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也沒指望單單靠這等詭辯就能輕易揭過此事，須有更具說服力的說辭才行。
放在平日里，他自然不會去招惹刑部尚書這等實權大臣，但宋德馨替趙家出頭，那么他也不會客氣。
李長風指著宋德馨的鼻子呵斥道：“你可知大乾律法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只有被害人陳述，不可以給犯罪嫌疑人定罪的原則？”
“趙家說我差人縱火行兇，你就信了？你身為刑部尚書，掌管大乾律法卻不懂法，還有何顏面擔任此職？對得起父皇的對伱的信任嗎？你對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嗎？”
面對李長風一連串的質問，宋德馨臉色蒼白，身體一陣晃動，嘴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大乾立國之初，乾武帝為了避免權貴操控刑事案件，避免出現冤假錯案惹的民怨四起，確實定下了李長風所說的原則，并且寫進了律法。
乾武帝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具體執行這些法律的，卻是以刑部為首的各級官員，誰會把這一條放在眼里？
律法有了靈活性，他們說了算，才好掌控他人的富貴生死，才有絕對的權威作威作福。
所以這條原則，被選擇性的忽略了，久而久之大家甚至都忘記有這么一條了。
他沒想到李長風會拿這一條說事，辯的他啞口無言。
其他彈劾李長風的朝臣，也都沒了聲音，都低著頭生怕李長風指著他們的鼻子呵斥。
見狀，李長風冷冷一笑，又指著宋德馨鼻子繼續大聲呵斥道：“還是說你根本不是不懂法，而是沒有把父皇，沒有把大乾律法放在眼里？！”
“不敢，老臣不敢！”宋德馨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否認，這樣的大帽子他可不敢承受。
“你有什么不敢的？竟然想讓本皇子給趙家道歉，你是不是暗中投靠了八大世家？！是不是覺得皇室不如八大世家？！”李長風繼續大聲呵斥。
“沒有，絕對沒有！”
宋德馨渾身冷汗直冒，已經打濕了全身衣裳，感覺心跳都慢了半拍。
雖然八大世家讓皇室都不愿輕易招惹，甚至八大世家都不太瞧得上皇室，但表面上還是皇室第一，他豈敢承認？
這帽子太大了，會死人的。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
李長風嗤笑一聲，轉頭看向眼神躲閃的李繼，抬手指著他的鼻子就是破口大罵。
“你個沒出息的軟骨頭，我們大乾皇室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沒卵蛋的東西？讓皇室給趙家道歉，你是怎么有臉同意這種話的？就你這種連大乾律法都不懂的廢物，也配上朝議政？有你這樣的廢物皇兄，本皇子都覺得丟臉！”
李長風話雖然說的難聽，但卻占著理，李繼無從反駁，只能低著頭閉口不言，氣的緊握雙拳瑟瑟發抖。
而坐在龍椅上的乾武帝，則眼中精光閃爍，恨不得站起來叫上幾聲好。
痛快！
實在是太痛快了！
李長風今日這一方說辭，正是他心中憋著沒有發出來的怒火，每一個字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馮去疾全程都在關注李長風，看到李長風慷慨激昂，把宋德馨辯得啞口無言，不由得暗暗點頭。
李長風在朝堂上的表現，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他沒有想到看似沉迷于奇淫巧技、銀兩錢財的李長風，竟然會對大乾律法這般熟悉。
“九皇子殿下并不是魯莽而為，是早有準備啊！”馮去疾暗自感嘆道。
李長風當然是早有準備。
前世地球龍國，各種法律法規條例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即便是專業律師想要全盤掌握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有了專攻民法，刑法，經濟犯罪法等，有側重點的專業律師。
李長風在前世也只翻閱過一點和他平日生活息息相關的民法而已。
但這個世界不同，受到落后生產力的影響，法律體系并不健全，一部《大乾律》囊括了所有，其內容并不算多。
李長風早就看過數遍，并記住了一些核心要點以備不時之需，卻不曾想在今日用上了。
李承業看到李長風的表現后，在吃驚的同時暗道僥幸。
幸虧沒有跟李繼一樣落井下石，否則被指著鼻子罵的可就不僅僅是李繼了。
而且，堂堂皇室給世家道歉確實太丟臉了，不管是否在理，都會讓乾武帝不喜。
乾武帝雖然心中激動暢快，但表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看著宋德馨語氣淡漠的道：“宋愛卿，你以為九皇子所言如何？”
宋德馨滿臉羞愧，拱手道：“殿下所言正合法理，趙家證詞不可取信，老臣身為刑部尚書卻有失偏頗，實在是愧對陛下信任，請陛下準許老臣告老還鄉！”
乾武帝不置可否，又看向剛剛附和宋德馨言論的眾人，語氣冷漠的說道：“爾等現在怎么說？”
眾臣連連叩首，都表示感到非常慚愧，稱贊李長風熟讀大乾律，遠超他們。
乾武帝冷冷一笑道：“爾等在朝為官，連大乾律都不熟悉，如何為朕治理天下？”
說到這里，乾武帝頓了一下，聲音提高了許多，冷喝道：“爾等素位尸餐著實可惡，今日朕便罷免爾等官職，永世不得錄用！”
此言一出，這些官員無不臉色蒼白，有的甚至癱坐在地，眼中滿是懊悔之色，更多的則是連連叩首求乾武帝開恩。
乾武帝早就想除掉八大世家了。
同時對八大世家動手他不敢，但對單單一個趙家出手他還是敢的，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打壓除掉一部分他們的爪牙。
他有些厭惡的揮了揮手道：“來人，扒掉他們的官服，亂棍打出宣政殿！”
話音一落，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內侍衛便沖了進來，手持棍棒把這些人打了出去，下手那叫一個狠。
宋德馨看得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徹底完了，事實也正如他所料，乾武帝看向他冷冷的道：“你不是要辭官告老還鄉嗎？朕準了！”
六部之一的刑部是何等重要，如今有充足的理由，自然要順勢拿掉宋德馨換上他信任的人，同時也算是給趙家一個警告。
一次早朝，一下子罷免掉了十幾個朝廷大員，李長風逆勢翻盤，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乾武帝沒了繼續早朝的興致，揮了揮手道：“李長風、李繼留下，其他人退朝。”
李繼心中惶恐，李長風冷笑連連，眾大臣心思各異的離開宣政殿。
乾武帝緩緩起身，從御臺上走下，抽出七匹狼腰帶，來到李繼身前，眼中的失望和憤怒難以掩飾。
皇子們平日里互相爭斗也就罷了，這種大是大非上竟然不顧皇家顏面，乾武帝實在難以接受。
“父皇恕罪啊！”
李繼明白了乾武帝的心思，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饒。
又要挨抽了嗎？
他都快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乾武帝對李繼太失望了，他甚至都懶得說些什么，臉上肌肉緊繃，舉起腰帶劈頭蓋臉的抽了下去。
啪！啪！啪！……
宣政殿里回蕩著腰帶抽在身上的聲音。
李繼剛開始還能忍住，抽了幾下后便慘叫起來，宛如殺豬一般。
李長風則興奮不已，在一旁不停地慫恿。
“抽！”
“狠狠抽！”
“這種廢物抽死了最好！”
“我們皇族的臉，都快被這個廢物丟光了！”
直到把李繼抽的躺在地上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乾武帝這才罷手，對高大力說道：“把這個混賬東西送到太醫院，別讓他死了。”
他雖然失望憤怒，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還不至于不管不顧。
“是，陛下。”
高大力面無表情的看了李繼一眼，朝角落招了招手，幾個太監走出，七手八腳的把李繼抬走。
“長風，隨朕去后殿。”乾武帝疲憊的說道。
此時的他已經沒了執掌天下的帝王氣勢，只有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失望和無奈，甚至有些暮氣沉沉。
李長風看了一眼，沒有說什么。
這種事情沒法勸。
來到后殿，乾武帝情緒已經調整好了，再次恢復帝王威儀，盯著李長風目光炯炯的問道：“長風，你是故意的，對吧？”
李長風毫不避諱的道：“當然。”
“所以，你知道了刺殺你的人是趙家派來的？”
“那肯定啊，要不然兒臣去招惹趙家干什么？”
乾武帝目光閃動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長風早就料到乾武帝會問此事，不慌不忙的說道：“落花宮宮主封十夜自稱是一品大宗師，囂張跋扈的不得了，說是要讓兒臣死個明白，告知兒臣是接了趙家的懸賞。”
乾武帝不疑有他，沉吟片刻又問道：“你可知八大世家的勢力有多么恐怖嗎？”
“大概知道一些。”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今日便詳細向你說說八大世家，好讓你心里有底。”乾武帝語重心長的說道。
然后便詳細介紹了八大世家的恐怖，遠比李長風了解到的更加可怕。
不過李長風卻表現的很平靜，只是略微有些意外而已。
乾武帝詫異道：“你不怕？”
李長風白了一眼乾武帝道：“整個大乾都是我李氏皇族的，怕他個鳥？本皇子才不受那個鳥氣，大不了就開戰，瞻前顧后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不破不立天下打爛了重建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