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早進去洗澡了。
早有防備的她，把洗手間的所有燈都關了。
只要里面亮，雖然什么都沒露，但什么都看得清。
“防賊啊你？”陸向寧略略不滿。
黎早脫口而出，“就防你！”
結婚五年，互相之間是什么德性，彼此心里都清楚。
男歡女愛，他有需求，她也有欲望。
只不過，她懂得克制，而他，就不一定了。
陸向寧聽著里面嘩嘩的水聲，轉頭看去，黑漆漆的一片，果真什么都看不到。
看到臟衣簍里最上面那件，是她的煙雨裙。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真絲的質地，輕薄而又溫潤。
他用粗糲的手指頭摩挲了兩下，絲絲滑滑的。
這觸感，他很熟悉，也很懷念。
他的媽媽也偏愛真絲，他小時候夏天穿的汗衫都是用真絲做的。
雖然他對媽媽的記憶早已模糊，印象也不深，但是，那些小衣服一直保存著，他看到過。
門鈴響起，是取衣物的服務員來了。
陸向寧開門，特意交待了一句，“我太太的這件裙子是真絲的，請務必小心清洗。”
“是，陸總。”
等待的時間總是無聊，他斜坐在沙發椅上，視線一瞬不瞬地盯著水聲傳出來的地方，用想象去描摹著她身體的輪廓。
忽然，擾人的鈴聲打斷了他的肖想。
在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他一滑，不悅地問道：“什么事？”
顧崢沒立刻回話，而是先對他進行了一番嘲笑。
“……”陸向寧黑了臉，罵道，“老顧，你有病啊？”
“你今天是不是去了港北路？”
“嗯，怎么？”
“哈哈哈哈哈哈，那里路都淹了你知道吧？”
“路淹了讓你這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到底是怎么把車開上去的？”
特大暴雨讓港北路的排水系統癱瘓，積水全都往正在修建的地鐵口里倒灌，給地鐵口以及周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這件事在雨停了之后很快就上了熱搜。
淹水地點的視頻和圖片都在網絡上傳播。
一輛邁巴赫“漂浮”在水面上的圖片，成了新一版的好運圖。
所有車都淹了，唯獨邁巴赫漂著。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是誰的車，但顧崢一眼就認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老陸，你去港北路干嘛？”
“關你什么事？！”
“兄弟一場，我就關心一下你么，畢竟你被網友罵得那么慘。”
陸向寧翹著二郎腿，傲嬌地說：“我被罵還漲粉十萬，黎早一現身，輿論逆轉，漲粉三十萬，這叫慘？怕不是你對‘慘’有什么誤解。”
顧崢一噎，這么好的機會都不能挫挫他的銳氣？
又問：“那黎早原諒你了嗎？”
“我又沒做錯事，哪來的原諒？”
“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也不知道陸總三天兩頭去醫院推輪椅，推的是哪位顧太太。”
陸向寧眼睛迷成一條線，語氣陰惻惻地說道：“老顧，嫉妒令人丑陋。”
“你……”
“不瞞你說，黎早正在洗澡，我馬上就要吃肉了。你呢，去找你的好妹妹們吧，別逼我再把你拉黑。”
說完，不等顧崢出招，他先把電話給掛斷了。
那邊的顧崢氣得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過了一會兒，晚餐送來了。
確實有肉。
浴室的水聲停了，但燈久久不亮，黎早人也一直沒出來。
陸向寧怕被打，老遠站著，朝那邊喊了一聲，“黎早？洗好了？……黎早？”
沒人應。
陸向寧立刻跑上前，推門進去。
就知道！！！
整個衛生間潮氣氤氳，黎早整個人軟綿綿地坐在馬桶蓋上。
陸向寧也不管那么多，開了燈，只見她身子無力地靠在冰涼的墻上，臉色極差，嘴唇都是白的。
她是大腦缺氧而導致了暈厥。
陸向寧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迅速抱出了浴室。
他用腳勾了一下木椅，將木椅推到窗邊，然后讓黎早坐著，盡量多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醒醒，好點沒？”
黎早只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只能深呼吸著。
“你沒開換氣扇是吧？上次的教訓沒記牢還是怎么？”陸向寧又氣又急，關心則亂，說話的語氣難免就沖，“你防我也不必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你說一句不讓我看，我還不至于混賬到扒門縫偷看你。”
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何必偷看？
陸向寧生氣歸生氣，但還是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喂到她的嘴邊，“來，喝口水，緩一緩。”
溫涼的水，新鮮的空氣，讓黎早又活了過來。
她有氣無力地動了動嘴唇，“給我……穿……衣……”
陸向寧扶著她，不放心松手，干脆脫了自己身上的浴袍，給她蓋上。
他蹲在她身旁，小聲問道：“為什么不喊我？”
黎早閉上眼睛不看他。
“上次是我不在房間里，這次我在了，為什么不喊我？”
黎早依然不睜眼。
他要是不提上一次，她也就自己釋懷了，他這一提，那些死去的記憶又跑出來折磨她。
上一次，她在事后去浴室沖澡，那天浴室的換氣扇壞了，她不知道，洗著洗著，就感覺手腳有些發抖。
等她意識到腦缺氧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使出渾身解數打開了淋浴房的移門，剛一腳跨出來，人就重重就摔倒在地。
那時候她是清醒的，只是四肢軟綿無力。
她喊陸向寧，喊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是不來。
他明明就在房間里，可就是不來。
花灑的溫水一直在放，熱氣越來越多，整個浴室的溫度越來越高。
黎早從疼痛到麻木，從四肢酥軟到發不出聲音，她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明明就在房間里的男人，就是沒有一點回應。
所幸，她最終被救了。
是凌姨。
夜深人靜的時刻，一直聽到水管里有咕嚕咕嚕的水聲，一直不停，一直不停，她便好奇地上樓來看了看。
這才發現了在浴室里暈倒的她。
凌姨都知道水聲響了那么久不正常，而陸向寧卻不知道。
第二天，她恢復過來后問起，才知道，原來他那時候正巧接到了趙子初的電話，他去書房打電話，聊得忘了時間。
呵，她苦笑了好久，他真是連說謊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