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第482章
說話的人，正是徐永的徒弟，在御前侍候的順子。
“求大王開恩，給小的一條活路，小的什么都肯交待，都交代……”
短暫的沉默后，馮蘊微微扭頭，看向裴獗。
裴獗望著她，淡淡抬袖。
“韋錚。”
韋錚心頭猛地一跳，神經突突起來，規規矩矩地朝裴獗拱手一揖。
“下官明白。”
“那王妃就得問方福才了。”
“說來，你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血性之人。方福才的死，讓你恨大王，恨我，恨西京朝廷，這才暗地里與鄴城朝廷暗通款曲，做出如此瘋狂之舉……對也不對？”
馮蘊莞爾：“好呀，送你下去問他吧？你們兄弟一場，他此刻在下頭，說不得有多思念你呢。”
徐永說，陛下不小心踩滑，從臺階摔了下來。
猝卒收刀后退，可他猛地撞過來，速度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撞上來……
馮蘊跟裴獗對視一眼，突然開口，問林女史。
裴獗牽住她的手，回頭對韋錚道：
刀尖從徐永胸前滑過去……
那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在李桑若臨朝時期，方福才為內侍之首，要拿捏一個太妃身邊的小內監，簡直易如反掌。
“啊！”
他跌坐在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大吼一聲。
馮蘊安靜地陪侍在旁，就像沒事人一樣，云淡風輕的臉上，甚至帶了一絲笑意。
“笑話！我為何要幫李氏父女？”
她聲音未落，趁著眾人聚精會神聽她交代的當兒，被獄卒押跪在地的徐永，突然一個用力，掙脫獄卒，朝他的刀尖上撞去。
韋錚一怔。
“請大王明察，小人絕無謀害陛正和皇太后之心吶。”
“那日去永壽殿，是徐永讓我攛掇太后去的，小人也是為太后鳴不平，認為陛下對太后不夠親厚，全因雍懷王妃唆使，寧愿去祭拜過世的生母，也不肯愛護養育他多年的養母……”
“他說我們是狗男女。大王怎么看？”
雖然最終的結果，是彼此交惡，老死不相往來。
“小人沒有做過的事，不論王妃怎么說，小人也不敢承擔。”
“徐公公孝敬了太后一盒來自徒太山的參片，說是可養心脾之血，治失眠氣躁。太后用了幾次，夜里睡得香了，很是滿意，便常常服用，莫非……”
林女史喊冤不止。
馮蘊目光冷冽，“你當然不是幫李氏父女，你幫的是方福才。你與他相識于微末，他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感念他的恩情……”
裴獗道：“他不會交代了。”
唯一令馮蘊生疑的便是徐永與方福才有過交集……
馮蘊瞥他一眼，“大王也不等了嗎？”
“太后對小人恩寵有加，小人害太后，就是害自己，小人又不傻，不會那樣做的……”
可正因為此，才令馮蘊生疑。
“你和方福才交惡，無非掩人耳目。你真正的目的，是潛入芳蘭苑，監視端太妃和秦王的一舉一動，以保障李氏父女的江山……”
裴獗嗯聲，跟著起來，“走吧。”
馮蘊微微瞇眼，一字一句，緩慢而有力。
左仲冷著眼收刀，面無表情地拎住徐永的后頸，丟到裴獗的面前。
“大王，妾看不得這個，不想見血，要先行一步了。”
徐永：“小人不知王妃在說什么。”
半晌才明白裴獗的意思，拱手道：
“喏。”
幾乎沒有什么疑點。
就在陰暗的監舍內，擺上木案桌椅，還有茶水。
徐永的這些事情，是馮蘊方才在緹騎司的木案上看來的。
馮蘊問：“那你不想知道，在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錚的一聲，他拔刀指向徐永。
說罷她幽幽一聲冷哼。
可她不承認有加害端太后和小皇帝的私心。
就在西京朝廷為小皇帝的病情和儲君人選各自盤算，互相攻訐，暗地里搞得烽煙四起的時候，一道軍情急報，突然從兩朝邊地傳來……
沒人料到他會尋死，尖聲大叫。
橫豎都是死，與其自己死，不如別人死——
裴獗看她，“我是。”
有幽冷的風，從甬道吹來，仿佛來自地獄。
唯獨馮裴夫妻二人，慢條斯理。
徐永臉色有細微的變化。
又威脅他們供詞要一致，不得胡言亂語攀扯他。
已經沖開了一道口子，接下來的審訊就簡單多了。
鮮血如注，卻未傷要害。
再一深挖，林女史承認了自己與徐永的私情。
馮蘊伸手攬入他的臂彎里，很是親近，“大王不想知道，徐永要交代什么嗎？”
“小人為太后不忿，才在她耳邊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
裴獗側目朝她看來。
徐永面如死灰一般，嘴角冷冷抿了抿，沒有抬頭，聲音帶著一股森然的恨意。
徐永靜靜地看著馮蘊。
他平靜清淡，渾不在意。
馮蘊抿唇，一抹輕笑劃過唇角，轉瞬又抿得緊緊，雙眼冷冽。
周遭氣氛凝滯一片。
韋錚咬牙：“死到臨頭，還在狡辯，看來不動大刑，你是開不了口了。來人——”
“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當年熙豐帝駕崩，膝下僅存兩個皇子。一位是李太后的嫡子，已在中京薨逝的興和帝。另一位便是當初養在端太妃身邊的秦王，熙豐帝元配之子，當今的陛下……”
他聲音剛落，馮蘊便起了身，朝裴獗拱手。
宮人們唯恐說得慢了，不足以減輕罪行，爭先恐后地交代。
“雍懷王妃好深的心思。可惜，事實就是陛下自己摔的，你們問一千遍，一萬遍，也不會改變……”
不僅咬死不認，還要挑撥離間？
韋錚沒耐性了。
“小人不知——”
也是被這個婦人害死的。
因為徐永是內廷大太監，他讓宮人們都守在門口，不可讓人打擾陛下，他們也不敢抗命。
她聲音清潤好聽，并無半點狠意，就像是尋常玩笑一般，可徐永卻莫名聽得毛骨悚然……
“狗東西，你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若與你無關，你為何要隱瞞實情？攛掇所有人串供，說陛下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摔的……”
從侍從到獄卒，每個人都屏緊了呼吸，如履薄冰。
馮蘊：“那你細想一下，太后日常飲食可有古怪之處。”
報仇的機會，來得比馮蘊料想中的快……
“誰得利，誰便是兇手。這么簡單的道理，諸位貴人，不會須得小人來提醒吧？”
當的一聲！
斜刺里劈出一刀，直接將獄卒的腰刀架開。
“徐永，得罪了方福才，你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口供指向都只有兩個人——徐永，林女史。
韋錚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掌握了全部的口供。
內廷檔案完備，緹騎司私下里也將這里每一個人的過往，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來。
徐永也聽懂了。
阿元，娘子早晚會為你報仇。
馮蘊轉眸一笑。
徐永道：“陛下思念亡母，卻不想太后傷心，只允我一人在身側侍候，小人怕說不清楚，引來禍端，也是為了保命。”
徐永道：“王妃可有證據？若是沒有，紅口白牙，也無非是仗勢欺人，讓小人枉死……要我說，最有嫌疑禍害陛下和太后的人，分明是大長公主和莊賢王……”
否則，一人犯事，闔宮連坐，大家都跑不了，定要為小皇帝陪葬。
但下一瞬，便是一聲冷笑。
等他們聽到慘叫聲跑過去的時候，小皇帝已經摔在了臺階下。
他知道死期已至，還要飽受活罪，字字句句咬在嘴里，如有深仇大恨。
馮蘊笑著問裴獗。
方福才也死在緹騎司大牢里。
“小人沒有，小人萬萬不敢謀害太后……”
裴獗四平八穩地坐在首位，一言不發。
徐永慢慢抬頭，眼神冰冷地看著馮蘊。
馮蘊和方福才打過交道。
他雙眼陰陰地盯住馮蘊，又掃過裴獗和韋錚等人。
“裴獗，馮蘊，你們這對狗男女，會遭報應的。天打雷劈，五馬分尸，地獄輪回，生生世世……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
“太后突然病發暈厥，可是與你有關？”
林女史瘋狂磕頭，大喊冤枉。
要交代早就說了，不會等到現在。
“徐永，少時家貧，混跡草莽之中。熙豐二年，為糊口自宮入籍，在掖庭做低等雜事，受人欺凌，后來靠著巴結方福才，在中常侍謀了一個閑差……李桑若封后，方福才得其賞識，在嘉福殿掌事，混得風生水起之時，你卻突然與他交惡，轉頭攀附無權無勢的端妃，開始在芳蘭苑行走，一直到端太妃得勢，入主長信殿，臨朝稱制，這才水漲船高，獨掌內廷大權……”
“蘊娘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
李宗訓在鄴城招兵買馬，養精蓄銳，沉寂了一年以后，突然大興兵馬，同時詔告四海。
馮蘊點點頭，“有一點你和方福才還是相似的，知道交代了也沒有好下場，索性咬緊牙關，得一個忠字。”
監舍里油燈昏黃，散發著酸腐的氣味。
林女史說到這里，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扭過頭，視線幽幽地望向徐永。
那天，這些宮人全在永壽殿，可小皇帝滾下臺階前發生了什么，他們都表示，沒有親眼看見。
“好好招呼，過完癮，就別浪費糧食了。”
自稱，“皇權天授，心懷天下者得以居之。今西京朝廷奸佞當道，權臣擅專，令皇嗣蒙難，民不聊生。實乃天譴之兆。”
又稱：“鄴城有圣君在位，政治清明，百姓安康……為大晉國祚，今舉義旗，誅除首惡裴獗，順天意，正乾坤，救萬民于水火。”
并稱此次“，對百姓秋毫無犯，絕不累及無辜。盼天下有志之士，共襄義舉，還大晉一個朗朗太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