著拉著家屬們入伙。
原主是看到不少下崗工人生活凄慘，內心不忍，總覺得自己不敢渾渾噩噩度日，但凡她能上大學，畢業后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非無助地看著周圍的人苦苦掙扎。
既然這是原主曾經在意的事情，那她便也出一份力氣，至少挽救下肉聯廠內的職工們。
譚父明白，有舍才有得，不能說肉聯廠什么都不付出，便要占人便宜。
機遇和風險是結伴而往的，他臉色嚴肅地說：“我去開個會！”
他快速召集廠里的主要負責人，轉述了這件事情：“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想咱們肉聯廠到了生死關鍵的時刻。”
“廠里效益如何，每次工人發工資的時間一拖再拖，幾乎要到次月份了！從這就能看出來。”
“咱們京都有多少廠家是被放棄而倒閉關門的，職工被迫下崗自己尋找工作……我們再沒有行動，年后說不定也輪到我們了……失去干了幾十年的工作，我們還能從事什么樣的活，養家糊口？”
“我了解過了，像是下崗的人員，是有一次性補貼的……我愿意放棄這次補貼，加入肉聯廠自救計劃，將這份補貼用來支付貨物的定金！”
“如果生意賠了，我沒有一句怨言，自認倒霉……生意若是贏了，那么我便能連本帶利雙倍拿回……”
說著他拿出那份生死狀，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下崗一詞，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的，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他們已經不年輕了，很多苦力活干不了，而輕松一些的活又要專業技術和真才實學，壓根不是他們這些老家伙們能勝任的。
至于下海經商，他們哪里是那塊料呢？
一邊是未來下崗補貼的一兩千塊打了水漂，一邊是多得一兩千塊。然后他們又能用這一兩千塊錢，去做更多自救的事情。
“我簽了，人生本就是一場豪賭，反正那一兩千塊錢我不見得能拿到……”
“對花未來的錢，很劃算的，不管輸贏，我都認了……反正大家伙都一樣……”
一個兩個想明白了，其余的人也紛紛簽名字，不過還有三成的人并沒有動筆。
他們有些人覺得肉聯廠不可能走到那一步，沒必要折騰冒這么大的風險；有些人則覺得這事肯定沒戲；更多的人是寧愿下崗拿錢，也不要承擔生意失敗的打擊！
不過譚父并不在意，讓秘書拿著這份名單，趁著上班的空，在所有車間都跑了一圈。
車間里的職工們，也是有七成的人咬咬牙跟隨譚父他們的步伐，三成人處于觀望和不看好的狀態。
先后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拿到單子后，譚父便將肉聯廠的一些用不著的廠房和廢舊設備抵押給銀行，貸出來的款項，直接交給了胡安陽！
竟是有五十二萬塊錢，五百二十沓沉甸甸的大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