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得很快。
路過一間民宅的時候,宋安寧還下車抓了把石灰。
沒過多久,就到了地方。
只見那群人還在,夜色如墨,銀月如霜,他們圍著男人,踟躕著不敢上前。
而男人則是單手拄著劍半跪在地上,一身錦袍被血水染透,也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馬車的到來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來。
“什么人?”
宋安寧努力鎮定,“我乃知州府的少夫人,各位英雄,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你們,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
有人嗤笑,“什么少夫人,識相的就滾遠點,別耽誤我們辦事!”
宋安寧皺眉,忽然看向遠方。
“官差來了。”
“什么?”
“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驚,紛紛往后看,卻在這時,宋安寧的馬車忽然朝他們沖過去,還沒反應過來,一把辛辣的石灰粉撲面而來。
“啊——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馬車疾馳到男人身前,宋安寧伸手,“還不上來!”
男人朝她伸出手。
宋安寧一把將他拉到馬車上。
馬蹄高揚,凄厲的長嘶一聲,很快,便沖出人群,往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黑衣人們見狀紛紛追上來。
“別讓他跑了!”
“抓住她!”
眼見馬車就要被追上,男人一把將宋安寧推進車里,自己舉劍大開大合,磅礴的劍意頓時化作一道無形的波浪朝他們推去,傾刻間便放倒一大群人。
然而,也因為他的身形暴露,一只利箭“嗖”一聲射進他的胸口。
男人身子一晃,往后栽去。
宋安寧嚇了一跳,連忙接住他,與此同時,茯苓趕緊將車門關上,只聽“噗噗噗噗”幾聲,無數箭矢射在車壁上,好在那群人離了馬,追不了多遠,沒過多久,聲音就漸漸沒了。
宋安寧松了口氣。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
只見鮮血擋住了他的面容,她看不清他的臉,卻也能從輪廓中感覺到他的英俊,男人的目光很清冷,像冬日的夜,直射人心底。
宋安寧伸出手。
“我的東西呢?”
男人看了眼她的手掌,沒有開口。
宋安寧有些無奈。
“你我已經救了,我的東西該還給我了吧?別說你沒拿走。”
這一次,男人的耳廓有些紅,將頭偏向一邊。
“帶我回去。”
“什么?”
宋安寧以為自己沒有聽清,片刻,才反應過來,“你要我帶你回家?這怎么可能!”
別說她已經嫁作人婦,就算是未嫁女,也不可能隨意帶一個陌生男人回家。
男人擰眉,似乎也想到了這層,但他卻沒有松口,“帶我回去,等我的傷養好,東西還給你。”
宋安寧:“……”
她有些生氣。
“你怎么這樣?我都已經救了你了,你還得寸進尺,我是個女人,如果你真的跟我走了,那讓別人怎么想,我還要不要名節了?”
男人不說話。
宋安寧見狀,無奈的道:“這樣吧,你有沒有家人或者朋友,告訴我怎么聯系他們,我幫你找人。”
男人仍舊不開口。
他靠在那里,唇色一片慘白,襯得臉上的血更加深暗濃稠,眼皮微微闔上,在眼瞼下方投射出一道淺淺的剪影,聞不見呼吸。
茯苓忽然臉色發白。
“小姐,他、他該不會是死了吧?”
宋安寧一愣,意識到自己說了這么久,他確實沒什么反應,不由臉色一變。
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向他的鼻端。
好在對方雖然呼吸微弱,但確實還有氣兒,她這才松了口氣。
“茯苓,你摸摸他的身上,看有沒有令牌。”
“嗯。”
茯苓朝他的身上摸去,觸手一片黏熱,全是鮮血。
她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忍心,可想到宋安寧的處境,又只能繼續尋找起來。
然而,把男人的身上都摸了一遍,卻沒有找到東西。
宋安寧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肯定是藏在別的地方了,這人,倒有幾分心計。”
茯苓問道:“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宋安寧咬牙。
“沒辦法,只能帶他回去了。”
好在蔣華已“死”,她所住的滄瀾院本就沒什么人,位置又偏僻,即便藏了個大活人,只要小心一點,也很難被發現。
兩個時辰后。
馬車抵達蔣府。
此時夜色已深,宋安寧讓冬青翻墻進去,偷偷打開后面的角門,先將人運回滄瀾院,然后才駕著馬車來到正門。
“開門啊!快開門!”
大門很快就被人打開了。
門房的人看到冬青,都嚇了一跳。
“冬青姑娘,你怎么……”
“快去告訴大夫人,出事了!少夫人半路遇到山匪,林嬤嬤為保護少夫人被山匪劫走了!”
半刻鐘后。
蔣家正廳。
宋安寧站在堂屋中間,上首坐著秦氏和公公蔣榮升,兩人都是已經睡下了又被吵醒,此時臉色都不太好看。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梧桐院嗎?怎么會遇到山匪?”
宋安寧低著頭,滿身狼狽。
“兒媳也不知道,那山匪是直接沖著我們的馬車來的,正巧我當時內急,去了旁邊的樹林,林嬤嬤大概是怕山匪發現我們,就獨自從另一邊跑了,山匪們都跑去抓她,兒媳這才得以帶著冬青和茯苓回來。”
“胡說!”
秦氏滿臉怒意。
別人不知道,她會不知道林嫻是什么人?
她的心腹,最憎惡宋安寧,又怎么可能為了保護宋安寧被山匪抓走。
宋安寧抬眸看向她,“那婆母以為如何呢?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兒媳所言句句屬實,且兒媳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責怪兒媳,而是趕緊報官,晚了只怕就救不了林嬤嬤了。”
秦氏:“……”
她有些生氣。
可左想右想,竟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蔣榮升道:“行,我們知道了,這件事我們會處理,你累了一天又受了驚,就早點回院里歇息吧,至于守節的事……”
他頓了頓,“先把林嬤嬤救回來,山匪劫人無非就是求財,林嬤嬤一把年紀了,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險,明天我派人去跟他們交涉一下就是。”
宋安寧福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