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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8章:小小西夏,拿捏拿捏!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更新時間:2024年07月16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夕陽西下,一片金黃。

陽光將每個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長。

青唐城前。

唃廝啰的尸體被一塊金色的絨布包裹,董氈的尸體則被一塊白布遮蓋。

磨氈角重傷,被帶到了城內醫治。

城內的士兵、百姓都紛紛走出,向唃廝啰致哀。

這位“佛子”,不僅是他們的首領,還是他們的精神信仰。

這時。

瞎氈走到不遠處的蘇良面前,拱手高聲道:“蘇中丞,唃廝啰部愿意歸宋,瞎氈請求立即簽訂歸宋契約,這也是我父親的遺愿!”

“可以。”蘇良微微點頭。

瞎氈這次表現的很聰明。

此時,乃是唃廝啰部歸宋的最好時機。

若再緩一緩,城內的一些豪門大戶、藩人貴族極有可能攜資產離開青唐城。

它控制起來較為困難。

可一旦簽訂歸宋契約,那些人若敢逃離青唐城,就是反宋。

這個罪名,無人擔得起。

唃廝啰部的歸宋契約,蘇良早就準備好了。

唃廝啰內部依舊自治,大宋不會干擾這里百姓的正常生活。

但兵權歸大宋朝廷差遣,且他們須遵守大宋法令。

隨即。

瞎氈站在城門樓下,當著許多士兵和百姓的面兒,將歸宋契約書的條例念了一遍。

然后環顧四周,高聲道:“可有反對者?”

“可有反對者?”

“可有反對者?”

瞎氈連問三聲,聲調越來越高。

四周鴉雀無聲。

此歸宋契約改變了唃廝啰部部眾的身份,其他方面不僅無損,還有助于他們的商貿繁榮。

若是西夏或遼國占城,定然是一番瘋狂搶掠與殺戮。

“自此刻起,唃廝啰部所有部眾,正式由藩部之眾成為大宋之民,大宋威武!”瞎氈高聲道。

“大宋威武!大宋威武!大宋威武……”周邊的兵丁百姓都跟著喊了起來。

日后,唃廝啰部所有的部眾都會感激瞎氈。

這個明智的決定。

足以讓這里的百姓,遠離戰爭,并過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隨即,瞎氈與蘇良一起簽訂了歸宋契約。

蘇良也是給足了瞎氈面子。

他并未選擇帶兵入城,而是直接準備率軍返還。

唃廝啰部經此大劫,瞎氈心中定然是難受的,他也需要穩定一下唃廝啰部的人心。

蘇良不參與,實乃是對“唃廝啰自治”規則的尊重。

隨后。

蘇良安慰了瞎氈數句,便率軍離開了。

唃廝啰部派兵出戰,會在全面滅夏之時,至于黃河之畔的戰事,根本無須他們參與。

九月初一,入夜時分。

蘇良率軍回到了湟河之畔的軍營,他與狄青決定明日便開拔前往黃河之畔。

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集結了兩萬多西夏兵,對外號稱八萬嵬名軍。

此次,二人相當囂張。

不僅喊出了“生擒蘇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的口號,還揚言若大宋敢攻夏,他們將化守為攻,馬踏汴京,俘虜趙禎。

蘇良不知這次二人哪來的底氣和勇氣。

但西夏兵這種不要臉的精神還是值得大宋學習的。

至少能夠提高士氣。

九月初三夜。

蘇良、狄青等人距離黃河之畔還有三日的路程。

前方情報兵突然打探到一個消息。

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在黃河之畔,在夜晚悄悄征調周邊部落民夫,小到十歲,大到六十歲,都被迫進入了他們的軍營。

據不完全統計。

五日前,征調之民夫至少已有五千人。

而這些民夫并未在黃河之畔修筑工事,而是藏于軍營中,一直未出現。

“奇了怪了!他們為何要征調周邊民夫?還專門在夜間進行?”

“卓啰城的增兵明明已經到了,他們完全可以去調遣。這些民夫根本沒有戰斗力,人多有何用?只是空耗軍糧罷了!”狄青疑惑道。

普通的民夫,根本沒有什么戰斗力,還容易擾亂軍心拖后腿。

狄青有些想不通。

蘇良也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對方先將聲勢造的極大,然后又夜征民夫,必然有鬼。

“嵬名旭德心思甚深,嵬名阿嵇也非莽夫,二人如此做,定然有原因,待抵達黃河之畔后,我們探查一番。”

“嗯嗯。”狄青點了點頭。

黃河之畔,北岸。

一處亂石堆砌的堤壩側面。

數名工匠踩著云梯,在上面所雕刻的一行大字上刷著紅漆。

這行大字乃嵬名旭德親書。

十余名工匠歷經七日拓印、雕刻。

具體內容是“生擒蘇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十四個大字。

每個字都有近兩米高。

這片區域的黃河,河面基本都是寬約二三百米,站在黃河對岸的低矮處,剛好能看清這一行字。

而此刻。

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站在堤壩一側,望著這行即將成型的文字,甚是高興。

這段時間,兩兄弟主要在忙三件事。

其一,監工刻字。

其二,夜征民夫。

其三,撰寫奏疏。

二人不斷向朝廷表態,他們將在這里與宋軍一決死戰,絕不允許一名宋兵跨過黃河。

嵬名阿嵇望著堤壩側面的文字,笑著道:“兄長,咱們此計若成,不但能為嵬名家族立下大功,咱們日后也不用再駐守邊境了!”

“是啊,此戰只要能造成慘敗之效果,咱們就成功了!”

九月初六,午后。

蘇良、狄青率領大軍抵達黃河之畔南岸的軍營。

當下。

此軍營內共駐扎了近四萬兵,揍對岸的兩萬多西夏兵完全沒有問題。

當日晚。

狄青和蘇良便在中軍帳中閱讀起了關于對岸的情報。

目前,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共有兵兩萬余人,外加八千左右的民夫,也就三萬多人。

這三萬多人全都駐扎在黃河北岸。

而卓啰城已歸沒藏家族的沒藏多虎管轄,城內有兵約六萬人,全都是從興慶府調來的精兵。

對宋軍而言,橫渡黃河并不是難事。

此區域的黃河寬度不過二三百米,水流也算不得湍急。

狄青早就命人找齊了船只、繩索、木板等,只要有足夠的遠程武器,三日之內,便能全軍過河。

蘇良看完近日對岸的情報后,有一些不解。

其一,西夏在黃河北岸,為何不增兵?

卓啰城有兵不出,看此等架勢,西夏是準備在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的嵬名軍大敗后,固守卓啰城。

西夏邊境兩軍,一部分聲勢浩大,想要馬踏汴京,一部分固守城內,實在是奇怪。

其二,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有些張揚過了頭,且做事是雷聲大,雨點小。

二人不僅宣稱要“生擒蘇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還在呈遞給西夏朝廷的奏疏里表達了“與宋軍決一死戰、不讓一名宋人過黃河”的決心。

但是在對岸,他們竟然只設置了兩處弩臺和石臺。

要知——

西夏防宋兵橫渡黃河,最好的辦法就是采用遠程武器。

而他們最常用的武器便是床子弩、拋石機和弓弩。

其中,床子弩和拋石機的破壞力最大,需要多人合力使用,且需要提前裝置好弩臺和石臺。

但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在對岸的布置很潦草,根本不像是一個武將家族的水準。

其三,為何要夜征民夫?

這也是蘇良最不解的,即使為了打仗而臨時抓壯丁,但偷偷抓,而后藏于軍營,就令人難以理解了。

翌日,近午時。

狄青和蘇良一起出現在黃河之畔南岸。

二人一抬眼便看到了河對岸那句鮮紅的文字:生擒蘇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

二人對此并未生氣,對方純屬講大話。

蘇良望向黃河對岸。

對方的防御工事,極為簡陋,大多都是隨意搭一搭,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潦草。

實在太潦草了。

即使將河畔的碎石多撿一些,再去周邊砍伐一些樹木,也不至如此。

這與窮富和是否有工具無關,完全是不上心。

這時。

狄青笑著道:“景明,不過兩年光景,西夏的武事就這么弱了?”

“我手下的任意一名偏將,若敢這樣布置防御工事,至少杖二十,他們是破罐子破摔了吧,但為何口號又喊的震天響呢?”

蘇良微微皺眉,覺得不對勁。

西夏向來都是一個什么都不行,但唯獨武事不弱的國家。

他們全憑武力掌權或侵略呢!

西夏馬、西夏甲、還有西夏的兵,無論何時,其實沒有弱的。

這時。

蘇良的腦海里突然涌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看向狄青。

“漢臣兄,有沒有可能,他們本就不想贏,而是一心求慘敗?”

“什么?求慘敗?他們有病嗎?”狄青一臉不解。

“咱們回營帳說,我可能猜對了!”蘇良驟然變得興奮起來。

兩刻鐘后。

中軍大帳,只有蘇良與狄青二人。

蘇良先是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然后緩緩開了口。

“漢臣兄,如果你是西夏國相沒藏訛龐,得知我們欲占領整個河湟區域,你會固守卓啰城,還是率兵在黃河河畔駐軍阻擋?”

狄青道:“自然是駐軍黃河畔,一則拖延我們等援兵,二則若能守住黃河以北之地,就相當于卓啰城擁有兩道防線,可攻可守。”

“此外,也能證明西夏不怕我們,維護住了國之尊嚴。若我們將整個河湟都占了,就相當于打到了西夏家門口,那一眾黨項貴族恐怕就睡不著了!”

蘇良點了點頭。

“對!沒藏訛龐定然是這樣想的,無論能否守住,都必須這樣做。他應該是向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下了死命令,即使戰死也不能退。”

“若你是嵬名旭德,你有勝算嗎?”蘇良又問道。

狄青代入嵬名旭德的處境,想了想道:“定然沒勝算,嵬名旭德知曉咱們西兵的戰斗力,且也清楚他的人有幾斤幾兩。”

“從他出卓啰城始,就注定要么身死,要么被咱們俘虜,要么兵敗回去被沒藏訛龐當成替罪羊嚴懲,那兄弟兩個,肯定是完了!”

“對,他們本就是這種結局。但是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想出了另外一種方法,不僅能使得自己活命,還能為西夏朝廷立功!”

“什么方法?”狄青甚是疑惑。

“慘敗,或者說應該是佯裝慘敗!”

狄青皺眉道:“無論他真敗假敗,都不可能守住黃河河畔,又如何立功呢?”

蘇良微微一笑。

“這就要從西夏的朝廷體制說起了。”

“西夏之權,當下雖歸沒藏氏兄妹,但黨項貴族們也是一個個部落,手中有錢有糧有兵,加起來實力絲毫不比西夏朝廷差,甚至有一段時間完全可以左右西夏朝廷的頒行的策略。”

“近年來,沒藏訛龐一直在想辦法壓榨黨項貴族的錢物和兵丁,但并沒有壓榨出來多少。”

“但是這次,我們在河湟拓邊,若能渡過黃河,大敗西夏兵,兵臨卓啰城,甚至進攻卓啰城,那些黨項貴族們一定驚慌,定然會出錢出糧出人。”

“我猜測嵬名旭德、嵬名阿嵇與沒藏訛龐已經謀劃出了黃河之畔這樣一場慘敗,以此來搜刮黨項貴族的財物。”

“若咱們去攻,主要參戰的一定是那些被征調的民夫,而真正的嵬名軍,一定會跟著嵬名旭德、嵬名阿嵇不戰而逃,守在卓啰城的沒藏多虎應該就是聽從沒藏訛龐的命令,為其打掩護,讓他的兵更好的隱藏起來。

“如此以來,我們大勝,西夏軍大敗,死傷無數。”

“先前,嵬名旭德放出話要與我們一決生死,還刻了那句‘生擒蘇良割其舌,活捉狄青刺其面’,不是為了震懾我們,而是為了讓西夏的黨項貴族們都知曉他們會拼盡全力打仗,然后在戰敗后增加他們的恐慌感。”

“如此一來,嵬名旭德、嵬名阿嵇雖打了敗仗,卻能助沒藏訛龐得到大量財物和兵丁,沒藏訛龐一定會保他們。二人不但不會身死或重罰,而且日后還可能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黃河河畔之戰,西夏是必敗的,從我們拓邊之時唃廝啰部和遼國皆不敢幫他們,已經注定要敗了!”

“而慘敗顯然是最好的結果。之后,西夏兵定然會固守卓啰城,若我們全力去攻,他們若敵不過,恐怕又會開啟堅壁清野之策,與我們將戰事的時間拉長,消耗我們的力量……”

狄青聽完后,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算明白。

簡言之。

西夏明白此場黃河河畔之戰必敗,于是便設計出了一場假的慘敗,讓其敗的有價值,有意義。

大宋一下子變成了西夏朝廷收割黨項貴族的刀。

此乃西夏朝廷當下最劃算的計策。

損失由最初的“少了河湟這片緩沖之地”變成了“少了河湟這片河湟之地,但卻能將黨項貴族的財富搜刮入西夏朝廷的口袋中”,另外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也能靠此功績免罪立功。

唯一悲慘的,就是黃河之畔的那群民夫了。

他們將在一無所知中被西夏兵轟到戰場最前方與宋兵血拼,然后死在這片養育他們的大河兩側。

戰爭,向來犧牲最大的就是底層百姓。

“若是如此,那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在河畔所做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若咱們事前不知,誤殺數千民夫,那就是大罪過啊!”狄青感概道。

待宋軍橫渡黃河。

在不清楚對面身穿西夏鎧甲的人是民夫的情況下,定然是一撥又一撥的遠程攻擊。

而這些民夫在后面西夏兵的轟輦下,只能拿著兵器,埋頭向前沖。

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到那時。

宋兵可能將這些民夫殺完了,也不知他們是民夫。

而當死有這么多人,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令西夏貴族們恐懼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們定然會大肆宣傳宋兵的嗜殺與暴虐。

此計策實在是陰毒。

將狄青和蘇良也算計了。

而最大的收益者變成了沒藏訛龐。

他不但能拿到黨項貴族的財物,還能將嵬名軍收歸己用,更會使得西夏朝廷更加集權一些。

至于大宋會不會開啟全面滅夏,在沒藏訛龐眼里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景明,此局該如何解?”狄青看向蘇良。

狄青擅于排兵布陣外加奇襲,但對這些朝堂謀略,不甚擅長。

再加上有蘇良這個超級大腦在,他也不愿動腦子去想。

蘇良自信一笑,道:“既然此策已被咱們知道了,那定然要將其攪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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