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
滇西多山,林木叢生。
眾人剛剛挖好坑道,再用法子往下炸出墓室,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墓室材料原地組裝,忙而不亂。十分有條理。
除了挖土又幫不上忙的戚禎只好站在坑里和土上的狐悠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戚禎看著眼前這個人,看著看著就覺得那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點長了。
下一瞬間,狐悠開口,“小師傅,你是無上宗新收的小弟子?”
戚禎點頭,“是啊。”
“青云榜上最近好像沒添新人啊。”狐悠試探道,“還是你早就在青云榜上啦?”
戚禎臉色一僵,也跟著試探,“這青云榜,和無上宗有什么關系嗎?”
“嗨,你不知道嗎?無上宗的弟子幾乎沒有人上不去青云榜的,就算有,那也會在之后上沖重霄榜,就這次和你一路的那幫師傅,可都是曾經青云榜上的風云人物。”
狐悠一面說著,一面試探,“小師傅今年多大啦?是哪里的人啊?修什么啊?”
戚禎面色越來越不好看,覺得眼前這人難不成是林渡派來試探他的?
他努力在腦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進宗門的言行和背景,最后確認無誤,唯一的異常或許就是自己沒上青云榜?
戚禎在心底思量了一圈,到底是失策了。
無上宗這幫妖孽真是難搞。
地下,墓室布置得差不多了之后,眾人將棺材擺好,收了手,也正在討論戚禎的事。
“這戚禎倒是熱心腸。”林渡垂眸確定陣法已經布置好,啟動了開關。
“小師弟就是太努力啦!”元燁說著看向了倪瑾萱,“天天師姐長師姐短,按理來說墨麟師兄帶他最多啊,怎么老是念著師姐呢?”
倪瑾萱歪著頭,“這個他說過,他說他從小跟著阿娘長大,見了我總覺得親近,沒有別的什么壞心思。”
元燁嘿了一聲,“我還從小被我母妃拉扯長大,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父皇呢,我粘著師姐了?剛開始的時候我都不敢和小師叔說話,師妹,你聽我一句勸,男人最懂男人了,滿嘴的師姐這小子就是沒安好心啊!”
“而且一個男人拿你當娘所以親近?這不覺得奇怪嗎?他沒斷奶?十七啦!不應該啊!”元燁嘖嘖搖頭,“你要真當她他娘,管吃管喝管終生大事,那他拿你當娘贍養伺候了嗎?”
元燁越說越搖頭,晏青跟著搖頭,連帶著瑾萱也被洗腦了,滿腦子都是“戚禎拿我當娘”。
林渡很滿意,這在凡俗界游歷的那一年沒白教。
后蒼認真地當著背景板保鏢,聽到這里忽然開口傳音,“你們好像很排斥他?”
“嗯,因為他不對勁。”林渡轉頭看向了后蒼,“師兄也不用代入自己,雖然你們都是被撿到的,但也不太一樣。”
后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就聽得林渡繼續問道,“師兄是不是想問哪里不一樣?”
后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師兄你被師伯撿回宗門,我雖不知道當日景象,或許在未熟悉之前,也被孤立過?所以才會同情戚禎?”
“那倒沒有,我沒被他們孤立,是我單方面孤立他們。”后蒼想了想,回道。
林渡真誠感慨,“……不愧是你啊師兄!”
“不過你們孤立戚禎,讓我想到了此前在妖界被孤立的日子。”后蒼想了想,“但和你們不一樣,你們不會說什么難聽的話,也不會欺負他,只是他和你們這幫小孩兒格格不入?”
與其說是戚禎被孤立,不如說是因為這六個人互相配合得太好,像是一個什么都完備的團隊,誰也無法再插入進去。
“師兄,雖然我不知道你曾經怎么樣,”林渡忽然笑了笑,轉頭看向身后默默站著的后蒼,“可你這不喜歡開口問,非要等著人問你的習慣可不好。”
“像我這么聰明的或許能知道師兄你想問什么,可旁人未必會愿意去想,或者因為腦回路不一樣,想不到呢?”
“人長了嘴,就是為了提問和交流的。”
“你總是悶在心里,讓人去猜,那一段關系就會變得很累,有問題了就要問,哪怕是真的犯錯,人家也有個對簿公堂的流程呢?定了死刑之后,凡俗界的王朝還要上報復審有無冤假錯案的呢,你總這樣不問,只看只聽,可當時所見所聞,就為真嗎?”
林渡有意點一點后蒼,說完之后極為順暢的回歸了原有的主題,一點沒有故意教訓后蒼的意思,隱去危止的判斷,將戚禎進宗門之前的異常說了出來。
“你和他當然不一樣,戚禎的奇怪之處太多,所以我們要防一手,師兄你覺得呢?”
后蒼聞言點了點頭,“你們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一行人忙活了半天將墓室裝好,回頭準備填土,卻發現外頭多了一個陌生面孔。
狐悠滿頭大汗,咧著嘴賠笑,八字眉卻垂了下來,又哭又笑,十分詭異,“三堂主您怎么來了?”
“聽花樓的人說你一天沒露面,感應了一下你的方位,沒想到是來給你干爹送終來了?”
那戴著猙獰青銅面具的人開口,聲音散漫帶笑,“你說你,老胡也是積年的老人了,我們相識這么久,不來送一送也說不過去。”
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從墓道里走出來的一行人,眼瞧著身上皆是低調卻價值不菲的法衣,“這是?”
“您好,良辰商會喪葬一條龍服務團隊,訂制自己或者親人的身后事,專業喪葬服務,從收尸棺材法事到墓穴,大師手作,一切皆可訂制,無需您操心,怎么樣?您需要嗎?”元燁掏出一張靈符做得名片,“有需要的話隨時聯系哦。”
男子僵硬了一瞬間,似乎想要罵晦氣,但狐悠及時開口,“三堂主,那是無上宗的親傳弟子,這一幫都是,我也沒想到是他們。”
“什么正經宗門會開喪葬一條龍服務啊?”男子匪夷所思,隨即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腰間。
中州世家、宗門子弟,身上總有令牌或是家徽,那紫金令牌,還真就是無上宗獨一無二的親傳弟子令。
三堂主:……
他默默伸手,接過那張靈符,塞進自己的儲物袋里。
等封完土,立好碑,林渡最后設置好防御防盜陣法,那三堂主才真的確信狐悠還真不是忽悠他的。
這幾個親傳弟子還真就是……專業團隊,手法利索又專業。
他隨手倒了一杯酒,灑了上去,“得了,老胡,一路好走,你撿了個重情重義的好兒子啊。”
三堂主說完,偏頭看了一眼狐悠。
在場哪怕是并不擅長拐彎抹角的墨麟和倪瑾萱隱約覺得此人來意不善,將那重情重義咬得極重,陰陽怪氣的。
狐悠咬了咬牙,寬袖下雙手握拳,抖得厲害。
他向前走去,對上林渡微微示意的眼神,驀然在墓碑前跪了下去,
狐悠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接著顫聲道,“干爹,我膽兒小,死前您給我傳音讓我收尸我也沒敢去,花了半輩子積蓄給您喊了個專業團隊給您收尸送終,一切都用的最好的,也算給您盡心了。”
“可我本事小,就想好好活著,我也不知道您怎么死的,又為什么死,干咱們這行的,不就怕節外生枝多管閑事嘛。”
“兒子沒本事,只能給您送終,不能給您報仇追查真相了,今日我給您修了墓碑,磕了頭,咱們父子緣分也就到頭了,您一路好走!”
分明是夏日里,山中多蟲鳴,郁郁蔥蔥的青色濃得似墨,天上卻白蒙蒙的,連個日影都沒見著。
三堂主定定看著那佝僂的背影,笑了一聲,“好小子,好好干啊,忠孝兩全,有你的好。”
倪瑾萱不安地拉扯了一下林渡的衣袖,林渡忽然開口,“既然沒有問題,家屬驗收過,那么咱們尾款結一下,我們就先走了?”
狐悠顫巍巍起身,立刻賠笑,“誒,來了。”
林渡接過那盒子,打開看了一眼,沖狐悠點點頭,接著沖那身后一直冷眼旁觀的三堂主笑了笑,“三堂主需要一條龍服務的話隨時聯系我們,各種價位都有,保您至少五百年不被挖墳,不至于尸骨曝野。”
“還有狐老板,您自己也需要的話,隨時聯系我們。”
她笑了笑,拱了拱手,“我們先走一步,有緣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