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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城幾十里外的一座佛剎古寺內。
檀香裊裊,木魚被聲聲敲響。
巨大的古鐘前正站了一個人,那人托著巨大的圓木,正一下又一下的撞著鐘。
撞完了鐘,正準備往回走,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不遠處的小路上,正靜靜的看著他。
和尚微微垂眸,只是看了一眼,便轉身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站住。”
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他似乎也不意外,轉頭對裴清宴道:“施主有何指教?”
裴清宴原本以為,自己再過來,仍舊會像上次一樣生氣的。
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的老和尚,他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仿佛所有的過往皆消散如煙,那些他執著了許多年想要知道的東西,此刻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找到了于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去守護,所以別的都不用放在心上了。
“我這次來,是帶她來見見你。”
裴清宴沒有計較對方的疏離,握著宋安寧的手說:“她叫宋安寧,是我選擇相伴一生的人。”
宋安寧大約也猜出了眼前這個人是誰。
她見了一禮。
和尚看著她,微微一怔,隨即頗為欣慰。
不過這欣慰只是眨眼之間的事,便已經沉寂下去,他念了聲佛號,道:“恭喜施主,若施主沒有別的事,老納便先回房了。”
裴清宴點頭,側身讓開。
老和尚帶著兩個小沙彌遠去。
一直等到他們走了很遠,已經看不見了,裴清宴才收回目光。
宋安寧握緊了他的手,擔憂的望著他。
裴清宴感受到了她的關心,笑道:“我沒事,放心吧。”
宋安寧好奇的問:“他是你……”
“是我父親。”
宋安寧心頭一沉。
果然如此。
聽說當年長公主死在一場大火之中,駙馬爺受不住打擊,瘋瘋癲癲,沒過多久就出家了。
他在哪里出家,出家后的法號是什么,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
總之,這件事很快就被揭過。
緊接著就是裴清宴被皇帝收養,帶入宮中,至于是找人秘密訓練還是什么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去置喙。
宋安寧曾經也好奇過,裴清宴的生父現在在哪里。
可如今見到了,卻沒有一絲高興,反而對裴清宴更加心疼。
裴清宴倒是看得開了,淡聲道:“這十幾年,我來找過他無數次,想要求證當年我母親的真正死因,可沒有哪一次是成功過的,那時候我很執拗,他不說,我便發火,可不管我怎么發火,他都閉口不言,現在想來,真是幼稚。”
宋安寧搖頭。
她很想說些什么安慰裴清宴,可她什么也說不出來。
至親之死,語言上的安撫都是蒼白無力的。
切膚之痛只有自己親身體會,自己方能走出來。
好在裴清宴現在已經想開了。
不去追求真相,活在當下便好。
可事實上,有時候真相不是他不想追求便可以不追求的。
有些東西一心想要知道的時候,怎么也無法得償所愿,當他放下,反而會主動找上門。
一年后,裴清宴與宋安寧在青州成親。
他沒有回京城,就在青州宋家的對面買了一所大宅子,成親除了宋家的親朋,也只有他的一眾朋友和屬下。
太子原本想來賀親,只是聽說皇帝的身體不大好了,而且京中事多,他走不開,便沒有來,托了身邊的親隨送來賀禮。
裴清宴自是高興。
不過,就在他們成親后的第三天,就聽說皇帝垂危,這次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裴清宴的心情十分沉重。
原本被新婚所帶來的喜悅也一掃而空。
宋安寧看得出來,他還在乎老皇帝。
畢竟,不管老皇帝有再多不是,從舅舅的角度上,他對裴清宴不錯,還有養育教導之恩。
于情于理,在這個時候,裴清宴都應該回去一趟。
于是,宋安寧輕聲勸慰裴清宴。
裴清宴自然也知道。
只是他有些擔心。
“寧兒,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宋安寧一愣。
不過新婚燕爾,她確實也不太想和裴清宴分開。
想了想,便答應了。
兩人一起去了京城,回到京城以后,沒能逃過皇帝的耳目,皇帝召他進宮,裴清宴去了,那一晚,很久都沒有出來。
宋安寧自然是不能進去的,在宅子里左等右等,心里焦躁到不行。
直到凌晨雞鳴聲響起,天剛蒙蒙亮,忽然聽到皇宮的方向傳來九聲很沉重的鐘響聲。
她的心猛然一沉。
皇帝去了。
沒錯。
端明帝于凌晨駕崩,享年四十七歲。
在臨死前,他告訴了裴清宴,當年長公主之死的真相。
原來長公主心無反意,是聽了身邊侍從的話,與陛下大吵一架,姐弟不合。
原本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在侍從不懷好意之下,假傳圣旨,將矛盾激化,氣得長公主進宮找皇帝對峙,卻剛好聽到皇帝跟身邊的太監埋怨,長公主過于強勢,只怕自己將來會成為傀儡之話,長公主深感悲切,沒想到自己一心維護掛念的弟弟,會這樣想她。
她本就是烈性之人,當夜就在府中喝醉了酒,也不知怎的,就失了火。
失火之后,長公主連同長公主身邊的所有人都被燒死了。
唯獨那個挑唆的侍從。
后來經皇帝查出,一切都是那個侍從搞的鬼。
他是北敵派過來的奸細。
只為了挑動大淵內亂,讓他們姐弟倆不和。
皇帝心知,此事除了內侍之錯外,自己那些無心的言語也是造成長公主死亡的原因之一,因此他心懷愧疚,對裴清宴也越好的好,可這些好,漸漸隨著裴清宴的長大以及他內心的愧疚,又變成了彷徨無措的猜忌。
所以,皇帝才會那樣陰睛不定。
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他。
可無論是猜忌還是試探,都隨著死亡的降臨,將一切消弭了。
臨終前,皇帝拉著裴清宴的手,拜托他回到太子身邊,繼續輔佐太子。
裴清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出來以后,太子攔住他,嘆道:“不管你選擇什么,我都尊重你,父皇……他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清宴點點頭,再沒說什么,大步離去。
其實皇帝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他死了,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府里還有個她,宋安寧正等著他。
想到這里,裴清宴心情雀躍,快馬加鞭的往府中趕去。
天色正好,陽光明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