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櫻的大喜之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撕裂成兩段截然不同的時光,一半明媚,一半絕望。
而這場事件的主角李良鑫,反應又大大出乎眾人想象。可細細一想,有些劇傷往往在第一時間不會痛得撕心裂肺,它需要時間的鹽,一點點翻滾鉆心的疼!
下午,千櫻和高云建為大家在思南公館里安排了酒店。
這里環境高檔又愜意,每個房間的窗外都能看到綠蔭花叢,可即便如此,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暢心欣賞。
李良鑫把自己關在屋內,眾人則坐在婚典的一樓會客廳里,表情各不相同。
“師傅…你方便問一下恬總嗎?這么大的事,她應該…有個什么說法吧?”
千櫻皺著細眉,有些糾結地說出口后又補充道:“如果實在不方便,你把電話給我,我問問?”
萊陽目視地板,捏著抽到一半的香煙,沒抬頭,也沒吭聲。
不知道為何,從嘉琪走后,他感到自己像被抽走了力氣,什么都不想說,也不想做。世界觀好像又一次破碎了,破碎到讓人感覺虛假,繼而產生強烈的無力感。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淘氣時拆壞了家里的電視機,最開始會因為緊張害怕,拼命地去修補,可越修越爛時,他能做的就只有靜靜地坐在一堆破零件前發呆。
為什么會這樣?
萊陽在心里一遍遍地問自己,直到他想到那個夜晚,想到那間茶舍,想到恬靜忽然間說出的分手……
也許,今天被撕裂傷口的不止李良鑫一人。
啪!啪!啪!
李點在一旁有規律地摁動著打火機,這聲音也成了寂靜中唯一的響動,高云建環視了一圈眾人,剛要開口卻被宋文打斷。
“找她沒用,千櫻,你不想想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就別給陽哥添亂了。”
“可是……”
高云建輕輕壓住千櫻手背,打斷道:“要不這樣吧,李良鑫也是我朋友,等他心情平復點了,我看著能做點什么吧。萊陽你們就回杭州吧,這事還是別摻和了。”
萊陽緩緩抬頭看著高云建,他是今兒除了自己和李點外,唯一知道嘉琪變心的人,所以這會他的話還是比較客觀的。
李點停止了摁打火機,對高云建的方案表示肯定,隨后又對萊陽說肖導半小時前發了微信,說后天大股東要和主創團隊開大會,讓每組人都拿方案,說完他又問宋文要一起走嗎?
“就兩天能拿個什么方案出來?要是沒有,是不是就意味著你們得走人了?”云麓有些不滿,她是不希望宋文離開上海。
宋文也有些猶豫,但李點卻推了推眼鏡,身子往后一靠道:“那最多也就耽擱他兩天,說不定要有方案呢?萊陽那個明星不是都談好了嘛。”
“李哥我不是針對你,你們就真的非要拉著他嗎?”
“我不拉,看他自己選擇唄。”
宋文這會邊啃著指甲,邊眉頭緊鎖,好一會后他抬頭看向云麓:“再試試吧,畢竟做了這么久的事了,放棄有些不甘心。我保證,最后一次創業了,真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萊陽也沒什么非留下的理由,于是他和李點、宋文一起坐上高云建安排的奔馳車,朝機場駛去。
候機大廳里,萊陽望著茫茫乘客失了神,他感覺自己像一只倦鳥,飛來飛去卻沒個落腳之地,他的巢應該在哪兒呢?是西安、上海,還是杭州呢?
亦或者說,什么算自己的巢呢,一棟冰冷的水泥屋子,還是說一個知自己冷暖的愛人?再或者是某種精神的慰藉之地?
為什么生活會過成這個樣子,還是說,生活本質就是如此,只是自己長大了,所以更接近現實世界了。才發現這是一個日新月異,毫不念舊的破碎世界,一切事物都可以在頃刻間被顛覆,就像嘉琪,就像恬靜,就像自己……
萊陽想起了不久前在上海高鐵站的那個夜晚,恬靜拿著偷出來戶口本說要和自己結婚,那晚等候廳很冷,椅子是冰冷的,地板是冰冷的,可他的心卻是炙熱的;而現在,一切外部環境都燥熱不已,唯獨內心千里冰封。
“陽哥,想什么呢?”一旁的宋文打斷了萊陽沉思,李點去了廁所,這會只有他們兩人挨著坐。
“沒。”萊陽搖了搖頭。
“陽哥你從出門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我知道你心里憋屈,要實在難受你給我說說?”
“真沒什么想說的,就是累了。”
“……行吧,其實李良鑫這事你也別太自責,不是咱們不想陪他,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幫忙,要我說這事,多少還得說一句恬總不對。”
萊陽眉頭揚起,側目看著宋文。
“當時嘉琪去上海,她算是擔保人,是,她現在是和陽哥你分了,但是這么大的事,她就不能作為朋友提前知會一聲嗎?還是說她不知道?我不相信她不知道,她就是不想搭理咱們這幫人了!有錢人都這樣,變臉比翻書還……”
“阿文!”
萊陽有些慍怒,因為太久沒說話,導致聲音很沙啞,同時也讓宋文驚目。
“我真的很不想再聽你說這種話了,婚禮前你拿她和袁晴作對比我忍了,可現在你又說!……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隨意點評她,她們是兩種人,各有各的好法,也各有各的難!你不知道她的離開是為了什么,也不清楚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我知道你在替我打抱不平,但請你不要再說了!”
萊陽吐出這些話后,整個人像被抽干絲線的蠶一般,無力地癱靠在椅子上,旁人那點點射來的目光也讓宋文很快紅了臉,他只得支吾聲知道了,低頭玩起了手機。
但過了半分鐘后,他又抬頭道:“那你拿了聲大姐的禮物,好歹跟人說聲謝謝嘛,一碗水稍微端平點。”
“你特么……”
萊陽做出一些“削人”的手勢,嚇得宋文一個起身朝洗手間跑去,而李點剛好與他擦肩而過,坐回到了萊陽左邊,掏出手機回復微信,玩了好一會后他才發現萊陽一直盯著自己,隨即側目道:“干什么?”
“和誰聊呢?”
“工作群啊,肖導問情況呢你沒看嗎?”
萊陽哦了聲,又抿了抿嘴看向前方道:“想抽煙了。”
“忍忍吧,飛到杭州了再抽,這話就不敢說,說的我也想抽了。”
“嗯……是,不敢說,不敢說。”
萊陽閉目,雙手插入褲子口袋里想睡一會,可指尖卻碰觸到了口袋里的手表,于是他眼睛又緩緩睜開,扭頭看著李點。
“喂”
“抽不了!忍一忍!”李點邊敲擊手機邊回復。
“你有她聯系方式嗎?”
“誰啊?”
“袁晴。”
李點指尖一怔,側目數秒后,搖搖頭:“沒有,你想干什么?”
“想給她說聲謝謝。”
李點小眼睛瞇了起來,問道:“為什么?”
“她送了我東西,說一聲謝謝需要為什么嗎?”萊陽從口袋里拿出手表,拎在面前。
“她以前她做了那么多事,怎么也沒聽你說謝。”
萊陽將表一點點放下去,深深吐出口氣:“人總是會變的,對嗎?就像眼前這個世界一樣,總是會變來變去,很多以前認為對的事,也許在某個特定時期就會成為錯,我……我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么,只是……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太他媽虛假了,沒什么是真的,沒有……”
看著萊陽,李點也長吐一口氣,推了下鏡框道:“你是現在太低落了才這樣的,丟失的東西多了,所以想找回點曾經擁有的對嗎?”
“不是。”
萊陽面前一幫乘客起身,拉著行李箱登機了,望著流動的行人,他低聲道:“我不是想著補什么,只是經歷了這么多,很多事不由人般的看透了。”
萊陽摸出香煙放在鼻下,用力地吸聞了下煙草味,閉眼道:“原來和她保持距離,是不想她越陷越深,所以我做了很多絕情的事,包括把她一個人丟在羊毛灣水庫,結果導致她年都沒過就離家出走。結果兜兜轉轉到如今,我拼命想握住的東西都在指縫間流走,而我自認為該斷舍離的老友卻一直在為我擔心,為我加油,所以我不想再擰巴了,我想對她說聲謝謝。”
李點沉思了許久,說道:“那你不怕再讓她產生什么誤會?”
“發生了這么多,你覺得她還會對我產生什么誤會嗎?”
“……嗯,可我真的沒微信。”
“前幾天在杭州你是和她在一起吧?沒必要瞞著我。”
李點瞇眼看了好一會萊陽,而此時宋文也坐了回來,于是他低聲翻著手機道:“我只有電話號,搜不出微信,至于她回不回復你,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