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傻子,死了就死了!”
“大夫是救死扶傷的時間很寶貴,你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男人穿著廣袖,雙手插在袖子里,聲音淡淡的很冷靜,好像那個死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一樣。
馮英跪在地上聽著丈夫李正淳的話,就知道自己不該來求他。
可她沒有辦法,她也不過去跟老夫人他們合計二房小姐的婚事去了,她其實沒有任何意見,就去聽聽,也不過那么一刻鐘,回來后就見她的小傻瓜女兒倒栽蔥躺在回廊下,面色青紫,四肢也是紫的,沒有了氣息。
但是這不可能,她走的時候女兒風寒病已經好了,還吃了兩個肉包子。
女兒的身體肯定有問題。
可是明明是她請的大夫,卻被丈夫的人架到了寄住在他們家的一位表親的院子里不肯放回。
她不過來試一試,她的女兒就更沒有希望了。
“郎君,我只求見薛大夫一面,就讓他看看一眼就好了,我求你了,我給你做續弦,給你生了兩個兒子,跟你出生入死,我從來沒求過你,這次,我求你,我求你……”
她的頭磕破了血,李正淳冷漠的臉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可惜就在這時,院子里傳來一聲女人痛苦的尖叫。
“表哥,救我,好疼啊!”
李正淳神色擔心,道:“你也聽到了,表妹崴了腳,薛大夫正在給她醫治。”
“你把死孩子放下,我來處理,你先回去吧。”
然后轉身就要進院。
馮英眼里的光瞬間熄滅,抱著孩子站起來轉身就跑。
崴了腳,竟然能比她孩子的命還重要。
可她比不了。
那位表姑,聽說是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論起來是李正淳的表妹。
父母雙亡,年少的時候被缺德的人家退了親,之后心灰意冷再也沒嫁人,投奔了李老夫人。
馮英之前就知道,李正淳對這位表姑有應必求,但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女兒出了這么大事,他還能把救命的大夫叫走。
指責的話暫時不必說了,她不能等,她必須給孩子找個大夫看一看,他們不幫忙,她就去外面找。
她是鹽幫大小姐,家財萬貫,她一定能找到大夫的。
“你干什么去?”李正淳聽見腳步聲,追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馮英防備的看著他,沉聲道:“讓開。”
“你不能把她帶走,就因為這個傻子,家里孩子們的婚事都受到了影響,娘說了,要找法師來做法,讓她再也不敢投胎到家里來,你把她放下給我。”
“給我!”
馮英抱著孩子步步后退,臉色血色全無道:“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們從來沒有伸一把手,你們沒有資格處理她,這是我的孩子。”
“我是她阿耶,給我!”
這孩子有八歲了,長得白白胖胖十分沉,馮英抱她好一會胳膊早就酸的不是自己的,拉扯間,腳底踩到了襦裙,被李正淳一個絆子絆倒,她摔在半路的時候放了手,孩子落在地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接著兩個黃色的小東西從孩子鼻孔中滾出來。
也就過了那么兩個呼吸,就見這孩子像是鯉魚打挺一樣抽動一下,然后她青紫的面色漸漸褪去變暖,白眼仁轉了又轉,慢慢翻轉,變成黑眼仁朝上。
她睜開了眼,然后慢慢的,用天真不容識錯的目光看著上蒼。
雖然這個動作十分緩慢且機械,但是馮英真的看見了,孩子的眼珠轉動了。
她甚至聽了孩子說娘希匹,好疼!
當然這不可能,她的孩子不會說話,更不會說臟話,這是她的幻覺。
但孩子動了肯定不是幻覺,她的孩子活了。
“阿簡!”馮英踉蹌兩下,干脆跪著爬過去扶住孩子。
李正淳發現這孩子真的活了,眼里涌現一絲遺憾和懊惱。
轉瞬即逝。
表妹還在等他,他沒有再看女兒,大跨步進了院子。
李幾道睜開眼看看眼前關心她而落淚的婦人,微微蹙眉,這不是司天臺主薄家老三的續弦媳婦嗎?
論起來,是她的侄孫媳婦。
李幾道的身份是國師李家第五代的姑奶奶。
掌管秘書省,司天臺是秘書省下的一個分子。
因為她這一支一直一脈單傳,祖宗還都四五十歲才成親生子,因此她雖然年紀不大,可輩分極高。
不過這也沒什么可炫耀高興的,她的那些親侄子子孫為了奪取秘書省監的位置,把她殺了。
對呀,她不是死了嗎?
怎么還看見旁支的侄孫媳婦?
這個侄孫媳婦瘋了吧?為什么抱著她?
搞什么?
李幾道想動,卻發現手腳像是被繩子捆住了一樣,她很艱難才能動一下。
我……
張開嘴,卻只聽見呃呃的模糊音,就好像她根本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到底什么回事?
“阿簡,你真的醒了,我的孩子!”馮英含著淚,親親女兒胖嘟嘟的小臉蛋,覺得很滿足。
李幾道石化,所以,她成了侄孫媳婦的傻子孩子了?
對了,這是哪一年啊。
她死的時候,馮英和傻孩子早都死了。
李正淳之前有個原配,因為難產無法再生兒子而被李正淳假的死,人以李正淳表妹的身份還活著。
等馮英生了兒子,嫁妝也被掏光,這原配用了個金蟬脫殼的方法,說自己是死后重生到了這個表親身上,又“活”了。
她是當著全京城人的面活的,李正淳又心里愛原配,自然從新接納原配,讓她原配大房,用馮英的錢立了戰功給原配請封誥命。
至于馮英,好好的正妻變妾室,嘔氣死了。
她的傻孩子后來有人傳出來,怕耽誤府里小姐少爺們的親事,早早就被人弄死了。
李幾道也不想知道旁支親戚家這么多事,奈何她這個秘書省平時沒什么事,她又最喜歡聽東加長李家短的。
她的消息比百曉生還靈通,掌握了京城所有權貴的黑料。
娘希匹!平白矮了兩大輩分!
誰,到底誰在罵人?
馮英一直聽見一個陌生的女童在重復“娘希匹,干!”
這哪里是正常女童能說出來的話?
到底是誰?
她四處找了找,除了她的寶貝女兒,附近沒人,可她女兒是小傻瓜,不會說話,更不能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