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滂從珍瓏亭山下來,見到了匆匆而來的周浚,問道:“九弟怎么了?出大案了?”
周浚是青玉宗巡訪執事,專司查辦案子,修為既高,斗法也狠,平日里一向穩如泰山,遇到再難的案子,也不會這么沉不住氣。
他見到周滂后忙問:“六甲胎神煞的事,是誰在管?是不是二哥你?”
周滂道:“是趙東,怎么了?”
“趙東在嗎?東西報上去沒?”
“剛見他下山,往傅長老那邊去了……”
“快快快,去追!”
說話間,周滂被周浚拽著下山,往傅長老的景象亭山追去。
“九弟……怎么了?”
“劉掌門來了。”
“他來做甚?啊,他也是為六甲胎神煞來?對啊,他筑基中期……他沒煉出罩子嗎?”
“應該是沒有……”
“那得快點,神煞十年、二十年弄不到一個,我聽趙東說,這回報求的有四家,神鼎山……長樂門……筆架山莊……隱水洞……趙東在前面……”
“趙東,趙三郎!”
“哎?周巡山?周二哥?兩位怎么……”
“三郎是去向傅長老報六甲胎神煞的事嗎?”
“對。”
“有四家申告所需?”
“五家。今晨又多了一家,袁家灣的嫡孫袁子期,加上神鼎宗辛掌門家三子辛會、長樂門護法柳大龍、筆架山莊薛莊主外甥、隱水洞景長老,這就是五位了。”
“袁家灣也來了?這就有點麻煩了……”
“二位也有薦舉嗎?”
“三郎幫個忙,再加一位。”
“這……我文書卷宗都寫完了,且傅長老一直催著,不好遲誤了……”
“就在這里,文書我來寫,馬上寫了馬上就送上去,一盞茶的工夫。”
“那行吧……須當盡快……要加的是哪家?”
“是三玄門掌門劉小樓。”
“三玄門?這……他算我青玉宗的人嗎?”
“為何不算?”
“算嗎?我不是駁二位的面,三玄門比較特殊,六宗之附,能算嗎?別報上去被傅長老斥責……”
“六宗之附,那也是附啊,我這里每年發放靈石貼補,可都有他家的。傅長老若斥責,就說是我兄弟所薦,推我們身上。”
“何至于此,那行吧……周二哥文筆了得,行云流水,就是快哈……”
“好了,勞趙三郎費心!”
趙東上了景象亭山,周浚和周滂就在山下等著,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趙東下來,于是圍上去打聽究竟。
趙東微笑道:“我所料不錯,傅長老問了同樣的問題,三玄門算不算青玉宗內附宗門,斟酌猶豫不決。我就說了,三玄門乃烏巢坊之主,雖是名義之主,那也是烏巢坊之主,正因其附六宗,我青玉宗才更要示之以好,著力拉攏,否則被別家拉攏了去,徒增煩惱。六甲胎神煞最后不一定給劉掌門,但只要將其名列入,呈送珊瑚宮議事,就足顯我青玉宗待他如自己人之意,沒有歧視分別之心,最后神煞無論給誰,他都只有感激之意。”
周浚和周滂齊聲贊頌:“此言甚妙!傅長老當無話可說了!”
趙東道:“最終,傅長老納我之言,收了卷宗,準備報了。”
周滂道:“未知三郎今夜有空否,兄弟我做東,去岳陽坊飲酒?”
趙東道:“本來沒空,但周二哥相邀,必須有空!不僅有空,還必須做東!誰讓趙某名東呢?”
周浚笑著道:“都不用咱們做東,我去跟劉掌門說,讓他做東!”
劉掌門自然是愿意做東的,剛到傍晚,便邀約這周氏兄弟和趙東,一起前往綠怡園。
除了這里,他也想不到別的去處了。
樓上雅間開好,女娘們抱著樂器、披著綠絲絳一進來,氣氛就上來了。
吹簫的簫聲幽咽,彈琴的指尖輪動,起舞的輕柔曼妙,當真是溫柔鄉、英雄冢。
來這里,自然是談事為主,周浚替劉小樓打聽:“三郎,五人求告神煞,該怎么定奪?”
趙三郎正襟危坐,輕輕推開纏上來的一條玉臂:“通常人多的話,就要一關一關往前破了……”
身邊的女娘吃吃笑嗔:“死鬼……”
“姑娘見過死鬼么?回頭讓你見識什么是死去活來,讓你知道什么是神魂顛倒,如此方為死鬼。”
“壞郎君……”
“十三年前,咱們也得過一個神煞,當時有九人申告,趙某親自辦的,真個是左右為難、反復權衡,最終連過五關,才定下紅螺山二房那位老兄。我記得當時名字一出,闔宗皆驚,各方議論紛紛,都說鄭二何德何能?須知這么一個結果,固然出乎預料,似不服眾,但其中自有緣故。當道諸公,都是傻子嗎?不可能的嘛……”
“今年這一回,雖然求告者不多,但分量很足,也不知究竟如何考量,要過幾關?但我估計,至少三關是需要的……”
“第一關就是我趙某人這里,只要不合乎條件的,我先砍下來,比如身份,是不是宗門之人,比如修為,是不是筑基中期,有沒有困頓于此,比如年歲,是不是超過百歲了……”
“為何?超過百歲意義不大了嘛,就算給你弄出罩子來,就算給你破境后期,也無結丹可能,更無增壽之望,就沒見過了百歲卡在筑基中期者結丹的……”
“……趙某人自己做過一個統算,這五百年來有檔可查的宗門修士,但凡結丹者三十六人,無一例外,九十歲前必定氣海成形、真元凝膠,通常是二十至六十歲之間,超過六十的只有六人,超過七十的只有三人,超過八十者僅一人,過九十者一個都沒有!”
“未知劉掌門……三十多……剛過三十嘛,大道可期,當入名列,絕無問題!”
“當然,也有一條須當與劉掌門說清,劉掌門困頓于真元滴液……兩年?不可能,都是自己人,劉掌門不必為此慚愧而遮掩,要說實話……三年?三年怕是不止,劉掌門還在隱瞞……五年啊,這就差不多了,比較合適,五年煉不出氣海罩子,就可以考慮了……”
“明日或后日,傅長老應當會考慮進入第二關,趙某應當會在場,趙某這邊定會盡力。還有誰會參與?這就不好說了,多半是位在核心的大執事們吧……”
“如意?好名字……當真能令人如意么?那就要拭目以待……哈哈,不是拭目?拭何處……”
一夜無眠,次日天光未亮,睡眼惺忪的趙東和周滂便趕回君山島,在珍瓏亭山打坐半個時辰,瞇了個回籠修,就聽得景象亭那邊來人傳話,讓他過去議事。
于是,趙東匆匆而去,周滂便在執事房中耐心等候,等到午時,心滿意足的周浚和精完神足的劉小樓也來到珍瓏亭山,一起等待結果。
劉小樓很不好意思,催周浚去辦事:“周執事去忙便是了,不必在這里陪劉某坐等。”
周浚道:“也沒什么,我如今手頭就是一案子,找不到主謀,與其出去瞎忙,不如在這里待個清凈,也理理頭緒。”
周滂讓人去廚下取了酒食,三人一邊吃一邊聊,周浚簡單說了兩句案子,是趙長老的一個侄兒被人騙了五塊靈石,案子不大,但相當打臉,事關顏面,所以周浚很是犯愁。
劉小樓問:“哪里被騙的?”
周滂道:“德夯大山南邊的杏花山。”
正說時,趙東就回來了,他也不客氣,擠進三人飯桌,抄起筷子就吃,吱溜了一盅后笑道:“這關過了,劉掌門和袁家子弟被推上去了,現在還差最后一關。”
劉小樓很是驚喜:“怎么過的?”
趙東道:“今日請了三位大執事商議,里邊就有馬掌柜……對,四庫樓的馬掌柜,他可幫劉掌門說了不少好話。他說,別家要么是后輩子弟,要么是護法長老,唯三玄門以掌門之尊親求,不僅今年獨一份,這百年來也是獨一份,若是第二關就黜落,實在說不過去。故此,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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