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界,那雷霆法相與虛空仙人交手之處。
孔艽眼神驚疑不定的看著面前巧笑嫣兮的少女,不正是那自己假死脫身后,傳聞被雷道真君帶走的自己師妹,皇甫英的寶貝女兒皇甫五芹嗎?
眼下她的變化也太大了,以至于孔艽第一眼剛去過都沒有敢相認。
可以說除了外貌以外,她的氣質和混身散發的氣息和孔艽所熟悉的皇甫五芹簡直都是判若兩人。
不僅象征著天齊白氏血脈的金瞳沒有了,氣質也多了幾分自然流露的威嚴。
那從皇甫五芹雙瞳中散發出來的天地意志的波動,竟然比孔艽還要強勢幾分。
孔艽通過觀世之瞳望去,發現她儼然已經是造玄巔峰。
“皇甫師……姐。”孔艽張嘴下意識的就要稱呼皇甫師妹,妹字卻是怎么也沒敢說出口。
到了中途硬是變成了姐。
孔艽可不是不明真相的先云界那些看熱鬧的修士。
他早就見過皇甫五芹背后的那尊恐怖存在。
加之蒼梧派那一次擊殺七宿殿造玄的雷仙的傳聞。
心頭早已認定皇甫五芹必是那位雷道真君轉世。
如此一來,方才出手救自己,八成就是皇甫五芹了。
眼下這造玄巔峰的實力,都極有可能是偽裝。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回憶起自己的身份。”孔艽想到這里,心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皇甫姐姐!”大鵬則完全沒有這么多顧忌。
確認皇甫五芹的身份后,直接化作了孩童模樣,樂呵呵的朝著皇甫五芹懷里撞去。
看得孔艽心頭都是一跳,生怕大鵬這不敬之舉,激怒了真君。
孔艽卻是多慮了,皇甫五芹不僅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因為大鵬的撞來反而越發明艷。
皇甫五芹揪了揪大鵬頭頂上兩個丸子,調侃的道:“這么多年,怎么還沒長個。”
“快了!快了!”大鵬眼珠子趕忙尷尬的撇向別處,嘴里嘟囔著快了,心頭也是沒底。
妖獸壽元本就悠長,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歲算成年。
見得皇甫五芹的態度與之前一般無二,孔艽也是松了一口氣,心頭那一閃及時的失落感漸漸消失,也是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故作輕松笑道:“皇甫師妹這些年了無音訊,我和師尊都好生牽掛你呢。”
“聽聞你被那位雷道真君帶走,我初時是不信的。”
“現在看師妹這修為,嘖嘖,果然不愧是得到真君指點的人。”
孔艽是只字不提皇甫五芹就是雷道真君的事。
皇甫五芹也沒有提的意思,雙手插著自己盈盈不足一握的細腰,一副意氣風發的姿態。
“那是,你師姐,永遠是你師姐。”
皇甫五芹的秉性是一點沒變,看得孔艽笑容更加真切了。
繼而問道皇甫五芹什么回蒼梧派看看。
皇甫五芹則只是搖頭,也不多言,反而問道孔艽的打算。
“我得去一趟鳴鸞域。”孔艽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皇甫五芹。
他有兩個真魂。
一個自然是去登仙路,力爭那仙位道果。
這一個真魂則需要去一趟鳴鸞域,將關于伊驚海的機緣拿到手。
兩個真魂分開行動,不管哪一個真魂遭遇了不測,孔艽能活命,這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呵,我敢打賭,你前腳離開滄溟界,后腳就要被那虛空那位追殺你信不信。”孔艽的回答,引來皇甫五芹一陣嗤笑,毫不留情的指了指方才那虛空仙人出現的位置,繼續道:“他可是一直關注著你,就等你離開那位雷道真君的視野。”
皇甫五芹無疑比孔艽更加了解化道仙人的恐怖之處。
她既然都說了自己離開滄溟界,必然會遭受追殺,那么這件事必然會發生。
孔艽修有太虛游神不怕死,但他被化道仙人殺死。
鬼知道化道仙人有什么手段,會不會將自己這一半真魂轟殺后,讓自己再也凝聚不出來。
“也是!”孔艽苦笑一聲后,指了指滄溟界的天穹。
“那我去登仙路?”
皇甫五芹沒有說話,定眼瞧了孔艽片刻后,輕撫著額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然后結下了腰間一枚刻有‘罰’字的令牌,隨手丟給了孔艽。
“拿著吧,這是那位雷道真君的隨身之物,能短世間幫你屏蔽虛空那位的推演。”
“但是不能在一個地方呆太久。”
孔艽接過那令牌看了看,又看了看皇甫五芹,并沒有拒絕后者的好意,而是遲疑片刻后問道皇甫五芹。
“要不……你隨我一起走吧。”
“我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皇甫五芹頓時笑了。
皇甫五芹那紫色中帶著滾滾雷霆天威的眸子,含笑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面對那雙眸子,孔艽沒有壓力是假的,僅僅只是對視了兩三息功夫,便有些扛不住,輕描淡寫的挪開目光,解釋道:“這些年你不見了,我和師尊都很擔心你。”
“既然你不愿意回蒼梧派,那就只有由我看著你了。”
皇甫五芹搖了搖頭,好似并沒有從孔艽嘴里聽到自己想聽到的話,沒好氣的應了一句:“我需要你看著呀,滾吧。”
說著,皇甫五芹指了指身邊一臉茫然的大鵬,又對孔艽說道:“哼!你一個人走,大鵬留在我身邊,呆在你身邊太危險了,你要死了,還得害了大鵬。”
“好呀!”大鵬連忙點頭。
孔艽造玄之后,已經用不到它的急速了。
反正跟著皇甫五芹和跟著孔艽,對于大鵬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大鵬!”孔艽臉色不善的瞪了它一眼。
多年積累的淫威,讓大鵬還是有些害怕的,趕緊抱緊了皇甫五芹。
皇甫五芹自然是不怕孔艽的,反而仰著俏臉,挑釁的掀了掀嘴角。
孔艽連忙眼神閃躲,只得無奈對大鵬道:“唉,那你留在你皇甫姐姐身邊吧。”
說著,孔艽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姿態,揮了揮手,化作一道流光離去。
皇甫五芹望著孔艽離去的方向,俏臉頓時攀上出了一口惡氣般的愉悅感,嘀咕道:“一如既往既往的有賊心沒賊膽。”
皇甫五芹話音剛落,卻見孔艽化作的那道離去的流光,在即將消失在天際之際,又忽然地折返了回來,朝著皇甫五芹而來,落到了她的身邊。
“你沒聽大鵬說……”皇甫五芹還以為孔艽又要來威脅大鵬,張嘴就要說話。
孔艽卻在她話還未落下的瞬間,欺身而上,一雙有力的手臂狠狠的將皇甫五芹的腰肢攬入懷中。
皇甫五芹眼神猛地呆了一下,身體上紫色雷霆就要噴薄而出,滾滾天威即將爆發將孔艽彈開。
毫無疑問,那股力量一旦爆發,孔艽必死無疑,還好被皇甫五芹及時壓了下去。
不等皇甫五芹開口抱怨他這魯莽的行為。
借此機會,孔艽面龐已經貼到了皇甫五芹的面前,朝著她那殷紅欲滴的紅唇狠狠印下。
感受著嘴尖皇甫五芹那軟糯幽香的嘴唇,以及皇甫五芹舌尖那微甜的味道,孔艽真魂都是一顫。
但好在,孔艽也是有些理智在的,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皇甫五芹的對手。
得手之后,轉身就跑。
一邊哈哈大笑,嗓音震蕩在這方天地,對著身后的皇甫五芹說道:“皇甫五芹等我成仙后,回來娶你。”
皇甫五芹佯裝鎮靜的摸了摸還殘留著孔艽余溫的嘴角,沒好氣的應道:“你要娶,本姑奶奶就要嫁嗎?”
“不嫁也得嫁。”天地間傳蕩起孔艽臨走前的話語。
這時候,皇甫五芹已經感應不到孔艽的氣息了。
顯然他已經撕開了空間壁壘,去向了鳴鸞域方向。
啪啪啪!大鵬一旁目睹了自己主人強吻皇甫五芹的整個過程。
眼睛像個玩偶一般呆滯,僵硬的拍著手掌,仿佛為自己的主人喝彩。
皇甫五芹斜撇了大鵬一眼,居然出奇的沒有生氣,反倒是對著大鵬露出了一個笑瞇瞇的表情,帶著感慨的嗓音嘆道:“這永寂大道就是這么霸道,以前你主人可沒有這么大賊膽。”
先云界,五行洞天入口。
隨著石門中央空間一陣扭曲,孔艽的身形終于從那呆了二十余年的五行洞天走了出來。
迎面就看到了那鎮守在五行洞天外的那五座靈山。
靈山上的五只兇獸、巳蛇、金烏、鮫人、靈鹿,九尾齊齊朝著孔艽投來目光。
孔艽如今也是造玄真人,面對五大兇獸的注視,再也沒有了之前那般如坐針氈,反而是友好的沖著五兇獸點了點頭。
它們興許是受到了五行洞天內瑞云真君的授意,也沒有對孔艽進行任何的攔截,仍由孔艽從那五座靈山中穿行而過。
噗嗤!走出五行洞天影響的范圍后,孔艽隨手撕開了面前的虛空,一步踏入其中。
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蕪東,蒼梧派之外。
他的出現并未驚動任何人,蒼梧派外那片連連綿的坊市依舊熱鬧非凡。
尤其是孔艽以松下散人的身份創立的丹閣,如今無疑成為了整個蕪東最受推崇的寶閣,比天齊的尋玉閣聲望更高。
尤其是丹藥和符而言。
如今先云界提到符和丹藥,幾乎所有修士都會想到蒼梧派外的丹閣。
孔艽一步踏出,再一次出現時已經是丹閣之內。
他聘請的丹閣管事舒冬梅,一如既往的在閣中忙前忙后。
二十年過去,舒冬梅還只是養輪九境,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斤兩,并沒有去嘗試沖擊那個對于她而言九死一生的升輪境界。
畢竟她當年只不過是常年混跡在坊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就是因為資質不好,才沒有進入門派修煉的資格。
反而是選擇在這丹閣中兢兢業業的守著松下散人留下的這份產業。
不突破升輪,養輪境界壽元絕對不過超過一百歲,二十年過去,對于舒冬梅而言人生已經走了一半,臉上依稀可以看到褶皺,變成了婦人模樣。
盡管松下散人自那一次五行洞天之后,再也沒有歸來過。
但仙府傳人的名頭委實太大,加之松下散人與蒼梧派有舊,也受到了蒼梧派高層的頗多照顧。
綜上所述,雖說舒冬梅只有養輪九境,因為丹閣的原因,她在這蒼梧派坊市的地位也絕對不低。
升輪、掌生大能見到了也要客氣幾句。
孔艽環視了一周,非常滿意舒冬梅這二十年來的兢兢業業。
稍息沉吟了,伸手在虛空中一揮,太陰道韻凝聚為一尊化身,變作松下散人的模樣。
正在丹閣中,與一位升輪境界修士不卑不亢攀談著的舒冬梅,正耐心的介紹著丹閣中成列的那些丹藥的藥效。
身后忽而響起了她心心念念二十年未曾忘記過的嗓音。
“干得不錯。”
是那個嗓音的主人,將她一個不過是在坊市中掙扎求生的小修士,變成了丹閣人人尊敬的管事。
舒冬梅眼神像是一呆,而后臉色激動之色轉身,看向了聲音來源處。
卻見一身青色藥師長袍,一臉仙風道骨的老者正站在身后不遠處,沖著自己慈祥的笑著。
“閣主!您回來了!”舒冬梅哪里還顧得上招呼那客人,三步并作兩步兩步走到松下散人面前,直接跪下。
接下來的事情,太陰化身會處理穩妥的。
孔艽遠遠的看了一眼舒冬梅后,一步踏出走出了丹閣。
再一次出現時已經是蒼梧派內。
那蒼梧派的造玄通幽大陣,對于已經將太虛游神修煉到極致的孔艽而言,根本就是擺設。
加之雷尊已經在二十年前,與先云界眾位造玄一起,踏上了仙路。
蒼梧派內,根本無人察覺到孔艽的到來。
他屹立在蒼梧派內門六峰的天地中央,整個內門的一草一木盡在他的眼中。
他當先看到了青蒼殿。
如今坐在青蒼殿寶座上的不再是皇甫英,而是一臉油光滿面的施金池。
他運氣不錯,沒有像周尚香那般,死在突破掌生的路上。
以掌生境界修為,成功接替了皇甫英的位置。
而皇甫英,則進入了禁地內,如今的蒼梧派,不再需要他多過過問。
只是相比孔艽假死脫身之前,皇甫英的神情多了幾分落寞,連頭發都花白了大半。
要知道,皇甫英如今已經是掌生巔峰,享壽元五百載。
他不過一百多歲,就已經如此老態,委實有些不正常。
孔艽也大致明白皇甫英為什么會這樣,心頭微微嘆了口氣。
皇甫五芹不肯回蒼梧派自然有其原因,估計是害怕自己的化道劫數,和她自己身上的因果,會害了蒼梧派。
亦如孔艽不敢回蒼梧派一樣。
如今他也只能遠遠的看著。
禁地內,孔艽還看到了東仙,也是掌生巔峰修為。
雷尊走后,這兩兄弟算是隱于幕后了,不再親自出面。
接替東仙執法堂堂主位置的是孔艽生死與共的兄弟,上官雨舟。
他更加成熟了,不在像當年那般放蕩不羈,坐在內門執法堂內抱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下方,一位身作黃衣的,唇上有一點美人痣的極美女子泡好一壺熱茶,送到上官雨舟面前。
看向上官雨舟的眼神盡是溫柔。
“潮汐仙子黃月琴!”孔艽輕喃著念叨出那女子的名字,臉上蔓延出由衷的笑容。
看來自己不在的這二十年,上官雨舟和潮汐仙子終于修成正果了。
孔艽心頭自然是祝福的。
仙路太兇險,上官雨舟的氣運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已經是極限。
或許在蒼梧派內門執掌執法堂,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孔艽又在第六峰上看到了聽水莽庭言克,這個無盡海曾經的妖王憑借蒼梧派那源源不斷的修煉資源,已經是掌生后期。
身邊跟著兩個半人半莽的男孩,也是升輪修為。
應該是他到蒼梧派所生的那兩個后裔,一人更像聽水莽,一人更像青牛蟒。
還有被雷尊收入蒼梧派的那萬年滋神茶,留清老人。
被留在了丹峰,指點門下弟子的丹藥知識。
以他的學識,這種小事輕易而舉。
孔艽還看到了在劍鋒上持劍端坐的牧小野,掌生初期境界。
那個曾經在香茗郡,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頭,終于成長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劍修。
在劍道上,她的天賦資質甚至還要在上官雨舟之上。
“你或許會比東仙師伯走得更遠。”孔艽感受著牧小野體內那詭異莫名的劍意,微微感慨。
只是孔艽環視一周,找遍了蒼梧派,都沒有看到李桂桂。
算算時間,她現在應該已經長大成人了。
“興許是出去歷練了。”
孔艽登臨仙路之前,就是為了來這蒼梧派看上一眼曾經的舊人,讓自己心無旁貸的踏上登仙之路。
沒看到李桂桂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不過孔艽也不會為此去特意尋找她。
他相信,以李桂桂的狡猾,加之蒼梧派為后盾,偌大的先云界應該無人敢動他。
孔艽最后去看的一人是周婷語。
經歷了這么多事,那個遇事就喜歡大聲嚷嚷的女孩終于成熟,也越來越像她姑姑周尚香。
不僅是相貌,還有氣質。
在煉丹閣中擔任了執爐長老的職務,孔艽看向煉丹閣時,她正端坐在藥爐面前認真的淬煉著爐中丹藥。
“大家都挺好。”看到這里,停留在蒼梧派內門許久的孔艽嘴角噙上一絲笑意。
不只是蒼梧派的各位同門和友人,還有他和皇甫五芹,都挺好。
說完,孔艽再無半點牽掛,身形一晃之后,從蒼梧派內門來到了外界。
他頭顱微微抬起,看向了那倒懸在先云界天際的白玉石階梯。
階梯的盡頭一直延伸到朦朧仙氣飄渺的不知名深處。
連孔艽的洞幽燭遠都看之不透。
不過孔艽能看到那階梯之上充斥著的大道道韻,它們在那里震蕩著,誘惑著下界的造玄真人。
“走了!”孔艽回頭看了一眼蒼梧派,像是在與這個世界告別。
說完,孔艽不再壓制自己那一身的造玄意志。
嗡!以孔艽所站立的虛空為中心,這個世界像是被拖入了無盡的星辰宇宙。
黑暗的深處,一輪皓月在無盡星辰的環極下冉冉升起,帶著浩大圣潔的氣息,筆直的沖向了那白玉階梯。
半個蕪東的修士,都看到了孔艽那太陰道韻造成的異相。
紛紛偏頭,臉色駭然的看向那一輪直沖入仙路的皎月。
隨著皎月沒入仙路消失不見。
世界方才恢復了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