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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慶坤和李通面露驚艷之色。
這少年不但好相貌,滿腹才學,還好辯才!
以不及弱冠的士子之身,引經據典將當朝大員孫連仲駁了個啞口無言,如此雄辯,如此從容,如此氣度,當世罕見。
孫連仲面色一僵,旋即呵呵一笑,道聲“好少年”,然后轉身回到自己的公案之后。
賈琰拱手一揖:“學生斗膽,大人見諒!”
孫連仲擺擺手:“昨日聽伴山公所言,近日喜得一佳徒可傳三儒衣缽,果不虛也!”
賈琰聞言心略慚愧。
他拜三儒為師,當初難免有幾分利用之心。但三儒待他之誠,并無半點虛假。
從孫連仲所言足以看出,三儒在他狀告賈珍之事上雖未曾露面,但暗里實則已幫他運籌頗多。
孫連仲深沉的目光投向賈珍:“人犯賈珍,汝為禍京師之名,本官聞之久矣。”
孫連仲此言一出,賈珍的一顆心頓沉到了谷底。
他本以為三司主官前來,意味著他的案子有轉機,現在看來根本不是如此。
這孫連仲一開口就先敲死了他!
“汝祖上為國之肱骨,先寧國公在世時,征戰沙場,驅逐韃虜,為大周立下不世功勛。
而爵位傳至汝這一輩,汝卻枉顧祖上榮光,已淪為國之蛀蟲。
本官實話告訴你,縱此番賈琰不訴告于你,刑部也接了告你的狀子……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國法森嚴,不可踐踏!”
康晉點頭,驚堂木再拍:“賈珍,鐵證如山,汝還待狡辯乎?”
此時此刻,如此種種,賈珍已漸明白恐難幸免。
明知必死,心一橫,就準備就算死也要出口惡氣,索性咬牙切齒揚手指著賈珍獰笑道:“賈琰,某真后悔,當初就不該心慈手軟,留下你這孽種的命!”
賈珍叫囂一出,賈琰不怒反笑。
這無異于認罪了。
這就夠了。
康晉拍案而起:“混賬狗賊,無法無天之極!犯下滔天罪孽,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咆哮公堂!
來人,將賈珍拖下去杖責三十,打入死牢!”
賈珍放聲狂笑,被兩名光武衛連拖帶拽帶下堂去,他已經徹底擺爛等死了。
其余傅試、賴二等人,也相繼被帶走。
其實口供早有了,今日過堂,不過應了程序。
康晉向賈琰微微頷首:“賈解元,堂審已畢,汝且去吧。”
賈琰默然,向康晉、孫連仲、孟慶坤和李通四人團團一揖,轉身走去。
瞥了賈琰背影一眼,康晉扭頭沖孫連仲三人笑道:“三位大人,賈珍逼殺民婦、奪其家資、又勾連山匪、謀害舉人,實罪大惡極!
本督擬上奏陛下,依律判賈珍以極刑,其余從犯流徙三千里配軍,不知三位以為如何?”
康晉這是準備結案了。
孫連仲緩緩起身:“督公,本官三人以為不妥。”
康晉皺了皺眉:“為何?難道三位大人是覺得本督判得輕了?”
李通和孟慶坤也起身來:“督公,不要忘了,賈琰狀告賈珍,母仇家恨只是其一,還有者,無外乎指控賈珍僭越違禮,交構宮禁,圖謀不軌!”
孫連仲拱了拱手:“煩請光武衛將賈珍一案所有卷宗、物證、口供交予我三司復核……謀逆大案豈能草草結案,若光武衛不能深挖細查,我三司責無旁貸!”
康晉倒抽一口冷氣。
陛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雍熙帝命他將賈珍案盡快結案,故意回避賈珍的“僭越之罪,交構宮禁”,目的便是擔心朝中文臣會借此發難,以賈珍案為突破口,將戰火迅速擴向整個京師武勛集團!
京師武勛,數十年來罪行累累,天怒人怨。
這就是一個炸藥包,一根導火索點燃,必爆無疑。
當然讓他們排成隊,用刀挨個砍下去,都沒有一個是冤枉的。
但武勛集團若被鏟除,文臣更缺乏制衡和牽制,對皇權來說可是天大的不妙。
朝中文臣最期待的政治局面便是皇帝居深宮,“垂拱而治”。
可真要如此,對于老百姓而言,或許不是什么壞事,但皇帝卻變成了受人操控的吉祥物。
雍熙帝焉肯如此!
康晉起身向延福宮方向拱手:“此為圣人欽點之案,容某向陛下稟奏之后,再予三位大人一個交代,如何?”
孫連仲三人點頭:“然。”
賈琰出了皇城,返回德盛坊的住處時,諸葛超派人送來一匹黃驃馬的也剛到。
此馬雖瘦骨嶙峋但卻神采奕奕,四蹄踏地,不動如山。
馬頭上有一簇白毛,形狀如彎月。
賈琰大喜,他還是識貨的,畢竟他前世受過多年的綜合特訓,馬術也是其中之一。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有一匹寶馬,對于賈琰來說,多了不少的安全感。
賈琰向前來送馬的諸葛超府上的人——一名身穿勁裝大氅,濃眉大眼,身材挺拔的英武青年拱手道:“如此寶馬良駒,琰實在受之有愧!”
青年訝然:“賈解元識得此馬?”
“自是識得。此馬別名西涼玉頂干草黃,還有名為透骨龍,曠世異種,千金難買也!”
青年非常意外,沉默片刻才道:“賈解元既然識馬,這匹黃驃也算得遇良主了。在下諸葛青,字長卿,奉父命前來拜師。”
諸葛青躬身拜下。
他家學淵源,自小習得一身好武功,同時又入國子監,承載著諸葛家改換門庭的理想。
賈琰的勸學詩他也讀過,應凌煙閣三問之作,尤其那首楹聯更是引他強烈共鳴。
所以諸葛超命他來結交賈琰,他心里并不排斥。
賈琰微笑拱手:“豈敢?你比我年長……今后你我便以友相待,互相切磋些詩文便是。”
諸葛青沉穩干練,也頗得賈琰好感。
延福宮。
御書房。
雍熙帝面色陰沉,怒不可遏,在室內來回踱步,值守的內監宮女噤若寒蟬,躲避在了一角,大氣都不敢喘。
康晉也是低眉垂眼,侍立在側。
雍熙帝良久才平靜下來。
他緩緩坐回龍椅上,道:“老康,此案必須盡快結案,越快越好,免得節外生枝。
這兩日朝中鼎沸,彈劾紛起。
這群混賬東西,恨不能將武勛連根拔起,自此朝堂上再無掣肘,可以肆無忌憚跟朕對著干。
這回,就便宜賈珍這逆賊了……要做得天衣無縫,懂嗎?”
“奴婢明白,陛下寬心。”
雍熙帝深吸一口氣,又道:“結案之后,將賈琰所有家資悉數發還,寧府宅子收歸內務府,其余財物,充入朕的內孥。”
康晉欲言又止。
“怎么?”
“陛下,寧府看上去顯赫富貴,但實際早已虛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大抵是因為這些年賈珍祖父子三代奢侈無度,將先寧國的家業敗了干凈。
就算巧取豪奪侵占的賈解元家資,良田店鋪早被賈珍賣空,只余一座酒坊,總計折銀三十八萬兩,在這數年間也幾乎被揮霍殆盡。
陛下,寧府早就入不敷出,庫銀才十余萬兩,不足以抵償賈解元。”
雍熙帝愕然:“竟如此?不是說這些個武勛暴斂民財,個個富可敵國?”
“陛下,旁家幾代人積累,財勢驚人。唯獨這賈家喜排場又不善經營,又遇上賈珍這等不肖孽障,所以……”
雍熙帝憤怒拍案而起:“國蠹!該死!”
他本想干掉賈珍還能撈一筆外財,結果……豈能不怒!
“老康,你意下如何?”
康晉輕道:“奴婢斗膽,覺得不若將寧府及一應用度一并作價,抵償賈解元。”
雍熙帝沉默片刻,方嘆息:“朕覺也可,但寧府畢竟為國公門庭,以賈琰代之,怕要引起朝中物議沸騰。”
“可將寧府賬目及賈珍侵占賈解元家家資明細公之于眾,發還家資之事交由戶部署理。
陛下可下口諭申斥榮府,責成榮府籌款為寧府還債……
以奴婢所見,那賈家老太太很快就會主動上表,請求陛下以寧府所有用來抵償。”
雍熙帝哈哈大笑,揚手指點:“你這老東西,心眼子就是多!讓榮府出頭承讓之,最好不過了。
好,朕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