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
林渡通過天梯,突破了此界的壁壘,下一瞬間置身濃郁的仙氣之中。
這仙氣比大世界的靈力更加凝實純粹,讓人身上一輕。
升仙臺上,仙吏正等著結印,但見上頭陣紋浮動,一青色人影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仙吏低頭看著那飛升簿上顯示的生平,愣了一下,“洞明大世界,林渡,歲……五百?”
他是眼花了還是大世界天道出錯虛報了。
什么人能五百歲飛升?把天道吃了?
仙吏揉了揉眼睛,沒再往后面看,因為人已經上來了。
“這位,可是林渡仙友?”
林渡頷首。
“這位仙友,在下仙臺路引離素,由我給你導引,先去錄下氣息。”仙吏笑著開口,順帶神識掃過林渡身上,確定了,骨齡還當真只有五百。
只是……這人身上的氣運,怎么幾乎沒有呢?
林渡依言錄下氣息,聽得仙吏介紹,“您是道門弟子?道門三十六重天,大多居住在二十八重天。”
“二十八重天上,有種民之天,又稱圣弟子天,就是道家法門有成大能所居;上又有三清圣境,為三十三重天,三十三重天之上大羅天,無人居住,是元始化身之處。”
林渡了然,“三界之上,眇眇大羅,上無色根,云層峨峨。”
那仙吏一怔,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繼續介紹,“這三十三重天,大多受天宮總領管轄,另有小宗小家小族,也都要受天規管轄,天宮部屬繁多,仙吏也不少,不少剛飛升的人也會先試試能不能進入仙宮一部領一職位,或者亦有不拘束的散修,仙城林立,自去修行,亦可。”
林渡懂了,上天也少不了考編。
聽這仙吏的意思,還是考編好,一下子就踏實有了歸屬了,也不用自己慢慢摸索了。
林渡想到了陰懷天,曾經是天將,大約也是天宮中人。
她垂眸思量跟著仙吏步行之時,亦有不少人在看這個新來的人。
那小仙身上一副最簡單的道門弟子打扮,素銀花冠,白玉短簪,連寶石修飾都無,一身蒼青法衣,也不見墜飾,素得過分,濯冰漱雪,不過如此。
“這形容,也不知究竟要去哪一個部當值。”
林渡也在看目光所及的天界,浮云繚繞,霞光四散,仙宮林立,碧瓦金殿,寶玉妝成,華麗亮眼,孔雀一族看了鐵定喜歡。
他們走過了白玉橋,仙吏細細碎碎介紹,“各宮皆有部屬,比如雷部、斗部……”
“哦對了!也不知仙友,修的是什么?”
林渡聞言淺笑起來,“我啊,修陣……”
“她修的是陣道,只是,不適合我們天宮,畢竟,她的眼界,還沒到那個地步。”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林渡腳步一頓,還是個老熟人。
仙吏趕忙行禮,“開陽星君。”
林渡挑眉,也跟著喊了一聲,語調散漫,“原來是,開陽星君。”
開陽說不上來林渡究竟是什么語氣,但就是怪里怪氣的,拖長了聲音,總歸有點不群眾。
他剛要開口,聽得林渡繼續說道,“怎么,您見過我?這么了解我?”
開陽閉了嘴。
這事兒能說嗎?
仙吏呆住了,是啊,這開陽星君怎么知道的林渡?
人可是下界出生,出生的時間還沒仙界一人閉關的時間長呢?
林渡就喜歡看人憋氣的樣子,聞言淡淡一笑,轉頭看向那仙吏,“還得勞煩前輩繼續帶路。”
二人過了橋,到了等級的一處宮殿,林渡剛剛錄了氣息,想要問問自家老父親如今在哪,就聽得一人開口,“你身上,怎么氣運如此淡薄,幾乎等于沒有?”
林渡聞言一怔,還沒說話,就聽得那仙人繼續道,“我在這里這么多年,就沒看過這么不受天道眷顧的人,毫無氣運,你這……能這么早飛升,都是實打實的功夫,不容易啊不容易,這命夠硬!要不你,去瘟部吧,我看你真的合適,他們一定要你。”
林渡:……那也行。
什么部不是部呢。
“不過,她身上有冰雪之力,進水部也好啊,比那些人都強,直接能上手,水部也肯定要她!”另一人看了錄入氣息之后顯示的注釋開口。
“且慢!”另一道聲音闖入林渡的耳膜。
林渡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啊,熱鬧好啊,熱鬧好啊。
一道玄色身影出現在殿內,“司命府閻野,這是我的弟子,就先領走了。”
閻野橫到林渡面前,逼得她不得不退了兩步。
“嗷,司命府,那也行。”那仙官有些遺憾,碎碎念道,“奇人啊奇人啊,居然才五百歲。”
閻野以為這就能順利帶走林渡了,轉身用神識掃了一眼,“怎么著,這么急就上來了?”
林渡抱著胳膊,終于不裝禮貌了,“不要拿你自己的實力來衡量我,我林渡哪次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閻野上來給了個腦瓜崩,“走了。”
兩人剛剛走出那大殿沒多久,身后傳來了撕心裂肺的且慢之聲。
“誒等等!閻野星官!林渡不能走!林渡不能走!不要冒領徒弟啊!!!”
閻野走得更快了。
林渡:?
一只仙鶴俯沖而下,竄到他們面前一個急剎車攔住了兩個人,翅膀回旋之間脖子差點扭斷。
林渡和閻野后退一步,聽得那仙鶴口吐人言。
“林渡,修洞真道,度人成仙,可為道祖親傳,我來接你去三十三重天。”
閻野聞言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截住。
他這個徒弟,到底是要比他走得更遠。
林渡愣了一下,旋即應聲,“仙友稍等。”
她轉頭,看向頭發微微束得規整些的老父親,“那我先走?回頭等我熟悉了,再去司命府找師父?”
閻野冷哼了一聲,“走走走,能去三十三重天拜師聽講法也不虧,趕緊去。”
林渡跟著仙鶴離開之際,接引的殿內也亂成了一鍋粥。
“還真是三十三重天的親傳?”
“你還能有假?幾萬年出了這么一個洞真道啊,三十三重天都多久沒人上去了,沒想到啊……有的人,一上來就是在圣弟子天的人。”
“五百歲啊,五百歲的飛升之人,還是最正統的洞真道……”一仙搖頭感慨,見那結印的仙吏還站在那兒,順口問道,“你可曾好生接引?那林渡可得罪不得,修得可是萬道之宗,多少人這輩子都入不了那道,她卻修成了,只怕這之后下天宮應職,身份也不會低。”
天庭不講血統,略講師承,但最終還是看各自道統。
道統傳承,看的是個人心性和能力。
誰能想到,那么個五百歲飛升的小仙,竟是萬道之宗的弟子,叫人艷羨不已。
可萬道之宗修得艱難,旁人想學,也學不成。
仙吏趕忙搖頭,“自然不曾得罪,林渡也極好說話,問題極少,只是……”
只是開陽星君,看起來好像并不喜歡那位剛上來的林渡仙友,要是知道,只怕要氣上好久了。
林渡就這么一路直上了三十三重天,跟著仙鶴落在一處玉山之下。
此處倒比下面清凈不少,清凈之氣無處不在,直叫人一身輕松。
“此處就是清微天玉清境,此為玉京山,日后道祖講經傳道,就以此上清微宮。”
仙鶴口吐人言,“先上去行禮見過,領了牌子,自有師兄來引你去。”
林渡道了謝,抬腳向上走去。
玉京山臺階平緩,可林渡每一步,都踏得小心。
處處皆是道韻彌漫,林渡頂著壓力,不能四處亂看,只能一直上前。
直到上了山,到了古樸的大殿面前,林渡居然生出了渺小之感。
她恭恭敬敬行了道禮,“洞明界林渡,拜見道祖。”
大殿門緩緩打開,卻不見一人,唯有神光,叫人不敢直視。
唯有一道聲音響起,“至學之士,濟夭度厄,死而更生,今氣合道真,通玄究微,便賜你道號,名靈微。”
林渡垂首,背脊依舊筆直,“弟子謝道祖賜號。”
“且去吧,你走你的道,道自然成。”
林渡尚未來得及有反應,就覺得一道清氣灌入了她的體內。
那是本源清氣。
四肢百骸,如至涼泉之中,叮咚水聲在耳邊響起,如同仙音。
又像是,混沌開悟。
林渡處在這種玄而又玄的境界之中許久,方才有人降至她身旁。
“隨我來吧,道祖親傳,當居圣弟子天。”女聲溫厚,一身七彩寶光,眉眼慈和。
林渡行禮道謝,跟著她下了三十三重天。
女仙笑道,“想必已有人給你安排好了住處,我不過領你走一走。”
圣弟子天卻也極大,遠遠可見浮云之中宮殿分散,各成一景。
“靈微真君,”一仙童落在她們面前,“這空的宮殿大多沒有修繕,我擇了幾處,不如請靈微真君親自挑選?”
林渡垂眸,看向那仙童,總覺得模樣有些熟悉,跟著他看向了那個地圖,目光落在一處靈光極盛的地方。
她眉心微動,“此處是?”
仙童果然眉開眼笑,“此處是最大最寬敞的一處,也最清凈,真君若選了此處,我引你去?”
女仙元靈見狀開口提醒,“此處靠近歸墟和禁地,雖說靈光極盛,也是為了鎮壓陰邪之氣,并不算個好地方。”
元靈掃了一眼,卻見那標出來的地方都不算什么好選擇,都是偏僻且小,仙氣稀薄,唯有那處最好,一時僵持。
林渡忽然展顏一笑,“我瞧著這處就很好,便是為了鎮壓陰邪之氣,也好修行,多謝元君。”
仙界,尋常有成者可喚仙君,天庭之中可用官職部門稱呼,譬如星官亦可稱星君,道門有成弟子,最次者可稱真君,修為更上一層,便稱道君,再上,便稱為元君,若是元君以上,便是天尊。
仙童笑道,“那我引真君去,元君放心,我必定安排妥當。”
元靈將那泛著彩光的白玉腰牌送給林渡,“來日道祖講道,玉京令自會通知。”
林渡接了,才發現上面已經刻下了她的道號。
想來她受清氣灌頂開悟,悟道的時間可不短。
林渡被引至自己的宮殿,發現里頭倒是清凈地過分。
仙童問道,“真君要幾個道童和坐騎?我們回頭給您送來。”
“不必。”林渡婉拒了仙童的熱情推銷,“我不需要。”
“可是這么大的宮殿院落,沒有個童子仙侍也不像話呀。”仙童眨著大眼睛,看上去熱情真誠極了,“而且,真君沒有坐騎的話,上三十三重天聽講,或者去哪辦事,都不方便,仙界可大了!”
林渡正想說什么,聽得一道頗有韻致的聲音響起,“不必,她已經有了坐騎。”
一道銀光降下,白玉殿前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大約剛從妖修接引處過來,下落的時候速度可不慢。
林渡回頭看向危止。
危止不閃不避,輕笑道,“愿為圣人騎。”
林渡轉過頭,看向童子,臉上明晃晃寫著“你也看到了”。
童子十分遺憾,能在圣弟子天當值,是多少人掙破頭搶來的福分。
這回等著的可沒福了。
他又問,“那,坐騎不要,童子呢?可以掃灑,聽茶,什么都會的!”
楚觀夢聽到這里,繃不住了,把自己捏成一只猛虎模樣,一躍而出,“我說了!不用!”
童子被這只巨型白虎嚇了一跳,后退了幾步,“嗷嗷好,那沒什么事兒我先走了,真君有事兒再尋我!”
說完轉身就跑。
這真君果然大有來頭,也不知道為何會惹了人家的不滿,非把人打發到這么個毒害之地。
林渡抱著胳膊無奈地笑,“楚觀夢,你就是寧死也不愿意變成人形啊。”
擱這里給她搞左銀龍右白虎呢?
楚觀夢兇神惡煞沖她齜牙,被林渡一句話打破。
“這里應當靠近魔氣本源之地。”
楚觀夢愣了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