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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7章:夏竦大鬧中書省,大河之上浪滔滔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3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二月十一日,近午時。

中書下詔:命知諫院歐陽修、監察御史蘇良、勾當皇城司張茂則,巡察澶州河事,三月三日前返京。

此詔書一出,夏竦便不滿了。

“歐陽修與蘇良實屬以私廢公,二人皆是一介文夫,焉懂水事,官家過寵也!”

當即,夏竦便奔向了垂拱殿。

但還不到一刻鐘,他便一臉無奈地走了出來。

趙禎稱臺諫本就有監察巡視之責,此差遣乃是讓二人更悉河事,與大河東流之策沒有任何沖突。

夏竦辯解不過,一臉郁悶,離開垂拱殿后,直奔中書省政事堂。

政事堂內。

陳執中、吳育、張方平三人正在忙碌。

中書的相公其實并不好做。

他們每日要翻閱的奏疏是趙禎的兩倍,對各個州府的大事件都要了如指掌,還要隨時與汴京城各個衙門的官員溝通。

夏竦黑著臉走進政事堂。

吳育與他關系不好,直接選擇無視了他。

陳執中則是笑著說道:“老夏,這又是什么事情令你黑臉了?”

一旁的張方平也放下筆,看向夏竦。

夏竦如此表情,確實有些嚇人。

夏竦瞪眼道:“什么事情?老夫我真不知你們中書省是干什么吃的!”

“歐陽修與蘇良巡察澶州河事,這不是搗亂嗎?此等錯誤的詔令,中書為何不駁回上諫!”

“官家乃是被此二人蒙蔽了心志。二人明顯就是以私廢公,他們若去巡察河道,回來之后,肯定還會提議禁止黃河東流!”

“待到五六月份漲水期一到,黃河一路向北,流至契丹人的土地上。契丹若趁此興兵,誰能保下汴京城?這又是誰的責任?”

“作為當朝宰執,你們難道聽不到朝堂眾臣的呼聲,伱們在怕什么,是怕官家震怒,罷黜了你們的宰執之位嗎?”

夏竦扯著喉嚨,將陳執中三人臭罵了一頓。

他將歐陽修與蘇良巡察澶州河事的罪過全都算在了三人頭上。

其聲音震耳欲聾。

殿外的官吏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自本朝以來,還從未出現過樞密使將首相和兩個副相罵成這個樣子。

樞密使雖也號稱樞相,但在朝堂的地位遠不如中書宰執。

但夏竦卻是個例外。

他資格太老了。

六十二歲的夏竦,比三大相公中年齡最大的陳執中都要大上五歲。

若杜衍在此,他絕對不敢如此氣盛。

他如此罵也并非完全失去了理智,而是想攛掇著中書向趙禎施壓。

陳執中和張方平都是面露尬尷。

他們并不愿與暴怒的夏竦對罵,就在二人想著如何答話時。

吳育坐不住了。

“夏樞相,你莫朝著我們哇哇叫!”

“官家能答應蘇良與歐陽修此等請求,一則因臺諫官如此要求并無過錯,二則是因蘇良對皇家有大恩,故而官家對其甚是恩寵,你有能耐,朝著官家吵去,別在這里耀武揚威!”

吳育一句話道出了實情。

蘇良懇請什么官家便答應什么。

主要原因,就是蘇良道出了宮內有鉛汞丹砂之毒。

此功甚大。

官家自然對其甚是恩寵。

中書若去反駁,那就是純粹找罵。

況且不過就是巡察河事而已,凡事多小心一些也并沒有錯。

夏竦頓時沒話了。

他冷哼一聲,大步離開了政事堂。

二月十二日,清早。

歐陽修、蘇良、張茂則、沈括、開封府眾河工、皇城司差官全都聚集在了城北的新酸棗門。

足足有十幾輛馬車。

蘇良計算了一下,開封府距離澶州河道大概有三百余里。

在趕急路的情況下,馬車至少要五天。

不過若蘇良等人在驛站換馬騎行,三日便能抵達澶州。

蘇良決定,他、沈括與一隊皇城司差官和八名健壯的河工,騎馬先行。

歐陽修與張茂則和剩下的人,坐馬車前行即可。

沈括雖然才十六歲,但馬術已經甚是精湛,完全跟得上。

當即,蘇良等人便騎馬朝著前方奔去。

大名府,一座府邸內。

賈昌朝也收到了歐陽修、蘇良巡察澶州河事的詔令。

賈昌朝是個慢性子。

與夏竦的暴怒相比,他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對當下的河道東流之策甚是滿意,并且篤定,黃河故道分流六塔河后,以后定然還會流入京東故道。

他覺得自己那篇《浚河故道疏》必將流傳千古。

賈昌朝望向天空,喃喃道:“歐陽修、蘇良,朝堂小丑而已。”

這時。

賈昌朝一旁的勾當河渠司李仲昌道:“賈公,歐陽永叔與蘇景明來澶州后,定會翻閱河渠數據,我們是……”

賈昌朝淡淡一笑。

“能不讓他們看便不讓他們看,他們非要看,便做出一本假的,能誤導他們就多誤導他們,能不配合便不配合,他們在官家面前表現的越愚蠢,越能彰顯出我們的功勞!”

“此外,就算本官幫了他們,官家也不一定相信,不如就多使一些絆子。”

“下官明白了。”李仲昌拱手道。

三日后,近黃昏。

蘇良、沈括等人騎馬來到了澶州的橫隴河道。

當蘇良看到此處的黃河,一下子驚住了。

濁浪滔滔,宛若黃龍,氣勢磅礴,浩浩蕩蕩。

大河高民屋逾兩丈。

一旦風起,有掀起萬丈狂瀾之力。

兩側雖有堤岸與樹木,但與黃河的滔天之勢比起來,脆弱得就像一張窗戶紙。

蘇良和沈括都咽了一口吐沫。

他們本以為此時正值枯水期,水勢不猛,二人尚能跳水測量。

哪曾想竟然如此洶涌。

面對如此水情,他們帶來的這點人顯然是不夠了。

若想要測量水勢。

入河者,須將麻繩系于腰間,岸上有人拉拽,不然再好的水性也容易被沖走。

八名健碩的河工看到此場景也是有些害怕。

他們將攜帶的水平尺、浮木、鉛錘線等工具都卸在了一旁。

蘇良想了想道:“我們先在周圍考察一番,選好測量的位置,待歐陽學士等人到來后,再一并行動。”

眾人紛紛點頭。

當晚。

蘇良等人便在距離河岸有五里左右的野店住下了。

他和沈括主要負責計算數據。

待統計完數據,他們將帶上這里的泥沙、黃河水,返回汴京做出一個黃河河道沙盤。

雖然不能完全還原大河東流可能出現的問題。

但足以直觀地告知朝堂君臣,強行令黃河改道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翌日,歐陽修、張茂則等人還未到來。

勾當河渠司李仲昌便帶著一群河官、河工來到了河岸上。

這里處處都有他們的眼睛。

蘇良一到橫隴河道,他們便知曉了。

“勾當河渠司李仲昌參見蘇御史,不知蘇御史提前來到橫隴河道,下官的過錯,下官的過錯!”李仲昌笑容和煦,一看便是八面玲瓏之人。

“無妨!無妨!我們也是剛到,歐陽學士預計明日才到呢!”

“那……明日由下官設宴,好好款待諸位一頓。今日午時,我便先請蘇御史嘗一嘗黃河上的鯉魚,此處的鯉魚不腥不土,魚肉甚是鮮嫩……”

李仲昌正說著,卻被蘇良直接伸手打斷了。

這些地方官的套路十分常見。

先請吃飯,飯上必有酒,酒后必有漂亮女人或金銀。

有些官員甚至私下養一個歌舞隊,各個漂亮妖媚,多才多藝,專門用作招待上官,屢試不爽。

只要跳進一個陷阱,立即就被別人抓住了把柄。

地方官們的花招極多,且不講武德,令人防不勝防。

唯一不踩陷阱的方式,便是最開始便嚴詞拒絕。

蘇良笑著道:“李主司,實在抱歉,本官對魚肉過敏,不能吃魚,歐陽學士也不能吃魚,我二人自帶有廚子,無須你勞心費力了!”

此話,直接讓李仲昌愣住了。

他這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不能食魚肉。

而一旁,沈括差點兒沒有笑出聲來。

昨晚夜宿野店,上的全是黃河鯉魚,就數蘇良吃的歡,一邊吃還一邊稱贊魚肉鮮嫩。

“那……那就不吃飯了,忙公事重要。”李仲昌笑著說道:“蘇御史,我身后這些都是橫隴河道上的河官、河工,有什么需要,你盡管吩咐,他們必將知無不言。”

蘇良想了想。

“麻煩李主司調來五十頂營帳,此外每日的米面菜油都準備齊全,還有勘探測量河水的工具,接下來,我們就住在河岸上了!”

李仲昌后面的河官和河工們都是一愣,蘇良竟然直接無視了他們。

他們可是忙了兩個通宵,才做了一本能以假亂真的假數據。

李仲昌更是氣得想咬牙。

蘇良此舉,直接讓他失去了尋找蘇良軟肋的機會。

“可以,沒有任何問題!”李仲昌笑著說道。

蘇良看向李仲昌,又道:“李主司,我提醒一句,歐陽學士的脾氣不太好,我的脾氣也不是太好。麻煩你做事盡量盡心一些,別出了差錯。若有些測量工具不是那么合規矩,引我二人動了氣,我保證,整個臺諫都會彈劾你,直到你丟了官身。”

此話一出,李仲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蘇良看似說話柔和,其實字字如刀。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蘇良和歐陽修的彈劾能力,若被這兩位找到把柄,那仕途就徹底完了。

“明白,下官一定令諸位滿意!”李仲昌拱手道。

此刻的他,雖仍不會盡心幫助蘇良,但絕對不敢添亂了。

感謝書友臨淮居士的打賞,非常感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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