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注視著眼前的月光菩薩，雖然在外表上沒有任何異化墮落的痕跡，但沈淵已經清楚地感知到了月光菩薩身體之內所蘊含的詭異力量。
那股力量與黃昏同出一源，卻又蘊含著截然不同的特質。
“佛門菩薩果位，皆是證得不朽金仙的大能者。
月光菩薩雖然在佛門之中遠不如四大菩薩尊崇，但也是名震諸天的大菩薩之一。
連這樣堪稱不朽的存在也被詭異所侵蝕，黃昏界背后的水遠比我想象的還要深啊！”
萬載之前沈淵敕封天照鎮壓黃昏之眸，其留存的詭異黃昏并未被完全消滅，其中一部分進入了尚未孕育的月神果實之中。
天地規則大半被天照所占據，再加上詭異黃昏的侵蝕，以至于讓月神遲遲無法降臨世間，這給了黃昏界可乘之機。
其實早在察覺到月神果實的存在被遮掩之后，沈淵便對于月神本身的狀態有所猜測。
而在生死判官臨死前所透露出的信息中，沈淵更加確定了月神果實已經被黃昏界所侵染。
沈淵在來到天照神宮之后，卻并未第一時間對月神果實動手。
其一是他剛剛與生死判官經歷過一場苦戰消耗頗大，冒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其二是伊邪那美尚未露出底牌，再加上狀態未知的月神果實，沈淵未必能有勝算。
所以沈淵選擇尋找機會，將兩個麻煩挨個解決。
伊邪那美的孕育須佐之男的手段出乎了沈淵的預料，但卻并未消耗沈淵多少精力，讓他得以有充足的機會應對月神果實后手。
事實證明沈淵沒有過早出手的選擇是對的，月神背后竟然是月光菩薩這位不朽金仙，貿然出手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禍亂。
畢竟月光菩薩可不是那位秦廣王，根本不受驅神、通幽兩大神通限制，哪怕只是一縷蘊含著不朽真意的金仙意志，都夠沈淵喝上一壺了。
念頭飛速在腦海中閃過，權衡自己與月光菩薩之間的利弊，但沈淵表面上神色毫無波動。
“堂堂佛門菩薩竟竊取下界神祇果實，可算是讓我開了眼界。”
面對沈淵的譏諷，月光菩薩柔美的臉上卻是一片云淡風輕。
“秉承天地大勢、秩序權柄的先天神祇，縱使放在上界亦是不可多得的珍寶，有望晉升天仙之境，引動人心欲念實屬正常，我亦不能免俗。
不過我降臨玄黃界，所為的并非是這一枚天仙種子。”
沈淵目光一凝：“既然菩薩為其他外物而來，只要菩薩開口我愿意雙手奉上。
但此間事了，還請菩薩回歸上界才是。”
月光菩薩笑了，那美麗的容顏中帶著說不出的圣潔之意，但是在她身后那一輪月光卻顯得愈發冰冷死寂。
“我降臨玄黃，正是為無上道子而來。”
“荒謬！”
沈淵右手背負在身后，神情冰冷道：“看來月光菩薩似乎并無任何誠意。”
月光菩薩輕搖了搖頭：
“我所言絕無虛假，若是無上道子愿隨我離開玄黃界，我愿保證無上道子未來可證得不朽之境。
縱使一窺大羅，也并非虛妄。”
“可我若是說不呢？”
沈淵語調中帶上了幾分不善。
“那還請無上道子休怪貧僧無禮了。”
月光菩薩話音輕輕落下，剎那間漫天月華籠罩了整座天照神宮。
沈淵見狀冷哼一聲，袖袍輕揮匍匐于地的三大妖王立刻被傳送至高天原之外，卻任由自身被月華吞沒。
月光菩薩面露異色：“想不到無上道子竟有如此仁心，看來千目神君對無上道子頗有誤解。”
“仁心？”沈淵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外人看見我全力出手罷了。”
在那滿天月華之中，一輪璀璨的金色大日緩緩升起，破開了這無窮無盡的銀白之色。
高天原外，眾神戰場之中。
所有煉虛大神皆已被三位羅酆六天盡數屠戮，僅剩的伊邪那岐更是敗相已顯。
隨著牛頭承載酆都城之重的一拳擊穿伊邪那岐的神軀，整場戰爭已經宣告了終結，高天原眾神迎來了落幕。
伊邪那岐殘破的身軀被牛頭一把捏住，已經明白自身結局的伊邪那岐卻并未將注意力放在身前的牛頭，而是雙目怒視著那一座動蕩不安的高天原。
在那里他感覺到伊邪那美生命的凋零，他費盡心力謀求一切，最終所迎來的卻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伊邪那岐怒目圓睜，口中發出嘶啞的吼聲。
而就在這時，天空之上空間驟然破碎，三尊人形虛影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突如其來的強者，驟然吸引了羅酆六天的注意力，就連那伊邪那岐也投向了目光。
“三大妖王？”
疑惑的聲音剛剛響起，下一刻三位狼狽不堪的大妖王便向著在場的幾位神祇發出怒吼。
“逃！快點逃！”
話音落下，三大妖王身形化作遁光疾馳向天際，絲毫不在意沒有壓制的修為是否會引來天地反噬。
疑惑的念頭從幾位神祇心中升起，但僅僅下一瞬間，他們便明白了三大妖王惶恐的源頭。
只見在玄黃界的天穹之上，一輪死寂的圓月不知何時取代了原本的月亮，蒼白的月光灑落大地仿佛宣告著眾生的腐朽。
高天原在這月華之下緩緩崩塌，只剩下一株根須蔓延至虛空中的神樹。
屹立于瀛洲上萬載，堪比一方洞天的偉岸神國，在這一擊之下徹底破滅。
“逃！”
“千萬不要動用破碎虛空，以防止被扭曲的虛空所吞噬！”
四位羅酆六天之神此刻也來不及有任何的思考，下一刻遁光疾馳向大地的盡頭。
唯有身軀殘缺的伊邪那岐被丟在原地，此刻的他根本無法逃過這滿天月華的籠罩，在那蒼白死寂的月華之下逐漸腐朽。
短短一剎那，卻好似經歷了千萬年的消磨，化作一具潔白如玉的骸骨。
天空在轟鳴、大地在崩裂，所有生靈目光所及之中的一切都被徹底銀白的月光所充斥，無人能夠見到在那棵宏偉的神樹之下，有一輪大日光輝能夠屹立不倒。
月光菩薩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這大日光輝之中，似乎帶著幾分熟悉之感，莫非是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之中的補天浴日？”
話語微頓，月光菩薩的臉上帶上了幾分贊許神情：
“不愧是能夠修正歷史的無上道子，這天罡大神通諸世唯一的位格，恐怕就是你所擁有的依仗了。
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話語間月光菩薩抬起了那白皙如玉的右手，天穹之上那一輪蒼白圓月好似被納入掌中。
手掌翻覆好似整片夜空都向著沈淵砸落，群星與月光交匯之下，縱使是大日光輝也被壓制到了極限。
沈淵目光一凝，此刻的他再無任何保留，來自更高維度的干涉降臨于瀛洲大地之上。
大道法相在沈淵身后顯現，補天浴日大神通化作十日橫空異象高懸大道法相身后，凝聚成照亮諸界十方的金色法輪。
此刻的大道法相如三十六重天之上的無上神祇，手捏法印迎上了月光菩薩的那一掌。
下一刻天穹崩碎，星空與夜幕一同被那日月輝映的光輝所吞沒，隨之而來的便是宛若超新星爆發的毀滅余波席卷天地。
天地動蕩、眾生哭嚎，前所未見的毀滅天災降臨于此方大千世界之中，在海域之上掀起萬丈狂瀾。
若非殘存的人道氣運與天地意志庇佑人族眾生，將那毀滅的余波轉移到了瀛洲大地之外，否則僅僅這一擊就足以讓瀛洲生靈涂炭。
在那神樹之下，沈淵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直視著眼前的月光菩薩，身后位于高緯度之中的大道法相若隱若現，好似要與沈淵徹底融為一體。
月光菩薩眼中驚訝之色愈發濃郁了。
“蘊含不朽真意與天罡地煞的法相，縱使遍觀閻浮諸界，過去、現在、未來，也不曾見到此等偉力。
難怪陰曹地府的入侵在暗中消退，看來那位欲跨界降臨的生死判官也是隕于你的手中。”
驚訝逐漸轉化為驚喜，月光菩薩笑容滿面道：
“好好好！以無上道子閣下現如今的潛力，足以繼任二十四諸天之一的日宮天子！”
月光菩薩如此姿態，頓時讓沈淵感覺到一股惡寒。
她口中的二十四諸天聽起來不凡，但實際上不過是佛門一脈竊取其他神系位格，所凝聚出的護法神罷了。
從古天竺神系的梵天、濕婆兩位創世神，再到東岳大帝、雷神幾乎都被所謂的二十四諸天竊取過。
二十四諸天不僅竊取了位格，更是將他們自身的氣運投入了佛門氣運之中，縱使尋常大羅也難以撼動。
直到佛門將目標鎖定在了中天北極紫微大帝身上，在二十四諸天之中凝聚出一尊紫微大帝，徹底惹怒了這位天庭四御大帝。
紫微大帝率領斗部星神攻入西方佛界，將所謂的二十四諸天盡數摧毀，甚至有數尊佛隕于紫微大帝之手。
自此之后，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神便一蹶不振。
沒想到這月光菩薩竟然想將沈淵拉入這個天坑之中，沈淵心中自然是更加厭惡。
不過在那短暫的交鋒之后，沈淵已經意識到了他與月光菩薩之間的差距。
月光菩薩所展現出的實力未必就比生死判官強上多少，可問題在于生死判官在面對沈淵之時有雙重削弱，還有釘頭七箭大神通提前將其重創。
眼下直面月光菩薩沒有了這一部分助力，沈淵目前的狀態根本無法與其抗衡，只能虛與委蛇道：
“日宮天子？我很好奇區區一尊護法神之位，竟然值得讓月光菩薩親自下場算計。”
月光菩薩卻也不惱，反而認真地說道：
“護法神之名早已過去，現如今的二十四諸天可能遠超無上道子想象。
若是無上道子答應下來，我必定親自為無上道子解惑。”
“讓我考慮考慮。”
月光菩薩嫣然一笑，目光掠過那破碎的天穹：
“無上道子大可盡管考慮，哪怕多花上數日也沒有問題。
可無上道子若是想拖延時間等候天地反噬降臨，那恐怕要讓道子閣下失望了。
這一顆果實雖未曾真正誕生，卻也象征了玄黃界天地對于瀛洲的認可，只要我不主動脫離果實，便不會有天地反噬降下。”
輕描淡寫的話語戳穿了沈淵目的，沈淵的心逐漸沉到了谷底。
“所以，道子閣下考慮的如何了？”
熄滅了拖延時間的心思，沈淵直截了當道：“我拒絕！”
“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話雖如此，月光菩薩臉上的神情毫無波瀾，她早已知曉沈淵的態度。
在她腳下一座蓮臺緩緩升起，月光菩薩盤坐于蓮臺之上手捏說法印，神情莊嚴神圣。
天地間，月光化作的巨大蓮臺顯現，恍若大道轟鳴的梵音緩緩響起，其中摻雜著難以言述的細碎低語。
仔細傾聽之下，那細碎低語甚至蓋過了梵音，魔性的聲音回蕩于沈淵腦海中，讓沈淵下意識想要散去大日庇護。
下一刻，洪鐘大呂之音在沈淵心底響起。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恍若道鳴徹底驅逐了沈淵動搖的心神，但天穹之上月光菩薩五指張開，降服印自九天之上落下，掌心之處似有月宮樓閣映照，恍如掌中佛國之景。
這一擊落下，縱使大道法相也被暫時驅逐此方維度之外。
手掌傾覆之處，一切皆被降服！
月光菩薩臉上卻并未有任何喜色，她的眉宇間反而升起了難以言喻的神情。
天穹之上，一輪大日不知何時悄然升起，大日光輝自諸界之上的太陽星降下，徹底壓制了那蒼白死寂的圓月。
震驚、疑惑、不可置信，復雜的情緒破壞了月光菩薩容顏之上的圣潔。
此刻的她只感覺手中好似握住了一輪大日，神通法印在不斷消融。
降服印轟然崩潰，恍若無上神庭帝君的身影從那佛國之中走出。
金紅長袍的帝君直視著月光菩薩，其身映照萬界。
“日宮天子？那算什么東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