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第480章
第480章
溫行溯和濮陽漪的事情，比想象的順利。
她對溫行溯的心思，沒有半分遮掩，當天回去就向大長公主坦白了。
“非君不嫁。”
四個字，點中大長公主的命門。
在濮陽縱出事后，大長公主對一雙兒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他們受半分委屈。
何況，濮陽漪守寡后，大長公主看著女兒蹉跎這些年，也盼著她可以許一個好人家。
溫行溯這人，大長公主早就差人查探過了。
她指的是跟濮陽漪的婚事。
他不知馮蘊說這句話的意義。
說罷他從木欄跨過來，笑看馮蘊。
“以后兄長會護著你。”
“腰腰怎么來了？”
馮蘊勾了勾唇，好像沒有聽到他說“蕭三”的話，又好似早已忘卻世間有那么一個人，臉上仍是一副淡淡淺淺的表情。
大長公主陷入了沉思，猶豫不決。
溫行溯沉默不語。
觀棋略顯局促，“大郎君，娘子來了。”
溫行溯眼里恍惚一下，眉眼綻開。
更像是與另一股勢力的聯姻。
當今之世，因戰亂頻發，動蕩不安，六禮多不周全。
她聲音略帶嬌嗔。
園子里的梅花尚未凋謝，迎春花又急趕著吐出了新蕊，馮蘊穿過垂花門，還未走到水榭，抬眼就看到溫行溯，坐在臨水的亭臺木椅上……
“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僅是雍懷王，還手握大晉江山。多少雙眼睛看著呢，你得看著他一點。”
馮蘊哼聲，“誰不知大兄的琴藝才是一絕，別笑話我了，我那三腳貓功夫，怎堪與兄長相比？”
溫行溯似是一怔。
馮蘊幾杯酒下肚，眼圈也有些泛紅。
“你要好好地。”
她怕一個遲疑，郎君飛了。
江東溫氏，身世清白，姓溫，性也溫，有才有貌，是一個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
溫行溯沉眉不語。
“安渡再會。”
“好一曲關山秋月，我來和你。”
那濮陽漪能夠給溫行溯什么呢？
這不是單純的嫁女。
無論如何，她是不肯溫行溯勉強半分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語氣略帶遲疑。
等那琴弦振動，悠揚的曲子在溫行溯指尖跳躍時，馮蘊有些按捺不住，借著酒意挑來一支竹笛。
“溫將軍保重。”
低低吐出幾個字，她眼圈已然紅透，好像下一瞬就要掉下淚來，一副依依不舍之態。
馮蘊和裴獗也是如此。
大長公主當然不是看輕自己的女兒，但濮陽漪守寡的經歷和過往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探，便一清二楚……
“我那叫什么琴藝，比起蕭三……”
大長公主內心隱隱不安。
濮陽漪不好意思地嗔她，低下頭。
他什么也沒有做。
酒過三巡。
溫行溯沉眉，一聲嘆息。
“腰腰說得極是。誰也不知，我們哪一次再見，會是永遠不見。”
安安靜靜，對著水面倚欄而坐，雙眼微闔，神態慵淡，盡顯儒雅之氣。
溫行溯為什么愿意娶濮陽漪。
好似還是臺城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溫行溯點點頭，翻身上馬，掉頭而去。
馮蘊道：“要送的。”
“若是我阿母還在，該有多好。”
仆從們都聽得癡了。
雙方將婚事說好，沒有問名納吉，便直接定下婚事，溫行溯隨即送上大婚之禮，再行請期……
馮蘊道：“我在灶上為兄長備了酒菜，兄長不來痛飲一番，倒是躲在這里，一個人要酒喝。”
馮蘊不滿地皺眉，“大兄！”
小滿去了溫行溯的住處，沒找著人。
婚事自然是來不及辦的，找人占卜，婚期就定在仲夏時節，五月下旬。
“觀棋。”溫行溯突然開口，“去拿些酒來——”
好好的郎君為何要娶寡婦？若非為情，那便是為利。
遲疑一下，她腳步放緩，聲音也低了許多。
可一來備不住女兒太有主意，二來，雍懷王妃有心替兄長求娶，她的兄長身為北雍軍副將，有那樣的家世，也沒什么配不上濮陽漪的地方……
她癟了癟嘴巴，很想哭。
溫行溯點頭，“我也不是三歲小兒，無須遠送。我走得早，你慣睡懶覺，不用起身……”
“拿琴來，我大兄要撫琴一曲，以賀新喜。”
溫行溯笑道：“不說了。那等會兒，你得讓我多飲幾杯。”
餞行酒入腹，總令人愁緒淡淡。
馮蘊得聞消息，皺眉思忖一下。
溫行溯笑開，“讓你抓住了。”
溫行溯淡淡地笑：“嫁人了，可不能像在閨中那樣頑皮。妹夫他……”
“溫將軍——”濮陽漪還是沒忍住，對著他喊了一聲。
不料，濮陽漪早早等在了寒風中。
馮蘊和溫行溯說了很多話。
馮蘊近日因為元尚乙而帶來的沉郁之心，也被美酒沖散許多。
“珍重！”
馮蘊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大兄，你我兄妹這些年，早已是至親之人。你有心事，千萬不要瞞著我。”
更不知，馮蘊有多么盼著他活到壽終正寢，而不是走上輩子的老路，枉死他鄉……
唯一讓她不放心的是……
馮蘊停頓片刻，慢慢走過去
觀棋看到她，喊一聲“大郎君”，便要行禮，被馮蘊眼神制止。
低頭凝視她，好一會，輕輕笑道：
“若非京中諸事，我們也該準備啟程了，只如今……”
溫行溯停頓一下，回過頭來，騎在馬上迎風而立，衣袂飄飄。
溫行溯身姿微微一僵，扭頭看到馮蘊，俊臉上轉瞬便浮上一抹溫柔的笑容。
溫行溯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平和地道：“無關婚事。只是此情此景，引人陶醉，這才生出幾分酒性。”
“人生百態，豈能事事如意？總有情緒低落之時，腰腰莫當回事，很快就過去了。”
拒絕不了。
馮蘊道：“此去安渡路途遙遠，大兄要照顧好自己，不然有人該要心疼了。”
“也不知為何，阿元出事后，我心上的不安久久落不下去……如今想來，便要格外珍惜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了。”
馮蘊也還禮，“再會。”
馮蘊抿了抿唇，回頭看著溫行溯，淺淺一笑。
“久不聞腰腰琴音美妙，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馮蘊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笑道：“難過什么？縣君又不是不去安渡了。到五月，你可就是新嫁娘了……”
馮蘊又道：“大王今日和我說了，明日兄長離京，他不能相送。”
溫行溯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喉結動了動，沒有說什么，慢慢朝她們抱拳行禮。
品書說，大郎君在后院水榭。
溫行溯不便多說，側眸看向馮蘊。
溫行溯朝她行禮，溫聲道：
“縣君回安渡，我來接你。”
她久不碰樂器，倒也不顯生疏，眉目含笑，引笛而鳴，與婉轉琴聲相合，時而低鳴如高山流水，時而高亢如激昂戰場，一音一律聲聲入耳，相伴相合，盡顯世家風流……
濮陽漪嬌嗔地瞪她。
不是生離死別，她表現得太超過了，但她好不容易跟溫行溯確定關系，正是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郎君的時候，哪里舍得這樣分離……
“我只盼大兄能得幸福，跟我嫂子平安順遂，安穩到老。”
溫行溯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馮蘊微微蹙眉，“為何想到喝悶酒了？可是……仍有猶豫？”
“外頭風大，走吧，我們回屋痛飲。”
仆從們笑容滿面，無不應和。
這般情況，大長公主是走不了的。
這個天氣，乍暖還寒，涼亭水榭風大，平常少有人去。
濮陽漪看著他，再望天地之廣袤，突然有悲傷涌來。
許是經歷多了，人總會懷念兒時。
溫行溯看著她，目光深邃。
馮蘊看他眼波流轉間，皆是溫和的笑意，隨即松開緊繃的情緒，玩笑道：
“你要敢有事瞞著我，看我還理不理你。”
定下親事，馮蘊了去一番心愿，便讓灶上備了吃食，想在府里為溫行溯慶賀一下，也當為他餞行。
溫行溯看她放松下來，眉目便添笑意。
他用了一個“回”字，讓濮陽漪心里暖暖的，想到了花溪的田莊，還有守莊子的濮陽縱。
這世上才情能比蕭三的屬實不多。
“小滿，拿我披氅。”
“阿蘊，我走了。”
馮蘊硬撐著眼皮爬起來，送他到城門。
馮蘊道：“看不住。他不是我能約束的人。”
從眼前的局勢，追憶到幼時的打鬧。
沒有人注意到，裴獗走過蜿蜒曲折的小徑，站在窗外，聽那一曲輕柔悅耳的琴笛合奏，負手而立。
次日大早，溫行溯便辭別裴家人，帶著仆從從西京出發，準備返回安渡大營。
他突地將話頭打住，停頓，看向馮蘊，“拿琴來吧。”
離愁漸漸淡了。
馮蘊瞥他一眼，“那大兄就錯了。我待兄長最是和氣。對他，才沒有這樣好性子。”
“你啊，也是個窩里橫。在妹夫面前，可不敢如此張揚。”
南齊公子，獨絕蕭三。
可濮陽漪吃了秤砣鐵了心，在馮蘊托大媒帶著禮物登門后，便直言想跟溫行溯結親，一天三次去催促母親，快點答應……
溫行溯微微一笑，執韁抱拳。
“珍重。”
晨光熹微，霞光仿佛從天際破開了一個口子，照在高聳的城墻上。溫行溯隨行有十幾個仆從，還帶有幾車行李，他們走得并不很快，慢慢地，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