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琪走后,杭州的天彷佛懂人心般,在次日下起了一場大雨。
也許是為了迎接九月,雨水將這座城市狠狠洗刷了一遍,把那些苦悶、煩躁都沖刷進下水道。
萊陽撐傘走到街頭,看見雨滴打在路旁高高的燈罩上,水汽剛一形成,又被風吹散,追著來往的車輛,最后浸濕在路人褲腿上……
在這種大雨天,萊陽不是為了出來散步,而是要去醫院看袁聲大。
是的,袁聲大昨晚發高燒了,這事她給誰都沒說,萊陽是在中午睡醒后,才收到李點短信通知。
現在公司的剪輯已經完成,內容組的人每天只用下午去處理一些零碎活,所以萊陽請了幾天假。
宋文昨晚也請假回了上海,不出意外的話,下次見面他就榮升為奶爸了。
袁聲大沒去大醫院,在一家只有兩層樓高的門診店。
她在二樓一間病室里打點滴,這間病房很小,只有兩個床位,另一個還空置著。
萊陽進來時她睡著了,薄薄的被子蓋著臉,于是病房內格外安靜,除了呼吸聲就只剩下窗外的雨滴聲。
將雨傘收好后,萊陽在旁邊床位坐了會,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不知從何時起,總覺得和袁聲大有了些隔閡。
這種隔閡不是關系的好壞,而是大家都變得更加獨立了,有心事也很少互相分享,不再像小時候那么無話不談。
靜坐時,萊陽扭頭看向窗戶,薄薄的一層白色窗簾半開著,本就陰雨的天在這里看去更加暗沉。
再看向袁聲大打點滴的金屬鐵架,一切都是那么冰冷。
在這種冰冷中,萊陽有些失神。
他又想到了嘉琪,想到她一個人在病房里經受折磨的畫面,想到她由懵懂無知,到那些慘痛的回憶漸漸復蘇的畫面……
人生還真是苦,每個人窮盡一生都在尋找快樂,但快樂仿佛是一個幌子,一場騙局。
大家總會說未來會好的,會好的,可實際上的未來,也不過是一場場新的磨難,不管是感情、事業還是什么……
翻過了一座高山,你會因為找不到下一個目標而迷茫傷神,可當下一座高山矗立面前時,你又會因身體和精神的勞累而嘆息。
而快樂,才是短暫須臾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萊陽喉結蠕動下,又想到了自己。
現在不深想,都很難理解自己是怎么到杭州來的,最初又想獲得什么呢?
普斯傳媒這家公司是跟項目走的,在本項目沒得到反饋前,也不會有新的動作,那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又要做什么呢?
萊陽嘆口氣,也許真是雨天影響了人的心情,他吸吸鼻子,盡量讓臆想停止,可卻不小心使屁股下的床鋪發出咯吱響聲。
緊接著,袁聲大咳嗽起來。
萊陽輕輕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視著。
半分鐘后,袁聲大慵懶地將臉上的被子拉下去,她惺忪的睡眼剛睜開就被嚇了一激靈,國粹都喊了出來。
“你神經病啊!嚇我干什么?”她徹底醒了,喊道。
萊陽發出“咯咯”笑聲,道:“怎么還發高燒了?昨晚踢被子了?”
“你先往后一點,你口水都噴我臉上了!”
袁聲大靠著枕頭坐起來,狠瞪萊陽后又朝屋外看了眼,問就他一個人嗎?
“怎么?你又沒給我們說住院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
“額……我給你手機里裝監控了,你呀,你和那個機車男的對話我也盡收眼底。”
袁聲大用一種看傻子眼神盯了好一會,才問誰是機車男?
“就是你未來那個男朋友啊,摩友。”
袁聲大嘴巴張成一個圓,老半天后才給了一個鄙視的眼神,隨后又看了看四周,趾高氣昂道:“水果呢?”
“什么水果?”
“我去!你來看病人不帶水果啊?”
“哎,咱倆誰跟誰啊,搞那一套干什么呢,等你燒退了想吃啥自己買。”萊陽撓頭笑道。
袁聲大給了一個更大鄙視,隨后嘴巴一撅道:“你家恬靜要是住院了你也兩手空著去啊?”
“哎!過分了啊。”
“我過分?你要么滾蛋,要么去買水果!”
“我買個屁!這么冷的天吃什么水果?”
袁聲大狠狠白了萊陽一眼,不再搭理他,任萊陽怎么說,她就是不說話,扭頭看著窗戶上那一縷縷的雨水。
實在沒轍,萊陽才松口問她想吃什么,見她不回答,萊陽只能嘴巴一撇,問她身體怎么樣了,這點滴還得掛多久?
“你眼瞎啊,這瓶完了那兒還有一瓶,你要忙就走吧,不用在這兒氣我。”
萊陽抿了抿嘴,二話不說扭頭走了,這下,袁聲大眼珠子都瞪圓了!
“喂!真走啊?萊陽你有種!我跟你絕交!”
萊陽不是置氣,是真去買水果了,他來之前看到這診所對面的街上有家小超市。
沒過多久,萊陽就提著香蕉、梨等可以去熱的水果回來了,結果他一回來,發現袁聲大消失了。
去一樓問了大夫后,才得知她沒下樓,可能在二樓廁所。
于是萊陽就坐在病房里等,可十分鐘都過去了還沒見人出來。
萊陽一頭霧水的走到廁所門口,發現這是一個單間廁所,男女通用,里邊燈開著,只是沒有任何動靜。
“聲大?”萊陽有些擔心地敲了敲門。
“說!”
“你沒事吧?”
“……你有事嗎?”
“沒,我給你買了水果。”
聽里邊又沒動靜,萊陽又問:“你拉肚子啊?”
“那我回病房等你哦,你需要我幫忙拿藥瓶了說一聲。”
“你等會……你,你幫我先拿點紙。”
萊陽愣了幾秒后,噗呲一聲笑了,越笑越感好笑,都快岔氣了才問她怎么不早點喊大夫?
“大夫都是男的我怎么喊!你趕緊的,我,我腿都麻了!”
“哈哈哈……”
病房內,袁聲大沒了剛才的高傲,臉色微紅地啃著梨,時不時用眼睛瞥萊陽一下,但凡萊陽有笑意,她立馬秀眉豎起。
來回幾次后,萊陽也不敢再貧嘴,于是聊起了嘉琪,把昨天的事兒說了一遍。
話題變沉重了,袁聲大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她將啃一半的梨放在桌旁,嘆口氣道。
“哎,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夠可憐了,但嘉琪這姑娘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萊陽也皺眉說了句是,又問:“她說和余烈都發生關系了,我都很難想象。”
袁聲大輕輕地呼吸著,隨后搖頭道:“也許她在對你撒謊。”
“啊?什么意思?”
“哎,我只是代入一下,隨口一說,真真假假誰知道呢,不說這個了,那信你打算什么時候給?”
“不知道,我也糾結著呢。”
“那就等等吧,最近這篇番外造成的影響有點大,我估計李良鑫也沒想到能把嘉琪扒成那樣,心態肯定也有變化,等他自己先消化消化。”
萊陽點點頭,又問起了她未來的打算,可話音剛落,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萊陽順手接了,卻傳出了李柔荷的聲音。
“你先別掛萊陽,我有幾句話,說完后再也不打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