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迷霧遮掩的面容上毫無波動，但此刻心底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即將開始的傳道、歷史迷霧、還有道人所開辟的那一條仿佛跨越時光的道路，這些信息無一不在指向一個答案。
他所來到的這一片地域，并不是諸界羅天法會開啟的羅天界，而是九萬年之前道德大天尊傳道諸界之時的傳道之地！
道德大天尊偉力貫通過去未來，將這一場傳道銘刻在永恒時空之中，正如那一方羅天界一般。
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之人，皆有可能踏入這一片傳道之地，經歷九萬年前那一場傳道諸天的盛會，見證來自于九萬年前參與傳道的群仙眾神。
眼前這位道人毫無疑問亦是九萬年前之人，并將他認作了那位群仙眾神之主，端坐天宮俯瞰眾生的東華少陽帝君。
沈淵也曾借助驅神神通狐假虎威裝作東華少陽帝君，但沈淵很清楚自己那點小手段能夠騙過尋常仙人，但絕對無法欺騙眼前這一尊道人。
舉手投足之間開辟跨越時光的道路，還有隱隱透露出的偉大氣息，無一不證明對方就是一尊大羅境的存在。
這樣強大的存在，又豈會被沈淵身上的驅神神通所迷惑？
“除非他察覺到的并不只有驅神神通，還有我存放在方寸世界之內，與那一輪太陽相融的補天浴日大神通！
天罡補天浴日大神通、地煞驅神神通二者結合，徹底壓制了東華帝君的存在，甚至于取代了東華帝君，從而使讓眼前這尊道人產生了誤判，下意識認為我便是東華帝君。”
沈淵腦海中念頭急速流轉，這樣的說法似乎勉強說得過去，但又帶著幾分牽強之意。
念頭微動，沈淵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身上那一層斷絕因果天機的歷史迷霧。
“對了！還有這一層迷霧！”
看似淡薄的霧氣之中沉淀著歷史長河的光陰大道，讓掌握回風返火大神通的沈淵都無法看清。
眼前這一尊道人威勢不凡，但在光陰大道上造詣不深，難以洞穿迷霧探查真相。
正是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之下，讓道人將沈淵視作了東華少陽帝君。
弄清楚了其中的因果，沈淵心中并沒有平靜下來。
道人凌厲的目光告訴沈淵，他之前的舉動已經讓道人對東華少陽帝君的身份升起了疑慮。
在一位大羅境的存在面前暴露真實身份，沈淵無法推測這樣的結果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眼下最好的選擇，當然是保留東華少陽帝君這個身份。
迎著道人充滿威嚴的目光，沈淵用著平淡地語調緩緩回應道：
“不過是在思考大天尊此次傳道的用意罷了。”
“哦？”道人語調中帶上了幾分好奇，但目光依舊殘留著審視的意味。
沈淵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大天尊成道于無數歲月之前，開辟諸天大道早已融入了萬界，門人弟子亦傳法諸界，億萬萬生靈稱頌道祖之名。
大天尊修持太上無為，自辟道之后便少有傳道之舉，縱使太上門人亦無人可得大天尊親自傳道。
而現如今大天尊廣傳大道，道友難道不好奇其中的緣由？”
沈淵所說的話并不是胡言亂語，而是結合流傳后世的眾多信息所進行的一些推測，并非無憑無據。
聽聞沈淵的話語，道人眼中審視漸漸消散，陷入了凝神沉思之中。
“帝君所言，也確實有幾分道理。”
一邊說著，道人瞥了一眼沈淵有些好奇道：
“帝君如此自信開口，莫非已經猜到了大天尊傳法的緣由？”
“那是自然！”
沈淵自信一笑，暗地里卻努力調動體內殘缺的酆都大帝位格，雖然此方時空無酆都城，酆都大帝位格根本只是個空架子，但其中的神道帝君氣息卻做不得任何虛假。
驅神神通呼應著酆都大帝位格，宛若無上帝君的氣息從沈淵身上散發而出，足以令群仙眾神懾服。
就是道人也不免神情一怔，被沈淵自信的話語與氣勢所影響。
“大天尊并非是向我等、亦或者眼下的諸天傳道。
大天尊偉力貫穿時光，足以將自身大道流傳后世，傳予未來者！”
此話一出，縱使道人眼中也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動容之色。
“果真如此？”
沈淵輕笑一聲大步向前，并未回答道人的話語。
其實沈淵所說的這些東西，其實正是指諸界羅天法會對后世的影響。
玄黃界內洞天福地大半出自諸界羅天法會，這還僅僅只是玄黃一界，諸天之中不知多少世界的道統傳承皆源于此中。
不過沈淵覺得，傳法諸界只是大天尊的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或許隱藏在更深處。
但這些問題暫時不需要沈淵探究，眼下只要將道人糊弄過去，打消他心中的疑慮便足夠了。
正如沈淵所料，隨著沈淵這一番話語說出，道人眼中的懷疑已經徹底散去，看向沈淵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欽佩。
“只聞帝君在香火神道上冠絕諸天，卻不曾想對大天尊傳道亦有如此不凡的見解，倒是讓鎮元子慚愧萬分。”
聽到道人的話語，沈淵瞳孔驟然一縮。
縱使對道人身份有所猜測，可當道人說出鎮元子三個字時，沈淵依舊難掩心中的驚駭。
五莊觀之主、地仙之祖、天地第一靈根擁有者、袖里乾坤大神通的創造者、諸天有數的大羅境強者。
鎮元子修為實力，縱使在諸位大羅境強者之中都能排在前列，僅在三清四御之下的無上強者。
“也難怪道人對東華少陽帝君如此輕慢，原來他的身份本就不在身為群仙眾神之主的東華少陽帝君之下。”
再次解決了一個疑惑，沈淵心神大定，隨口說道：
“我也不過是有所猜測，大天尊此舉可能還有更加深遠的意義，只是我等無從知曉。”
鎮元子點了點頭，隨后略帶嘆息道：
“其實想要驗證帝君猜想也不難，去歷史長河上游上一遭便可。
只不過元始大天尊已經封禁了歷史長河，杜絕一切大羅之境橫跨歷史洪流，倒是有些遺憾。”
鎮元子隨口說出的這一則消息，讓沈淵立刻想起了自己穿梭時空之時，曾在歷史長河之上見到那一只遮天巨手。
如果鎮元子說出的消息不差，那歷史長河之上的遮天巨手很有可能便是元始大天尊。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沈淵眉頭輕皺眼中閃過一抹沉思之色，本能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不過沈淵卻也沒有直接開口詢問其中的詳細信息。
好不容易打消了鎮元子心中的疑慮，沈淵可不想再引起這位地仙之祖的懷疑，于是故作輕松地回復鎮元子道：
“元始大天尊封鎖歷史長河，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在其中。”
鎮元子倒是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上古之后燭龍逆亂時間長河最終身隕，曾在諸天掀起一場大劫，最終被元始大天尊所平定。
此番封鎖歷史長河，或許也是察覺到了如燭龍一般的家伙逆亂歷史所致。
大天尊九大外化之一，浮黎元始天尊于三千載之前親自坐鎮歷史長河，杜絕一切大羅境窺探，想必就是為此。”
“浮黎！”
沈淵神情一怔，心中明白了自己那缺失的記憶里留存下來兩個字，其源頭正是元始大天尊的外化之一。
“難怪呼喚浮黎之名會在那一方時空引動異象，其源頭竟然是大天尊之身。”
一個疑惑再次解決，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元始大天尊封鎖歷史長河已有三千載，這個時間對尋常修行者們來說十分漫長，可對于這等大羅之上的強者而言卻不過轉瞬即逝。
三千載前的封鎖歷史長河、現在的傳法諸天，以九萬年的時間尺度來看，幾乎是在同一段時間節點。
這意味著幾乎在同段時間內。
道德大天尊傳法過去、現在、未來永恒時空。
元始大天尊放牧眾生，無數游魚逆流歷史長河。
三清之二皆以時空為布局，這絕對不是巧合就能夠解釋的！
“能夠讓兩位大天尊如此重視，跨越九萬載時光布局，只有那一場諸界大劫！”
沈淵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困惑他已久的真相似乎已經近在眼前。
而就在此刻，腳下鎮元子開辟的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耳畔傳來了鎮元子的輕聲低語。
“到了！”
沈淵抬頭看向了四周，卻只見到一方浩瀚無垠的虛空之中飄蕩著層層歷史迷霧。
無垠虛空之內，時間與空間被阻隔，在此方開辟出一方奇異之地。
它好似存在于三十六重天之上大羅天內，又好似融入九幽黃泉的無窮歸墟，不屬于過去、現在、將來。
而就在這一片奇異之地內，一尊尊恍如魔神的身影被迷霧所遮掩盤坐此地。
有其身高億萬丈，發絲之上星屑飄蕩，其中沉淀著一方方古老的世界。
有身如黑洞吞噬一切光芒，化作巨型天體橫壓諸界，橫亙于虛空之中。
有身著帝衣，其周身有神道霞光相伴，仙王臨九天異象顯現。
亦有參天巨木直通天地，其上神國環繞，貫穿整片虛空。
縱使未曾靠近，沈淵卻能夠感受到這些恍若魔神身影傳來的巨大壓迫，在那絕對的實力面前沈淵身懷的天罡地煞神通亦是如此脆弱不堪。
若非歷史迷霧遮掩、殘缺酆都大帝位格加持，光是承受這氣息恐怕就足以讓沈淵真靈衰竭。
但更令沈淵所驚懼的是，他能感受到除卻寥寥數尊之外，其余絕大多數的魔神身影并沒有大羅之境的氣息。
這意味著他們皆是金仙之境的強者。
沈淵曾借勢對抗白云金仙、鎮壓十殿閻羅，自認為對于天仙、金仙已經有足夠的了解。
可在真正見到這些沒有任何壓制放開本相的金仙之時，還是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坐井觀天。
若非玄黃界壓制，自己絕無鎮壓十殿閻羅，擊潰金仙投影的可能。
“這便是真正的不朽金仙？”
就在沈淵思量之際，不少魔神已經察覺到了鎮元子與沈淵踏入此地。
一尊尊恍若魔神的身影緩緩轉身，向著鎮元子行禮。
“見過鎮元大仙！”
“拜見地仙之祖！”
就連其他的大羅境存在，也是點頭致意。
不過當他們的目光匯聚在沈淵身上時，卻忍不住眉頭微微皺起。
只有那尊身穿帝衣的大羅，以及其他幾位帶有神道氣息的不朽金仙向沈淵見禮。
“拜見東華帝君！”
感受著各方傳來的審視目光，沈淵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便是九萬年前的天庭并非從此方天地的主宰。
彼時的香火神道尚未傳遍諸天，天帝與四御大帝尚未能平定寰宇，東華少陽帝君尚且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群仙眾神之主。
尤其是在場很大一部分強者皆是敵對天庭的先天神祇，對爭奪神道權柄的香火神道之主早已心懷不滿。
在這種情況下，沈淵這位香火神道之主感受到敵意也完全是正常的。
若非沈淵與鎮元子一同駕臨，這些心懷敵意的先天神祇甚至有可能出手。
鎮元子目光落向了無垠虛空前方，最為靠近論道之地的九塊蒲團之上。
此刻九塊蒲團已經被占據了五塊，僅余下四塊。
鎮元子手中拂塵一揮，在虛空之中架起一座無量金橋落到了最前方。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皆匯聚到了沈淵與鎮元子身上，尤其是敵視天庭的一眾先天神祇更是眼神不善地注視著沈淵。
鎮元子身為地仙之祖能坐在這個位置，沒人能挑出什么毛病。
可東華少陽帝君雖是大羅境強者，可在不少人看來不過是借助天庭傳播諸界的香火神道體系加持成就神道帝君，勉強踏入大羅之境的偽大羅。
這樣的偽大羅也能落座，確實讓眾多不朽金仙心有不服。
沈淵此刻已是滿頭大汗，他本想著混在角落里監正這場傳道，可鎮元子竟直接將他帶到了最前方。
先天神祇的敵意讓沈淵如芒在背，星數神通不斷傳來的危機預警幾乎讓沈淵神魂都要炸開，恨不得立刻轉身就走。
然而鎮元子卻毫不在意，右手一引開口道：
“帝君請上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