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第391章
391.第391章
第391章
金戈心臟緊縮,眼皮跳得極快。
有那么一瞬,他幾乎不敢和任汝德對視。
一股熱血直沖入腦。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任汝德知道他背叛蕭呈后,當如何脫身。
然后就聽到任汝德戲謔一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這陣子沒少跟制衣坊的孔娘子眉來眼去吧?”
金戈的心短暫的漏跳一拍,又恢復正常。
他不知任汝德是有心試探他,還是無意提及,但他和孔云娥平常相見,即使再小心,眼神交流間也難免露出端倪。
想瞞住任汝德這樣的老狐貍,是瞞不住的。
他索性承認。
“小人是光棍一個,縱有些心思,也不敢亂來,不敢辜負陛下所托。”
“那有什么?”任汝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男歡女愛才是人間正道。你要當真沒點心思,不貪女色,我還得防著你呢。”
說罷又大笑一聲。
“以后找孔娘子,不用偷偷摸摸的。大方點,要真有心思,去長門找里正娘子給你說和,陛下那頭,我幫你交代。”
金戈一驚,仍不敢應,訥訥道:
“那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任汝德扭頭反問:“孔娘子雖有一子,但早已是寡婦之身,無論南北,寡婦再嫁都無禁令。你堂堂正正一個大光棍,忸怩作態干什么?”
金戈讓任汝德好生訓了一頓,當即有點頭暈目眩,覺得暑氣更甚,從屋子里出來,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整個人都濕透了。
當日下午,裴獗才從安渡打馬回來。
左右跟著的仍然只有左仲和紀佑,回到屋里,馮蘊尚在里間翻書。
不知在冥思苦想什么,地上放著一大堆書籍,她額頭有汗,眉心發愁,手上握著的筆桿,濕潤一片。
熱氣撲面而來,裴獗拉開外衫,就著中衣往她身側一坐,“看這些閑書做甚?”
這些書之所以被裴獗認定為閑書,是因為它確實就是閑書。
馮蘊試圖從阿母留下的書里,找到一個應對干旱的辦法。可惜,翻到現在也沒什么有用的方案。
一些與水利和灌溉有關的,則是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尤其難以應對眼前……
她放下書籍,看著裴獗說正事。
“鄴城那邊找到人了,鄭壽山的小舅子,恰是合適。”
裴獗看她目光堅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問那許多,只道:“朝廷禁止與鄴城商販往來,你要故意以身試法,引魚上鉤?”
馮蘊笑道:“放心,不會有一顆煤球落到李宗訓手上。”
裴獗點點頭,隨意拿起她的書,翻閱。
馮蘊這才想起,她還沒有回答裴獗方才的問題,為什么要看這些閑書。
“大王可有注意到,有多久沒有下雨了?”
裴獗道:“正值秋收,要曬稻谷,不下雨豈不是好事?”
馮蘊搖搖頭,“本該是雷雨季節,卻顆雨皆無,花溪干涸,長河水位也在下降,就連村里的幾口老井,水量都小了。”
她盯著裴獗的眼睛。
“再這樣下去,要出大事的。”
裴獗又何嘗不知?
這幾日出門說是選址,其實每日都在聽賀洽念叨此事。
他看著馮蘊輕蹙的眉頭,嘆息一聲,攬住她的腰身,示意她靠過來。
“你啊,操心太甚。”
馮蘊仰頭看他,“大王嫌我多事了?”
裴獗搖搖頭。
千嬌百媚的小女子,那般溫軟,那樣柔媚,本該耽于后宅,安享清福,可她從早到晚都在忙碌。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思量。
這樣的她,跟上輩子大相徑庭。
他捉摸不透,常感不夠真實。
更不知,她到底要什么……
裴獗安靜片刻,淡淡地道:“你也操心操心我。”
馮蘊勾了勾唇,看著他眼里晦暗不明的光澤,低低一笑。
“大王最近不是在選址建離宮嗎?”
裴獗的神情,大為不屑,“做做樣子。”
馮蘊頗為意外,“不修嗎?”
裴獗輕輕嗯了一聲,“勞民傷財。”
馮蘊愣了愣才領悟過來,直呼高明。
不修離宮吧,小皇帝長久在安渡養著身子,說不過去。
修吧,以目前的國力,確實是勞師動眾,舍本逐末。
她姿態優雅的倒滿一杯涼茶,慢慢放到裴獗的面前。
“朝中百官要是問起,如何應對?事情擺在那里,能拖延一日兩日,總不能遙遙無期吧?”
裴獗道:“安渡是輔都,已入章程,離宮卻不必即刻就建。”
事緩則圓。
馮蘊認可他的想法,含笑點頭,又說些生活上的瑣事。
裴獗只是聽著,少有說話。
好片刻,他才問道:“侯準這幾日如何?”
馮蘊這才想起,還沒有跟他稟報這事,又笑道:
“大王這次可幫了我的大忙。這些訓練有素的兵卒,干起活來,屬實比半路招來的流民利索,令行禁止,一個頂倆。”
裴獗道:“你讓他們去挖煤了?”馮蘊反問:“不可以嗎?”
裴獗:……
他以為馮蘊會用來訓練部曲,沒有想到居然真的當勞工使用。
馮蘊看他沉吟不語,可能是覺得她暴殄天物,又笑著安慰:“大王放心,先讓他們在礦山待一陣子,若有更好的差事,我再安排他們。”
裴獗沒什么表情,“既然給你了,就由你使喚。”
馮蘊聽著,覺得這話有點不對。
怎么好像他把自己的人,送給了她一樣?
可侯準明明是齊人,是山匪,是跟北雍軍勢同水火,真刀真槍拼殺過的,還率眾下山刺殺過裴獗……
她凝視著裴獗。
“所以,侯準原本要投誠的,是北雍軍?”
裴獗想了想,搖頭。
可能自覺話里有矛盾,為免引馮蘊猜疑,他靜默片刻,又道:
“侯準此人,可信。蘊娘大可重用。”
馮蘊盯著他的眼睛,過了許久,才慢慢應一聲。
“我猜,你跟侯準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裴獗愣住,從她的眼睛里看自己。
“蘊娘……”
馮蘊微微一笑。
就在方才,這個想法突然從她的腦海里掠過,讓她自己都覺得荒唐。
裴獗和侯準,能有什么關系?
她搖搖頭,自己先笑起來。
“我之前就奇怪,大王是如何說服侯準的,又是憑什么篤定侯準是真心投靠,一定就信得過?甚至不太樂意我把他們當勞工使喚,但現在不奇怪了。”
裴獗嗯聲,安靜地問:“為何?”
馮蘊道:“伯牙與子期可以一見如故,將彼此引為知己,你和侯準也可以?伯牙有他的子期,你也有你的侯準,這也沒什么稀奇的。”
裴獗:……
他原本還在想,要找什么借口可以杜絕馮蘊的胡思亂想,如此一來,倒是不必他再解釋什么了。
這日的夜食,煮的是粟飯,配了一些炙羊肉,還有一壺酃酒。
與戰亂和動蕩極不相符的是,時下釀酒方式眾多,各種酒水更是不勝枚舉,世家貴族的食案上,從不缺美酒。
酃酒便是數得上名的。
裴獗看一眼,“哪里來的?”
馮蘊道:“任先生帶來的。”
裴獗知道她和任汝德有交道,可沒有深問,就像在刻意回避,嗯一聲便坐下來吃飯。
兩個人各自有自己的事,這頓飯吃得很是沉默。
燈燭通明,火光搖曳在墻壁上,蕩出一圈暖黃的光暈。
空氣里,酒香、飯菜香,女人香……
裴獗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已是微醺,見馮蘊放下筷子就要去書齋,突地伸手拉住她。
“蘊娘……”
馮蘊看著他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嬌聲一笑,朝他眨了眨眼。
“晚些。”
裴獗:“解決農事灌溉,我有一計。蘊娘可要聽聽?”
馮蘊這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稍怔一下,低笑。
“愿聞其詳。”
裴獗靜靜地道:“開渠,引淮水到長河。”
馮蘊看著他嚴肅板正的俊臉,驚了一下。
“那可是大工程。大王不是酒話?”
裴獗瞥她一眼,沉默。
馮蘊緩了緩內心沸騰的血氣,微微吸氣。
“真是敢想。”
長河和淮水是平行分系,調蓄力弱,交匯處更是屬于如今的鄴城朝廷轄地,而長河離淮水最近的支流,有一百余里……
要開鑿一條人工河流,那是多么艱難的事情。
別說,馮蘊之前還真在“閑書”里翻到過這么做的。
可當下想一想,還是有些瘋狂。
她道:“大王大可不必這么做……”
裴獗道:“并非因你之故。”
他慢慢起身,“安渡要成為真正的輔都,這條河道,就有必要。”
馮蘊的眸子里極快地掠過一抹喜悅的笑意,隨后又黯淡下來。
“修離宮勞民傷財,朝臣和端太后,又怎會允許開渠挖溝,鑿一條人工河?”
裴獗:我敢想的事還多,要不要試試?
馮蘊:……來啊,誰怕誰。不就是挖坑開渠嗎,我會挖……
淳于焰:還是讓我來挖吧,我最會挖了,墻角都能挖倒……
敖七:鰲崽,咬他。
蕭呈:他們都說,我現在都不配擁有名字了,作者,你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