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安的前一天晚上,萊陽給家里打過招呼了,說會帶個女朋友回來。
他原本是想給爸媽個驚喜,但恬靜怕造成驚嚇,所以強行要求他這么做。
看得出來,她是心里有點擔心,擔心不被接受。
萊陽覺得她想多了,但執拗不過還是打了電話,只不過沒說“她”是誰……
到家門口時正值午飯點,開門后就聽見廚房傳來炒菜聲,一股油煙味也鉆入鼻中。
“爸!媽!”
萊陽將行李拖到玄關旁喊道,隨后就聽見久違的一聲“哦”。
下一秒,爸媽穿著拖鞋快步走來,可看到恬靜的剎那,臉上的笑容都怔住了……
“叔叔,阿姨……中午好。”
恬靜身子像繃緊的弦,一只手握著行李箱把手,另一只緊緊攥著萊陽,掌心處的溫度都明顯上升。
以前面對多少大場面她都神色淡然,但此刻她卻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緊迫的臉上擠出一絲請求原諒的淺笑。
大概持續了兩三秒,陽爸才哈哈一笑,手在腰間的圍裙上胡亂抹了兩下:“哎呦,是靜靜啊,快進來進來!穿這個冷不冷啊?”
恬靜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羊絨大衣,遮寒效果很好,并不會冷,但她那蒼白的臉確實會給人一種錯覺。
陽媽也回神了,趕忙從玄關下拿出一雙新拖鞋讓恬靜換上,并笑著說菜馬上就好了,讓她先在沙發上休息一會。
萊陽察覺到母親有話想說,可又怕說錯,就只能用行動表達了內心的歡喜。
恬靜的臉由白轉紅,坐到沙發上后輕輕調整著呼吸,半分鐘后又忽然眸子一晃,趕忙朝廚房走去。
“叔叔阿姨,我幫著一起吧……”
“哎呀不用不用!你快歇著吧!呃……阿姨的意思是你休息休息,昨晚應該都沒睡好吧,看你臉色都不對勁。去和陽陽吃點水果,把電視打開看一會。”
廚房里傳來對話聲、炒菜聲、吸油煙機的嗡嗡聲,刀具在案板上的篤篤聲……
每一聲都是家的記憶。
萊陽坐在沙發上,望著正前方黑漆漆的電視機,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真好,這種感覺真好。
家里的房子比上海的要大,客廳也更加明亮,陽光這會正嬌艷地折射出屋里的煙火氣,它們時聚時散,時濃時淡,叢電視機的屏幕前一點點升到天花板上,再被透進來的風吹到各個角落。
雙手放在腦后,萊陽舒服地斜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聽著廚房里的對話。
恬靜還是加入了,不過也只能在旁邊打個副手,爸媽這會正和她聊天氣,聊愛吃的菜肴……
是啊,他們還得一點時間相融,不著急,有的時間。
萊陽視線從茶幾上的水果移到墻壁上,玄關對面與客廳夾角處的墻壁上還刻著劃痕,上邊留著淡淡的鉛筆印,那是高中時記錄自己身高的標記。
時間真快啊,一晃多少年過去了。
那時候自己還整天在想,什么時候才能不讀書了?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大人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現在,他就坐在曾經所幻想的未來里,在同一空間下,用記憶串起了不同時間的自己,這種感覺很讓人悵然,讓人失神。
電視機下擺著一把紅色的漢劍,那是大一時自己買的龍泉古劍,百十來塊錢的東西,當時自己如獲至寶,在家里幻想著各種招數,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有次不小心劃破了大腿,這把寶劍就被自己打入冷宮,在這兒一放就是多年,但幸好爸媽替自己擦拭的干凈,沒讓它落滿塵灰。
還有茶幾下的動漫書,角頁都已泛黃,不過書里的故事卻記憶猶新,萊陽垂目看著,有阿衰、七龍珠、老夫子……
“吃飯啦!”
陽媽一嗓子將萊陽拽回現實,抬頭的瞬間,就見恬靜乖巧地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沖自己靦腆一笑。
萊陽忍不住發出嘿嘿聲,真是難以想象曾經的滬上千金大小姐,云彬大總裁,如今變得這么真實可愛。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是真的,這點萊陽可以證明!
時間真會因某種運動狀態而改變,或膨脹的無比漫長,或收縮的極其短暫。
自他和恬靜回西安后,自日子過得如夢如幻后,萊陽的心每分每秒都在貪婪享受,在盡情燃燒,所以再回首,時間瞬間到了一月底。
可一個月要講的故事可太多了,但總結下來就兩個字,幸福!
首先,爸媽和恬靜越來越熟悉了,他們由開始的不好意思,到最后的無話不談。
他們一起逛街買年貨,一起在家里斗地主,一起去景點游玩,一起研究滬菜的做法……
在這過程中,爸媽從恬靜這兒聽完了所有故事,她的家庭情況、云彬集團、萊陽的綜藝、身邊的朋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倆的感情以及未來。
作為“回報”,爸媽也把萊陽從小到大那些犄角旮旯的事都分享了一遍,甚至把萊陽小時候在老家偷果子換錢上網的事都翻了出來,真是令萊陽汗顏……
這一月趣事很多,滑稽事也不少,記憶深刻的就是她有天晚上洗澡時,忽然從下水道里鉆出一只蟲子。
當時萊陽正和爸媽在客廳看電視,就聽見洗手間內傳來一聲“啊”!
眾人飛快跑到門口問怎么了,只聽里邊喊道:“快進來!快進來——”
門把手還被反鎖著,萊陽哐哐哐一陣擰,愣是打不開!
“開門啊,里邊反鎖了!”
“啊——我不敢動,它在我前面!”
“誰在你前面?”萊陽大喊,恨不得一腳將門踹開!
“它呀!你快進來,再不進來它都要走啦——”
這話是她情急中喊出來的,當時萊陽爸媽相視一眼,沒忍住揚起一抹偷笑。
那晚的蟲子到底是什么,沒人知道,恬靜也沒敢看太清,她說反正就拇指蓋大小,黑漆漆的一個東西,不太像蟑螂。
這寒冬臘月間的小蟲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踏實,睡之前還要在房間噴灑殺蟲劑。
有天夜里她緊抱著萊陽問:“你說家里還有蟲子嗎?”
“沒有。”
“你說它有沒有可能爬上我們的床?”
“沒可能。”
“那你說它們是從哪兒來的呀?”
萊陽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嘴角一勾道:“其實我就是蟲子變的,它們都是我的仔……”
話音未落,恬靜唰地一下松開懷抱,一腳踹到了萊陽腰間,讓他足足疼了一晚。
那一晚她還不給抱,置氣而眠。
一場大雪封了南山,洋洋灑灑的雪花也落滿了這座千年古都。
從寬厚的城墻根到光禿的景觀樹,從肅穆的古建筑到停放的路邊車,它們都被積雪所覆蓋,變得靜謐祥和。
風從遠處呼嘯而來,夾雜著雪粒子吹向行人臉龐,同時也為這個年吹向了慶祝的奏章。于是那些小攤小販不減反增,有賣掛歷對聯的,有賣年貨小炒的,甚至還有一些偷著賣小型炮仗的……總之,熱鬧非凡。
在這種熱鬧中,有一個人她回來了。
萊陽聽到這個消息是從母親那兒,一并聽說的還有她要結婚了,就在年后,就在三月左右。
母親還對萊陽說:“你二爸明天帶他們來家里串門,你和靜靜別睡懶覺哦,起來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