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朝醉也
字數:2639
鐘毓從急診室出來時,譚士杰還站在門口一臉麻木的看著。
直到此刻,他腦子還是懵的,他忘不了宋美婷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模樣,想起來就頭皮發麻,他不明白簡單的家庭矛盾怎么會弄到見血的地步。
看見鐘毓站在他跟前,他瑟縮了一下,吞咽下口水,底氣不足的問道:
“美婷怎么樣了?她還有沒有脫離危險?”
身為患者家屬,他有知情權,鐘毓也沒有隱瞞,直言不諱道:
“她的臉術后半年視疤痕情況行第二次整形手術,因骨折咬合關系恢復不理想的話,也要采取進一步治療,最重要的是她還有面神經損傷,是肯定需要進行二次修復的。”
鐘毓故意往嚴重了說,譚士杰下意識計算后續要花多少錢,他面色凝重道:“做了這些治療,就能完全康復嗎?”
鐘毓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漠道:“得看她的身體狀況和術后護理情況。”
手術很成功,宋美婷臉上并不會留下疤痕,她將傷情往嚴重了說是幫著宋美婷爭取利益。
譚士杰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知該怎么做才合適。
宋美婷得送重癥監護室待著,她沒有完全度過危險期。
眼睜睜看著醫護人員將她推走,譚士杰有些茫然無措。
鐘毓沒什么情緒的開口道:“先跟我去拿單子辦理手續,別傻站著了。”
譚士杰這才打起精神跟在鐘毓身后,他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連身子都有些佝僂。
到了鐘毓辦公室后,她面無表情的坐下,拿下臉上的口罩,漫不經心道:
“現在沒有外人了,說說怎么回事吧。”
哪怕她坐著,譚士杰依然能感受到無形的壓迫。
他面色復雜,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鐘毓不耐煩的敲擊著桌面。
“你最好給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宋美婷在不好,那也是從春的姐姐,我不可能坐視不理,她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吃這么大虧,你覺得她會善罷甘休?”
譚士杰太知道宋美婷的情緒不穩定起來有多可怕了,他們結婚時間雖然短,從住一起后,爭吵就沒斷過,他很害怕她發瘋。
鐘毓有些煩躁,壓根不想搭理他們家這點破事,可事情不問清楚,她跟從春不好交代。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譚士杰也知道他是隱瞞不了的,舔了舔干燥的唇,聲音低沉的說道:“美婷臉上的傷是我媽拿刀砍的,她倆在家因為我工資的歸屬問題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先是爭吵然后大打出手,我媽被她罵的失去理智,一時失手才鬧成這個樣子,我媽動刀雖然不對,但她倆都有錯,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等他說完,鐘毓動作迅速的走到他跟前,啪的給了他一巴掌,冷若冰霜的問道:
“這個巴掌響不響?”
她是真的被這男人給惡心到了,完全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氣。
譚士杰有些不可置信的摸著自己的臉,瞪著眼睛看向鐘毓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鐘毓可不管他怎么想的,暴躁的問道:
“你帶著老婆孩子到駐地來生活也就罷了,為什么連你父母也要帶著一起?”
譚士杰理所應當道:“我父母年紀大了他們離不了人照顧,他們想跟著我一起生活,那就干脆都搬過來……”
這些狗屁倒灶的家務事鐘毓不想摻和,她冷笑道:
“別說廢話了,你媽在哪里?兒媳婦被她砍成重傷,她躲著就行了嗎?”
先前不提他媽媽的時候,他還能淡定,一提到他媽他就警鈴大作,臉色都變了。
“你什么意思?我媽是一時失手而已,她不是故意要傷害美婷的。”
鐘毓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她不屑道:
“你媽動刀那就是刑事案件,哪怕宋美婷是你老婆,她也是要付法律責任的,別以為這事簡單就能擺平。”
譚士杰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不過,他覺得宋美婷是他老婆,理應聽他的。
他故作強硬道:“你不要摻和我們家的事情,我們自己處理,我媽傷人確實是她不對,但這事我們自己關上門就能解決,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鐘毓被他的愚蠢弄笑了。
“你不會真以為宋美婷好欺負吧?她要是自認倒霉不計較這事,那我沒什么可說的,她醒來要是報警,我會很樂意給她出具傷情鑒定報告書,你好好想想這事怎么解決吧。”
說完這番話,鐘毓低頭給他開單子,讓他辦理手續。
譚家這虎穴是宋美婷自己跳的,要怎么處理得她自己決定,必要時幫一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鐘毓特意叮囑重癥監護室的護士,在宋美婷沒有醒之前,不要讓譚家人進病房看人。
譚士杰想進去找宋美婷都進不去,只得垂頭喪氣的回家。
他一回來,譚家老太太就臉色發白的問道:
“怎么樣?人沒死吧?”
譚士杰被這事弄的頭暈腦脹,他壓抑不住脾氣的吼道:
“媽,你怎么這么殘忍,她在怎么不好也是我老婆,你逼死瑞瑞媽也就算了,現在還這樣明目張膽的對宋美婷下手,拿刀砍人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譚老太太雖心狠手辣,卻也是知道怕的,她嘴唇哆嗦了兩下,強自鎮定道:
“都是一家人,我就是一時失手,宋美婷沒死,把事情說開就好,憑什么要抓我坐牢。”
原來一直作壁上觀的譚老爺子沉聲道:“家丑不可外揚,士杰你可不能讓宋美婷把這事鬧出去,誰家鍋底沒有灰,芝麻綠豆大的事偏鬧得烏煙瘴氣。”
最后一句話,他是對著譚老太太說的,老太太恨的牙癢癢。
“明明是你火上澆油,不然我怎么可能摸著刀往她臉上砍,現在你又來怪我,就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最惡毒。”
譚老爺子將手背在身后,板著臉道:
“明明是你自己心狠手辣,還怪我拱火,我可什么都沒做,哪有老公公跟兒媳婦對著干的。”
譚老太太早就看透枕邊人是什么德性了,她破口大罵起來,兩人吵的不可開交。
瑞瑞去上學不在家,昨晚的事已經嚇到他了,家里烏煙瘴氣,譚士杰一分鐘都不想待。
他大聲吼道:“你們能不能別互相推諉了,這事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解決問題。”
譚老爺子呼吸有些急促,他皺著眉頭道:
“宋美婷對你有感情,你好好哄哄她這事情就過去了,大不了以后你的工資就給她拿著嘛,她不就想要這個。”
譚老太太也不想著壓媳婦一頭了,她妥協道:
“那就這么辦,她在廣州人生地不熟的,她爸死了,她哥跟她也不來往,我就不信還有人會給她撐腰。”
譚士杰在沒有看到鐘毓前,也是這么想的,他看似慌亂,實則并不認為宋美婷能鬧出什么花樣來。
宋美婷自結婚跟他到駐地后,一直沒工作,在這邊語言不通沒有熟人,憑她自己是掀不起什么風浪的,壞就壞在鐘毓竟然在軍區醫院上班,他很懊惱自己沒把這事打聽清楚。
他有些無奈道:“我送美婷去醫院的時候,碰上鐘毓了,她是美婷的主治醫師,她說美婷還得進行二次手術,這事沒這么容易了結。”
原本自家人關上門就能解決的事,因為鐘毓的出現,變得棘手了起來。
譚老爺子臉色難看,鐘毓的本事他早有耳聞,聲音發緊道:
“咱們能不能給美婷轉院,你怎么不守在她身邊?萬一她被鐘毓蠱惑,這事可就不好處理了。”
譚士杰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他也懊悔自己對父母的放縱,早在瑞瑞媽過世時,他就該有所警覺才是。
他有些疲憊的說道:“你們在家照顧好瑞瑞,這事我來解決,沒事別出去亂跑,這事弄不好會影響我的前途,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譚老太太最在乎的就是兒子,要是因為自己一時糊涂弄的他前途盡毀,她一定不能原諒自己,趕緊說道:“兒子啊~媽不鬧了,只要宋美婷愿意息事寧人,媽怎么樣都成。”
譚士杰嘆了一口氣,他不忍看自己媽受委屈,安撫道:“行了,你也別太擔心了,我會處理好這事的,我先去洗澡換身衣服,你幫我煮碗面條,估計醫院還有的耗。”
鐘毓得知譚士杰離開醫院后,就拿著宋美婷的病歷去找紀學禮,他畢竟是神經外科的大神,宋美婷能不能治好,還得看他怎么說。
她也沒說跟宋美婷之間的糾葛,紀學禮看了病歷后,很自信的表示這病不難治,有他這句話,鐘毓也放心多了。
她下午去重癥監護室的時候,譚士杰守在門口,他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搗拾人模狗樣的,鐘毓從他身邊經過時,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譚士杰也不敢喊住她,生怕自己又惹她不快憑白挨訓。
看到鐘毓進來,小護士走上前輕聲細語道:
“鐘主任,您來啦?患者剛才有點反應,應該是快要醒過來了。”
宋美婷失血過多加上麻醉藥的緣故,到現在還未清醒。
鐘毓朝小護士笑了笑,輕聲道:“辛苦你了,你忙別的去吧,我來照看她。”
小護士毫無意見,笑著道:“那我去照顧5床的病人。”
這重癥監護室的病人離不了人,鐘毓多照看一個,她也能輕松一些。
鐘毓站在病床邊,見宋美婷嘴唇干燥,拿著棉棒蘸水給她滋潤下,她眼窩凹陷皮膚暗淡無光,顯然這段時間過得并不怎么樣。
鐘毓一點也不同情她,自作聰明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宋美婷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她眼皮好似重有千斤,艱難的想要睜開。
大概是傷口有些疼,她嘴里發出細弱的呻吟聲,聽起來倒是有些可憐。
鐘毓擱下手里的棉簽,聲音不輕不重的喚道:
“宋美婷,你快醒過來,不能在睡了,在睡下去你腦子就要壞了。”
或許是對鐘毓的聲音太敏感了,宋美婷皺了皺眉頭,勉強睜開眼睛,她虛弱的打量了鐘毓一眼,聲音嘶啞的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她聲音平靜,顯然是還沒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鐘毓耐心十足的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是誰拿刀砍了你的臉?”
這話猶如打開了宋美婷記憶的閥門,她呼吸急促,滿是驚恐怨恨的說道:
“是林春芳那個老虔婆拿刀砍我的,我要報警抓她……”
她大口的喘息著,情緒十分激動,鐘毓淡漠的說道:“我好不容易把你臉上的創口給縫合好,你要是激動的讓疤痕裂開,我可不敢保證你不留疤。”
宋美婷呼吸一滯徹底清醒過來,她看向鐘毓的眼神多了些清明。
“你也到廣州來啦?是你給我做手術的?譚家人死哪去了?”
她身體虛弱,可提起譚家人,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鐘毓并未隱瞞,沒什么情緒的說道:
“譚士杰在病房外守著進不來,譚家老兩口沒出現過。”
宋美婷壓抑著怒火,氣的牙癢癢,她現在孤立無援,根本不能將譚家人怎么樣,茫然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她轉過頭看向鐘毓。
“林春芳殺人未遂,我可以報警抓她坐牢吧?”
鐘毓點點頭,“你沒死成,要想當成家務事處理的話,民不舉官不究,也沒人管這事,你要是做傷情鑒定主動報警,那就按法律程序來,看你想怎么解決。”
宋美婷恨不得咬下林春芳一塊肉來,可她知道這事急不來,吃了虧受了罪,她終于知道動腦子了。
現在她能求助的只有鐘毓,盡管她倆不合,卻相信她不會見死不救。
她放低身段,悲傷的說道:“阿毓,你說我該怎么辦?我爸死了,譚士杰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和我辦,我為了跟他在一起,連海市的正經工作都辭了,結果他處處向著他媽,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錢沒依靠,被他們一家人合起伙來欺負,我婆婆還對我動刀,以后的日子沒法過了……”
她悲從中來,哭的越發傷心,鐘毓聽了卻無動于衷,她不耐煩道:
“你在我跟前哭沒用,路是你自己選的,現在你要做的是解決問題,你還想不想跟譚士杰過了?”
宋美婷有些迷茫,她對譚士杰還是有感情的,她現在一無所有,離婚了也沒好日子過。
她咬牙切齒道:“我跟譚士杰是領了結婚證的夫妻,我現在搞成這樣子,不跟他過又能怎樣。”
宋美婷這樣的選擇一點都不讓人意外,鐘毓直截了當道:
“看在從春的面子上,我教你一次,事情已經發生了,譚家肯定不想老太太去坐牢,你就握住這點不放,獅子大開口跟他們談條件。”
宋美婷還沒傻到家,立刻明白過來。
“我要讓那兩個老不死的帶著小拖油瓶滾回海市,我還要讓譚士杰把工資交給我管。”
她心里憋著口氣,現在只想擺脫那老兩口過自己的日子。
鐘毓淡漠道:“那你去跟譚士杰談,我給你開傷情鑒定書,他不同意你就直接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