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子,黃巧秀的車直接開到周家樓下。
兩人輕松爬上樓,入眼處滿門的干涸紅色油漆,想來也是姚翠沒法處理。
那就放著吧,謝蒹葭覺得挺好看的,適合周家。
“咚咚咚”
三聲敲門響,里頭的人聽到聲響很快開門。
謝蒹葭看了一眼陌生婦人,神情自然地打了個招呼,“阿姨好,我來看看外婆。”
婦人點頭,熱情地招呼兩人進去。
屋里的姚翠躺在床上睜著渾濁雙眼呆愣無神盯著天花板,察覺有人進房間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來人身上。
“葭葭葭?”
還行,能認得人,沒有到病入膏肓的境界。
姚翠下半身癱瘓完全不能動彈,樓下好心鄰居報警把人拉到了診所,得知姚翠家人都聯系不上,鄰居聯系上了周家大姑,最終是大姑不忍心,看在姚翠這么多年為周家生兒育女的份上,花了點錢給她在你同小區找了個保姆照顧著。
事后恢復身體的周春燕得知這件事,主動聯系周大姑,兩人達成協議,姚翠的保姆工資由周春燕來出,但是平常姚翠的一些瑣事,得麻煩周大姑。
這筆錢算是徹底抵掉了這一份母女親情。
謝蒹葭站在床前,看著姚翠苦苦掙扎起身,冷眼旁觀。
“我可不是來跟你敘舊的,要不是我媽心腸軟,你這個時候就該去見閻王爺了。”
姚翠扣著雙手,緊張地訥訥開口:“燕子她她咋樣了?”
謝蒹葭嗤笑。
“怎么樣都跟你沒啥關系,我替我媽來帶話的,她會帶我去外地讀書以后都不會回菀省,讓你有事直接跟保姆說,保姆會聯系大姑奶奶,你對我媽的生恩這些年已經還清,至于養恩保姆會一直照顧你直到臨終。以后除了后事,我媽說她不會再來見你。”
最后一句是謝蒹葭自己加的,她向來最擅長往人心窩子上戳。
姚翠對周春燕這個親生女兒應該是有一點疼愛的,好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只是這一點點肉和周強周百金比起來,過于甚微。
到底是什么在壓迫她?
明明周百金對她不好,拳打腳踢指手畫腳是常態,她的兒子也從未尊重過她,當她是老媽子一樣對她頤指氣使,只有和她同為女性的女兒心疼她幫著她,她卻聯合丈夫兒子一起趴在女兒身上吸血。
造成這種心態的原因謝蒹葭也不好說,太多太多了。
姚翠眼底帶著淚意,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女兒,可是可是事情都發生了,這么多年她一直依附于周家過活,丈夫是天兒子是地,她又能怎么辦。
姚翠結巴地開口:“是,是我對不起燕子”
謝蒹葭沒作聲,看了眼她癱瘓的下半身,聳了聳鼻子,炎炎夏日,身上衣服穿的少,有一點異味只要靠近就能聞出來。
姚翠注意到了謝蒹葭聳鼻子的動作,一股羞恥感自下而上蔓延,想拉旁邊的被子蓋住自己下半身,卻被謝蒹葭攔住。
“別蓋了,捂久了味道更難聞。”
說完毫不在意姚翠的難堪,謝蒹葭繼續道:“周百金在里頭嚷嚷著要跟你離婚,但我瞧你這樣子是想跟他死都要綁一起,放心吧,他離不了的,這輩子只會是你老公。”
謝蒹葭能這么篤定周百金離不了婚,是因為她知道周百金不會活著離開監獄。
“對了,還有你那個兒子,大姑奶奶說她也聯系不上,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躲債呢,警察也查不到,你自己看著辦吧。”
語畢離開了房間,走到外頭,把周春燕給的錢交到保姆手上。
“這房子好幾個房間,你要是覺得回家麻煩就自己挑一個順眼的住。”
保姆接過錢,樸素的臉色帶著討好的笑:“不用不用,我就在這小區,過來快得很。”
謝蒹葭點頭“嗯”了一聲,“公共區域我下午安排人來裝攝像頭,連著我大姑奶奶那邊的電腦,出事了她會聯系你。”
聽到家里要裝攝像頭,保姆臉上閃過不自然,但還是應和點頭說好。
謝蒹葭看一眼就知道保姆打的什么心思,沒戳破,正常交代一番后離開了周家。
跟黃巧秀兩人回到車里,車子啟動,打開車窗,呼吸著新鮮空氣,舒服多了。
黃巧秀疑惑:“你啥時候找人安裝監控啊,這事怎么沒提起跟我說,我給你安排。”
謝蒹葭搖搖頭,“沒裝,就是嚇嚇她。”
這話聽得黃巧秀更加一頭霧水,“嚇唬她干啥?她打姚翠了?還是手腳不干凈?”
“周家有什么可偷得,值錢的早就被周強賣掉了,廚房里的鍋都沒放過,我估摸著這人可能對姚翠動手或者辱罵了,瞧著姚翠看她眼神有點怪,緊張中帶著點害怕,恐嚇一下,以防萬一。”
“原來是這樣,你觀察的真仔細,剛剛見姚翠的時候,我一直在憋笑,啥也沒注意到。”
聽到她忙著憋笑,謝蒹葭勾起嘴角笑著感嘆道:“巧秀姐姐,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倆年齡應該調換一下,你十二歲,我二十四歲。”
黃巧秀目視前方,一邊開車一邊回道:“可別,我要是你這么大,可處理不了這幾家爛攤子事,太糟心了。”
兩人沒聊一會兒,車駛進一處破舊胡同。
錢慶有的房產銀行里的錢和家里搜出來很多來源不明的現金,一并按照贓款處理了,他老婆任娥受牽連,成為過街老鼠無處可去,搬到了小胡同里靠著給人洗衣服賺點生活費。
不足二十平的小屋子昏暗不見陽光,過道狹窄只能同時并排經過兩個人,廁所得去集中的茅坑,跟之前的錢慶有家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再次見到任娥,和上次在飯桌上拘留所里見到的紅光滿面不同,這個婦人,比癱瘓在床的姚翠看起來還要蒼老瘦弱。
她坐在小板凳上佝僂著腰吃力地洗著盆里的一大摞衣服,周圍還有三四個大盆排隊等著洗,發絲凌亂半邊泛白,熱的大口喘氣,身上的灰色汗衫已經被汗水浸透留下斑駁印記,雙手在搓板上呈現紫紅色,一根根就像干枯的粗枝,再往下看腳下踩著的一雙拖鞋鞋底被磨的很削薄,露在外頭的腳指上沾著泥巴。
謝蒹葭止住了向前走的步伐,看向身側的黃巧秀,“上次干爸說,當初任娥知情嗎?”
黃巧秀想了想,“當年錢慶有怕這事太多人知道后造成不必要麻煩,只有他和錢青青知道,任娥得知這件事時已經過了五年,錢青青留校工作后向她坦白的,至于錢逍就更晚了,四年前一次不經意偷聽到了錢青青和任娥聊天才得知。”
謝蒹葭了然,輕輕開口:“走吧,她這個下場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