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妖力剛剛鑄就護盾被輕易撕裂，嘗試匯聚神祇之身的黑風也在劍光下寸寸泯滅。
黑風山神只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血肉都在不斷震顫，神魂在那劍光之下發出聲嘶力竭的哀嚎。
自從他降生以來，他從未感受過自己如此接近死亡，那勢不可擋的劍光似乎要將他的肉身與神魂徹底斬滅，那根本不是化氣境能夠接下的一劍。
恐懼、懊悔、憤怒的情緒不斷交織，在如此危機時刻，黑風山神只能用盡所有力氣調動體內那一枚山神法印。
一尊巴掌大小的法印似乎匯聚了整座黑風山的精魄，在顯現的一瞬間便引得山體震顫，腳下的整座黑風山顯化出巨大山岳虛影，山勢之力在此刻匯聚。
然而劍光這只是稍稍停滯，那山岳虛影便在頃刻間龜裂、炸碎，劍光徑直斬向了黑風山神本體。
“山主救我！”
黑風山神終于難以保持平靜，在死亡的威脅下他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
下一刻群山震顫，那匯聚在山岳之間的神祇意志似乎接受了黑風山神的呼喚，厚重的大地之力不斷加持在他的身軀之上。
劍光與那連綿不絕的大地之力碰撞，其勢如破竹將所有力量盡數斬滅。
血光乍現，一道巨大的劍痕幾乎將黑風山神身軀斬斷，龐大的軀體重重地砸落在地面，大量鮮血噴涌而出。
但值得慶幸的是，那山神法印和連綿不絕的大地之力終究還是為黑風山神爭取到了一絲生機，那巨大的軀體之中生機并未完全斷絕。
身處于黑風山之中，那枚山神法印依舊在不斷抽取著整片山脈的生機，填補著他幾近枯竭的肉身。
“居然活下來了。”
沈淵感覺有些意外。
這一劍他并未刻意留手，就是想試一試這黑風山神究竟還有什么底牌。
卻不曾想連伏波龍君都接不下來的一劍，這不過化氣境巔峰的黑風山神竟然能夠強行硬抗下來。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黑風山神實力就比伏波龍君強，只是山神地祇的特殊性以及那群山之間的大地之力加持，讓他在保命能力上遠比失去水神權柄的伏波龍君更加出色。
一劍幾乎將黑熊精斬殺，賀家寨幸存的山民看向沈淵的眼神中充斥著敬畏與恐懼。
沈淵沒有理會這些山民，而是看向了那從血泊中掙扎起身的黑風山神。
黑風山神怒聲嘶吼道：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你違背了大夏朝廷與我們的約定。”
沈淵淡然一笑：“大夏朝廷的約定，與我有何相干？”
“不過由于你的努力，伱為自己爭取到了一絲活命的機會。
告訴我你這所謂山神以及這些圈養山民背后的真相，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黑風山神瞪大了眼睛：“當真如此？”
沈淵雙眼微瞇，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然而下一瞬間黑風山神卻聽到了一陣清脆的劍吟之聲，那死亡臨近的氣息再次席卷黑風山神全身。
“你有選擇的權力？”
黑風山神神情復雜，心中思緒起伏，但最終還是長嘆一聲說道：
“我本為這黑風山的妖族，接受了云浮山主的敕令才成為了這黑風山神。”
“我等山神地祇需以香火信仰為食，外界雖有大量的人類，但有大夏朝廷監管根本無法發展香火信仰。
所以我們只能將部分山民囚禁，與外界斷絕聯系，以此汲取他們所供奉的香火之力。”
黑風山神的話語并未遮掩，不少山民紛紛瞪大了雙眼，第一次接觸到了這云浮群山的真相。
“山神地祇對于香火之力的需求本就極大，尤其是想要借助香火之力快速晉升，所需的香火更是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程度。
然而云浮群山之中的山民數量實在有限，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提升山民的數量，那就只能提升山民所提供的香火信仰質量。”
說到這里，黑風山神話語微頓看向了沈淵。
他并不怕這些普通的山民知道真相會如何，他真正畏懼的也只有沈淵一人。
“提升香火信仰質量的辦法，便是讓這些山民們陷入危險的環境之中。
環境越是危險，他們越是會將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在神祇身上，認為神祇才是他們唯一救贖的寄托。”
“所以我斷絕了他們與云浮山之外的通訊，告訴他們云浮山外已經被妖怪徹底占據，只有山內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摧毀了他們所有的田地，讓他們只能去外界尋找食物。
我會以山神的名義給予他們庇護，但是會在一些合適的時機安排妖族襲擊部分外出狩獵的人。
在每天都有生存威脅的情況下，這些人類可以提供大量優質的香火之力，甚至偶爾散播一點小恩小惠就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
就是憑借他們提供的香火之力，讓我得以晉升至化氣境巔峰。”
黑風山神娓娓道來其中的辛秘，包括賀家族老在內的所有山民都震撼于眼前的真相。
哪怕是賀家族老一開始有所懷疑，也只認為山神存在一些私心，萬萬沒有想到山神竟然就是妖怪，并以這種方式將他們圈養起來提供信仰。
山民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情，他們惡狠狠地瞪大眼睛恨不得沖上去將黑風山神撕碎。
可是當黑風山神的目光看向他們時，他們卻只能慌忙低下頭根本不敢與之直視。
“圈養，收割香火信仰？當真是好手段。”
沈淵語氣中充滿著譏諷之意。
“不過這般手段，肯定不是你想出來的。”
黑風山神坦然地點了點頭說道：
“其實這收割香火信仰的法子，來自于云浮山主。”
沈淵疑惑道：“云浮山主？”
“云浮山主是云浮群山的真正的主宰，執掌著這一處妖族地界。
數次靈氣潮汐之中，每一代的眾山之神都會有所變化，唯有云浮山主一直不曾改變，有人說云浮山主就是這綿延無盡的云浮群山。”
說到這里，黑風山神目光注視著沈淵，聲音低沉道：
“我已經將你想知道的一切信息都告訴你了，現在你也應該兌現之前的承諾了。”
一邊說著，黑風山神神情充滿了緊張。
他知道對于沈淵這等強者來說，區區誓言根本沒有任何約束力，但眼下的情況讓他只能夠寄希望于沈淵能夠放他一命。
沈淵并沒有立刻回應黑風山神，而是看向了身旁早已呆滯的賀家族老。
“想必賀族老也應該清楚了云浮山到底是怎么樣的地方，黑風山神被我重創，若是殺了他也會有其他山神接替。
若是留下他，賀家寨必然少不了遭受清算。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能夠救賀家寨上下。”
賀家族老連忙回過神來，聲音激動道：
“還請沈先生明示！”
沈淵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某個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會讓他親自送你們離開云浮山地界。”
半日之后，云浮山外圍。
賀家寨上下數百人各背著簡單的包裹行走在山林之間，在隊伍的最中央有一尊巨大黑熊，威懾著所有試圖靠近的妖族。
黑熊胸前傷口從左胸斜至腰部，幾乎將他巨大的身軀斬為兩段。
即便如此，黑熊依舊神色漠然地行走在隊伍當中，時不時用陰冷暴虐的目光掃視過人群。
對于黑風山神而言，今天絕對是他此生最為憋屈的一天。
胸前這一道劍痕幾乎葬送了他的性命，甚至在后續過程中即便有他天賦神通：生機不絕以及山神法印的回復，依舊無法讓傷口快速愈合。
而在身受重創之后，他竟然還要將他視之為豬玀的人類送出云浮山地界，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一瞬間，黑風山神甚至升起了一絲殺意。
可就在此時，黑風山神想到了那猶如上古劍仙的一劍，心中的念頭瞬間消散。
殺死這些豬玀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憤恨，反倒是會引起那個男人的怒火。
雖然那個男人離開了，但還身處于云浮群山之中，若是得知他肆意殺戮的消息再斬下一劍，黑風山神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能力接下來。
“還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收回心中的念頭，黑風山神面色陰沉地將一群寨民送離了最后一段路。
不遠處已經能夠看到公路，黑風山神語調陰沉道：
“趕緊滾吧，別讓我在云浮群山中看到你們。”
話音落下，黑風山神便轉身離開此地。
所有寨民們如蒙大赦，紛紛作鳥獸散沖向了公路，混亂的人群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隊伍之中已經少了一個人。
準備回歸自己領地的黑風山神正行走在林間，突然神情一怔，眼神兇戾地看向了一處灌木冷聲道：
“滾出來！”
“山神大人，是我！”
一名面容憨厚的青年連滾帶爬跑出灌木，此人正是阿蠻。
黑風山神看著面前有些熟悉的青年，神色不善問道：
“你怎么在這里？”
阿蠻一邊向著黑風山神靠近，一邊老實開口道；
“啟稟山神大人，剛剛上廁所離開了隊伍，結果一下子找不到大伙的位置，只能在這里四處亂竄。
山神大人，您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嗎？”
黑風山神用著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嘴角立刻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小子，我正愁沒有人送上門來泄憤。
那幾百號人我都已經送出了云浮山地界，少那么一兩個肯定不會有人注意到。”
一邊說著，黑風山神大步走向了阿蠻。
阿蠻見狀頓神色惶恐，連連向著身后倒退，慌亂之中直接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
“山神大人，您要干什么？”
“小子，這只能怪你命不好沒有第一時間離開了。”
黑風山神獰笑著走到阿蠻身前，伸出了巨大的熊掌抓向了他的頭顱。
但就在此時，阿蠻那張憨厚老實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嗜血與猙獰，整個人直接撞入了黑風山神的懷里，右手五指宛若利爪順著那一道還未愈合的傷口探入了黑風山神的體內。
“神通：血祭魔羅！”
一個陰冷嘶啞的聲音與阿蠻聲音重疊，黑風山神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氣血之力徹底暴走，已然失去了對肉身的控制。
那顆跳動的心臟仿佛化作了祭品，全身上下的氣血不斷被阿蠻所吞噬，讓那張憨厚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神情。
“你不是”
“魔道！”
斷斷續續的話語從黑風山神的口中發出，然而他已徹底失去了反抗之力，隨著阿蠻捏碎了手中那顆心臟，只剩下一張熊皮包裹的骸骨重重砸落在地。
沾滿碎肉的右手從黑風山神尸體中抽出，阿蠻本就壯碩的身軀之上升起一抹異樣的紅色，臉上的憨厚的笑容之下卻是難掩的猙獰。
“師尊，這頭大熊真好吃。”
在他右手之上，那枚紅黑相間的鮮艷戒指閃爍著微光，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開口道。
“放心，后面還會有更好吃的東西。”
“現在立刻去那個所謂的云浮坊市，想盡一切辦法讓我接近那個沈先生！”
阿蠻臉上立刻露出暴虐的神情。
“師尊難道看上他了？他不喜歡阿蠻，我要吃了他！”
蒼老的聲音發出一陣低笑：
“蠢貨！那完美的肉身，尚未蘇醒的仙劍，還有令人戰栗的地煞劍術，用來吃簡直太暴殄天物了。
他將是我的最佳肉身，我會用那具身體向整個玄黃界宣告我的回歸！”
數十公里之外，沈淵盤坐在一處山峰之上，銀白色的雙眸倒映著阿蠻與黑風山神的身影。
壺天神通所帶來的加持讓他雙眼無視了空間距離，追尋著殘留的地煞劍術氣息鎖定位置，將那數十公里之外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