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怡走了,坐上了去往鎮上的牛車,隨身只帶了來時的那個小包裹,還有對未來滿腹的憧憬和忐忑。
沈鹿竹望向剛從外面進來的褚義問道:「人都走了?」
「嗯,都送走了,堂嬸兒和褚平兩口子,還特意去送了趟林秋怡,人這會兒該是已經坐上去鎮上的牛車了。」
沈鹿竹點點頭:「她方才與我說了許多,是個可憐的,不過好在已經都過去了,以后只需為了自己活就夠了!」
褚義伸手擁過妻子:「嗯,咱們也會越來越好的。」
正說著原本還在一旁的搖床里熟睡的小正正,忽然揮舞著小手小腳醒了過來,嘴里還配合地哼哼著,褚義連忙將他抱起輕哄著。
「剛阿娘把正正抱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睡著了,便沒有喂他,興許是餓了。」
沈鹿竹說著伸手欲接過褚義懷里的正正,許是不小心弄松了包裹正正的小被子,就看見似乎有個什么東西掉落到了地上,待她將正正重新包裹好,褚義已經將東西從地上撿了起來,是幾張折在一起的紙。
「這是……大伯家的房契,還有地契!」
褚義有些震驚不解地將手里的東西展示給妻子看,一共四張紙,分別是褚大伯家村尾宅院的房契,五畝耕地的地契,一份落款處簽了褚阿爺和林秋怡名字的買賣契約,外加一封林秋怡寫給褚家人的信。
信上再次寫到了林秋怡對褚家人的感激,若不是這一家子,她怕是早就凍死在那個臘月里的清晨了,也提到她最近除了在考慮今后如何生活的問題之外,便一直在想怎么能向褚家眾人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又稱她自己無意間得知了褚大伯一家和小兩口之間的事兒,看著那一家子被趕出村子,很是替小兩口開心,高興之余也終于想到了自己該如何表示感謝,索性便買下了褚大伯家的宅院和耕地「物歸原主」。
最后林秋怡還寫到,在買賣宅院和耕地的這件事上,褚大伯一家子并沒能占到自己的便宜,不僅如此,許是因為根本就無人問津的關系,她最后是用了低于正常價近三成的價格將宅院和耕地買下的,叫沈鹿竹不必有心理負擔,坦然收下便可。
「一定是剛才林姑娘抱正正的時候,趁我不注意放進去的,這些東西要怎么辦?」
褚義拿著這四張頗有些分量的紙,也陷入了兩難:「不知那牛車走出去多遠了,若是現在趕車去追的話,還追不追得上,她可和阿竹你說了要去哪里落腳?」
沈鹿竹搖搖頭:「不曾,只說了想去鎮上或者縣里做些小生意,旁的并沒有提起來過,我光顧著和她聊天了,根本就沒注意到。」
褚義將那四張紙重新折了起來,寬慰妻子道:「無妨,咱們先替她收著便是,鎮上、縣里都離得不遠,總能再遇見的。」
沈鹿竹點點頭,自己跟林秋怡的接觸雖算不上多密切,可對她的性格也算是知曉了個大概,她那人防備心有些重,不想有太多牽扯,不愿意虧欠旁人什么,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她才用了這種方法,來償還褚家的人情。
「也好,估計就算現在咱們真的追上去了,她也不會收回去的,還是等下次見面再說吧,就像相公你說的,鎮上跟縣里都不遠,總能再遇見的,這些就算是咱們暫時替林姑娘保管的,她一個姑娘家,總要留些依仗的。」
辦完了滿月宴,在沈鹿竹的期盼中,四十天的月子也終于算是熬過去了,四十天期滿的那一天,沈鹿竹終于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梳洗一番干干凈凈地出了屋子。
此時已經是二月末了,天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寒冷,有了些許早春將至的暖意,剛被允許出屋溜達,已經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的沈鹿竹,屬實有些腳力跟不上,平日里抱著大胖
兒子都輕輕松松,可在院子里走上兩圈,便開始氣喘吁吁了。
在拉著褚義陪她到村里遛了好幾天的彎后,沈鹿竹終于履行了自己還在坐月子時,就定下的計劃,去棲禪寺還愿祈福。
趕在三月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小兩口將正正托付給了堂嬸兒錢后,便趕著牛車,和褚平夫妻倆一起朝著十里外的棲禪寺出發了。
今日不是廟會,也沒有趕上初一、十五這種日子,來棲禪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將牛車停在山腳下,四人便開始徒步上山。
進寺后,徑直來到了送子觀音像前,敬香磕頭還愿后,小兩口又陪著元霜帶著剛在送子觀音殿求的簽,去殿后請大師傅幫忙解簽。
褚平跟元霜正排著隊,在一旁等待的沈鹿竹就見從不遠處的林間小路里,走來了位「老朋友」,上次來參加廟會時,那只很通人性的貓,貍花。
貍花像是提前知道了沈鹿竹和褚義在這一般,慵懶地一步一步徑直走向了站在等待解簽的隊伍外的沈鹿竹,來到她身前后,還揚起腦袋沖二人喵喵叫了兩聲,好似在說:「你來了?」
沈鹿竹對面前發生的一切,感覺新奇極了,扭頭驚喜地對褚義道:「褚義,這只貍花貓也太厲害了吧,這么久了,它還記得咱們呢!」
說罷,又蹲下身子摸了摸貍花的貓頭:「貍花你是知道我們來了,專門找過來的嗎?」
像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回答對方的問話一般,貍花直接順勢仰躺在了沈鹿竹的腳邊,擺出和上次一樣的姿勢,露出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讓沈鹿竹幫它按摩。
褚義也覺得這貓神奇得很,怎么每次都能精準地碰上,還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夫妻兩人正逗弄著貍花,就見面前突然出現了三雙腳,其中一雙還穿著僧人特有的布鞋。
褚義抬頭見是方才坐在方桌后,為眾人解簽的大師傅和褚平夫妻倆,忙攙扶著妻子,站起身來打招呼:「師傅好。」
那大師傅長得很是喜慶,笑瞇瞇地指了指此時還在沈鹿竹腳邊耍賴的貍花道:「阿彌陀佛,在下慧能,方才正要替這二位解簽文,便瞧見了二位施主在這照顧貍花,一問才知竟是一同來的,就厚臉過來打擾二位了,敢問二位施主是不是許久之前來時,也遇到過貍花?」
沈鹿竹點頭應道:「確實是這樣,上次來時是在正殿前方的水池前遇到的,當時還遇到了位小師傅。」
解簽的大師傅點頭笑道:「正是貧僧的小徒弟,他回來后還與我講了貍花耍賴讓你們照顧的事兒,這貓平日里并不親人,所以我當時還覺得新奇,想不到今兒居然又遇到了。」
小兩口和慧能師傅閑聊了幾句,褚平和元霜這才解了簽文,元霜今兒所為求子,得了個上簽,自是喜不自勝。
四人揮別慧能師傅,正要往回走的時候,誰知那貍花竟然跟了上來,身子在沈鹿竹腿邊一蹭一蹭地,好似沒被擼夠一般,不愿幾人離去。
慧能師傅瞧見后笑了笑,招呼道:「貍花,施主要歸家去了,還不快回來。」
貍花似乎聽懂了慧能師傅的話,側仰著頭看了看沈鹿竹和褚義,又回頭望向正招呼它的慧能師傅,往回走了幾步。
四人見狀再次揮別了慧能師傅,可不曾想那貍花貓聽見了身后的聲響,再次小跑到四人身邊,這次直接耍賴般地橫躺在了沈鹿竹的鞋面上,不肯起身。
這次任憑慧能師傅如何招呼,也只是側頭朝聲音的方向看看,不曾挪動半步,如此僵持了一會兒,慧能師傅只能走過來對著貍花道:「你可是想跟這位女施主家去?」
誰知這次那貍花貓竟然動了,只見它又在慧能師傅和沈鹿竹兩者之間看了看,隨后起身來到慧能師傅身邊,繞著師傅的雙腳走了幾圈,之后竟然
又徑直回到沈鹿竹的鞋面上躺好。
慧能師傅見狀笑了笑,雙手合十沖著小兩口施了個禮道:「看來貍花和施主緣分頗深,它既想隨施主家去,那就有勞施主善待它吧!」
「師傅,這是您養的貓,怎么能就這么被我帶走。」
「阿彌陀佛。」慧能師傅誦了句佛號后道:「眾生平等,貍花只屬于它自己,并不屬于任何人,萬般皆是緣,它既與施主緣深,萬望施主還要珍惜才是。」
慧能師傅說罷,便誦著佛號,重新回到了殿后的桌前,為其他香客解簽,不再理會這邊的四人一貓。
而貍花也在慧能師傅離去后,從沈鹿竹的鞋面上滑了下來,慢悠悠地抻了個懶腰,隨后沖著身后的四人叫了聲,仿佛在說:「還不走?」
來寺廟還愿祈福,竟然還能收獲一只貍花貓,小兩口雖還有些懵懵的,卻也十分喜歡這只極其通人性的貍花貓,既然寺里的師傅和貍花都同意,哪還有什么好推辭的。
四人跟在大搖大擺的貍花身后,一路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走出了棲禪寺,并朝著山下走去,一直來到了山下的岔路口,許是不知道之后的路該如何繼續,貍花這才停了腳步,扭頭朝小兩口叫了兩聲,
褚義上前欲將貍花抱起,本以為這貓會和上次廟會時一般直接躲開,誰想這次貍花卻出奇的配合,不躲不避任由著褚義將它抱起,四人一貓一路趕著牛車,回了褚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