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六嬸稍顯急迫地塞了一口點心,朝秦荽笑道:“我早上沒有吃東西,如今餓得緊,你先容我吃點墊墊肚子再說吧。”
六嬸今天穿了身嶄新的深藍色麻布衣裳,腳上一雙新的布鞋,不過衣服的折痕看得出來應該是在柜子里放了很多年的,大約只有最重要的場合翻出來穿穿。
等一盤子點心吃完,茶也喝了一壺,六嬸這才歇了下來緩緩說起來意。
“燕子家前幾日來了個書生,他們一家人都以為能讓燕子嫁給他,據說是個秀才啥的。我呸,人家能瞧得上燕子那賤女人?這不,前兒上午說是去鎮上買啥東西,結果人就跑了。”
秦荽不動聲色,問:“他們怎么知道人跑了?”
“兩天都沒有人影了,不是跑了還能是啥?”六嬸很是幸災樂禍,就差拍著手叫好了。
“今天早上,族長家里人就來說了,燕子還嫁給劉喜,對我們家也給些補償,彩禮是不要的,之前說好的房子地基都給劉喜,另外再貼補一份嫁妝,保證劉喜和燕子以后過得舒坦。”
“所以,六嬸又心動了,答應了?”秦荽看著眼前的女人,一臉的皺褶和疲勞,眼睛里卻不乏算計的光芒。
在秦荽的眼里,六嬸很蠢又愛占便宜,可她是劉喜的娘,她若是真要定下親事,劉喜還真的很難辦。
“怎么不答應呢,這可是好事啊,我們家窮,能娶到一個不要彩禮還給嫁妝的媳婦兒,簡直是天下掉下來的好事。”
“聽說六嬸當初來蕭家時,很多人勸六嬸不要帶上劉喜,可六嬸不愿意。”
“是啊,唉,我自己的兒子,我可舍不得讓給別人,哪怕吃糠咽菜也是跟著親娘好些。”六嬸說起從前,倒也有些唏噓。
“劉喜小時候很聽話的,一天到晚怕我丟下他改嫁了。也不知道咋的,大了就不聽話了,總是和我反著來,真是氣死人。”
六嬸說到后來便心情不好了,忍不住跟秦荽抱怨。
秦荽淡淡一笑,輕輕放下茶盞,問:“六嬸小時候你能疼他,如今為何不疼他了?如今還想要用兒子去換一塊土地,一個屋子嗎?”
“你瞎說什么,劉喜是我兒子,他的婚事自然是我做主,他還想翻了天去。再說,這門親事有什么不好的,他有什么不滿意的?”六嬸臉色也不好起來,說話聲音也大了。
蘭花以為是吵架,忙想起自己的另一個職責,保護秦荽,于是忙提著搟面杖跑了進來,見兩人只是坐著說話,便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盯著六嬸。
六嬸唬了一跳,指著她問秦荽:“這是干啥,要打我?”
秦荽笑了笑,并未趕蘭花出去,而是對六嬸道:“六嬸,你不要管她;我們說回劉喜的事吧。”
見蘭花確實不動,六嬸也不再管她,又說道:“劉喜都十八九歲了,他還能咋辦?”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劉喜至少還有娘替他操心婚事,總是比蕭辰煜強些,若非自己誤打誤撞嫁給了他,只怕他還要繼續單身下去。
稍微走了一下神,秦荽忙又正色道:“六嬸,我問你一句,若是燕子看中的是你的二兒子,你可愿意?”
六嬸一愣,老臉也有些掛不住:“老二還小,再說,親事自然該先說給哥哥才是。”
秦荽的眼神淡漠了下來,語氣有些冷:“我只問六嬸,可愿意給你二兒子娶燕子這樣的女人?六嬸只需說愿或不愿?”
“不,不愿......”
不知為何,六嬸居然被這個才及笄不久的小新婦給壓得有些不敢造次,她不明白是為什么,卻不知不覺跟著秦荽的意思走。
她自然不知道,秦荽拋開學識和聰慧外,還有多年主母的積威,一旦擺出主母的威勢來,許多人都是怕的,何況是六嬸這樣猴年馬月才上次鎮子的人。
秦荽輕輕挑起眉尾,一絲冷嘲從舌尖飛出:“六嬸又為何非要劉喜娶燕子?他不是你疼愛的兒子了嗎?”
六嬸的腦子有些暈,忙著急解釋:“我,自然不是不疼他,而是他沒爹啊,沒爹給他操持,我一個女人能有什么法子?”
“劉喜喊我夫君一聲哥,喊我一聲嫂子,如今他來投奔我們,我們便將他當成我們的家人。六嬸,雖然你是他的親娘,可我覺得這門親事.......”秦荽說到這里,頓了頓,落地有聲的吐出兩個字:“不妥!”
六嬸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又想了一想才拍著桌子罵道:“蕭二家的,你可別太蹬鼻子上臉了,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還從未聽過有人能越過親娘去的事,劉喜是我兒,就算是要打死他,他也該受著。”
秦荽知道很多人只知道愚孝,比如眼前這位,她很能忍受丈夫的拳腳暴力,但是又將暴力換一種方式施加在兒子身上。且她最會看人做事,比如蕭家生的兩個孩子有六叔心疼,所以她也很心疼,平時重話不多說半句。
反而是最心疼她的劉喜卻成了她的出氣筒,也或許,她自己都根本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她知道卻偏要如此,那就是真正的壞了。
無論是否故意為之,給劉喜造成的傷害都是刻骨銘心的。
“六嬸,我若是不放人,有千萬種法子讓你和六叔雞飛蛋打一場空。若是你和六叔好好商量著來,劉喜以后有能力了,還是會孝順你的,你們自己商量商量,哪一條更好。”
六嬸并不聰明,甚至毫無遠見,她有限的腦子轉了一圈,想起孩子爹早上的叮囑:“無論劉喜說什么,都把人帶回來再說。再說驚蟄后便要開始忙翻地忙農活了,他不回來家里的活誰干?”
思及此,六嬸搖了搖頭,畢竟眼前的好處看得見摸得著,等劉喜將來有出息還不知道猴年馬月,何況,六嬸了解劉喜,他不是個多有能耐的人。
“劉喜爹說了,讓他回去干活,家里的地也該翻整了,他爹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弟弟妹妹還小,也干不了活。”
“我聽蕭辰煜說劉喜六歲跟著六嬸到了蕭家便要開始干農活了,為何劉喜的弟弟十二三歲了還干不得?”
六嬸說不出辯駁的話,總不能說劉喜沒爹護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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