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庭歷一百年。
李氏道場。
如今家主已經變成師嫻和李普的長子李素。
師嫻拜托宋煜徹底恢復以后，可以幫這些人解開元神和真靈上的法陣，讓他們從此恢復自由。
至于他們兩人，短短不到三年時間，已經蒼老得不成樣子。
師嫻容顏不再，曾經光潔如玉的臉上滿是褶皺和老年斑，仿佛人間年過百歲的老嫗。
李普同樣白發蒼蒼，身體干枯消瘦，走路都需要人扶著。
異族動亂那場戰斗徹底消耗了兩人的全部精氣神，沒有當場死去，都是師雪仙跟李清瑤全力出手的原因。
盡管師嫻是拒絕的，她想讓自己生命停留在最美那刻。
但姐妹倆還是把她救回來了。
因為直到那會兒，兩人才真正放下了過去的恩怨。
曾經坑子女，坑人族，滿手血腥的夫妻二人，也在那刻，真正意義上無限接近人類。
李清瑤的想法很簡單，以最人類的方式送別這對特殊的父母。
——床前伺候，生前盡孝道，死后風光大葬！
盡管夫妻二人給這世界帶來過巨大傷痛，但也在最后時刻用生命為自己贏得了救贖。
就連同樣跌落境界，如今安享晚年的蕭戒都告誡子孫，不要記恨妖主和妖后。
宋煜正在閉關。
那場戰斗對他的消耗太過巨大！
圣級的生靈不是圣級修行者，但也絕非至尊所能敵。
強行動用禁忌手段是要付出代價的。
沒人能夠例外。
所以直到今天，他依然沒能完全恢復過來。
但已經好多了。
這一日。
正在道井深處閉關的宋煜突然接到李清瑤充滿傷感的傳音：“爸媽不行了，想見你最后一面。”
宋煜沒有任何猶豫，第一時間出現在二老面前。
李浮正跪在師嫻床前失聲痛哭。
看見這一幕，宋煜下意識想要退出去，卻被師嫻叫住。
“沒關系，都是自家人。”
宋煜看向李浮，這位當年跟趙凱一起逃走之后，就始終沒有再回來。
哪怕趙凱已經回到大世界主持灰鷹的各種工作，李浮依然選擇留在外面幫趙凱做事。
隨著異族動亂結束，師嫻和李普命不久矣消息傳出，李浮這才悄悄回來。
師嫻也知道他回來了，始終避而不見。
因為她已經不漂亮了。
直到即將離開人世，這才終于把李浮叫到身邊，做最后的告別。
“好兒子，坐過來一點，媽想再看看你。”師嫻看向宋煜。
她已經老的非常厲害，唯獨聲音依舊還是那么溫柔。
李素、李錦、師勉、師雪仙和李清瑤兄妹五人也都進來，圍在床前。
看著并排躺在那里的父母，神情都充滿傷感。
哪怕不是師嫻十月懷胎生出來的，身體也終究流淌著他們的精血。
宋煜坐到床前，師嫻松開握著李浮的手，抓起宋煜的手，有些吃力地說道：“孩子，過去是我不對，你不要記在心里。”
宋煜溫和說道：“不是早都過去了嗎？”
有些事情沒法被原諒，但最終他們也用生命償還了。
如果當時沒有兩人擋在前面給他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去計算和準備，那一戰勝負難料。
所以無論好的還是壞的，終究是過去了，成為歷史上的薄薄一頁。
功過自有后人評說。
師嫻輕輕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還能看到當年風韻。
她輕聲道：“你們過去了，但我心里面，其實一直過不去。不過如今將死，也看開了，老話說得好，人死如燈滅，一切恩怨就此終結，咱的仇也沒深到生生世世那地步……”
宋煜溫和說道：“不至于的。”
師嫻道：“本來想要請你給我和李普真靈刻上一座法陣，以便將來相認，想想還是算了，萬一被發現就糟了，未來如果有天見到，認出我們，你要記得把這段記憶分享給我們。”
李普突然說道：“要是那時候你成帝了，記得帶我們走。”
師嫻道：“你別亂說，最好不要去三十三層天，永遠都不要去！”
九韻之一，莫名！
這名字如同一個禁忌，那天之后，雙方就再未提起過。
宋煜問道：“伱們會歸往何處？”
已經無法使用精神密語的師嫻輕輕說了一個時空標點，就再次提醒：“千萬別去三十三層天，就算你是從那出來的，就算冥冥中有指引，也不要去，那不是我們能夠觸及的層次！”
宋煜點點頭：“我會小心。”
師嫻輕輕嗯了一聲，將目光投向李浮，柔聲道：“你也不要難過，過去我留你在身邊，只是看好你的體質，又貪圖男女之欲，并無任何感情。以后好好活著，給你留了一篇經文和不少道石，不會讓你變成工蜂，你成為虛尊問題不大。”
李浮此時只是流淚，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師嫻輕輕說道：“去吧。”
李浮嗯了一聲，站起身，戀戀不舍地轉身離去。
李素兄妹幾人對這人感官復雜，只做沒看到。
愛與恨，很多時候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這也是人性的復雜所在。
師嫻在經歷這么多的事情以后，臨死前也真的徹底變成人了，直到雙眸暗淡，徹底閉上那一刻，也沒有告訴李浮，別看她有五個孩子，可實際上，他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
不喜歡，又何必臨死前執著著見上一面？
對師嫻來說，死去成空。
如果說還能來世再見，唯有一種可能，就是宋煜找過去。
否則她跟李普曾經一體，如今兩面的兩個人，隨著肉身死亡那刻起，就已經徹底結束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一切。
任務失敗也沒關系了，左右都是清零“格式化”。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回到人族手中。
妖庭歷一百年的臘月初八。
妖主和妖后雙雙逝去，妖庭隨之宣告終結。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大世界震動！
人們對這對夫妻的感觀都是十分復雜，愛恨交織。
當然，或許恨會多一些。
畢竟他們的布局親手毀了曾經輝煌燦爛的大世界，害死了無數人。
即便那會兒的大世界已經充滿腐朽氣息，但那場人族浩劫，終究因兩人而起。
葬禮上。
李普和師嫻的五個孩子終于忍不住落淚。
死亡不是終結，卻有可能再也見不到。
即使有朝一日真的再見，還是那朵相同的花嗎？
相比之下，經歷過死亡的李清瑤相對平靜些，依偎在宋煜身邊，柔聲說道：“你說有朝一日，咱們真的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宋煜想了想，認真分析道：“理論上是可以的，他們兩個任務失敗了，以真靈狀態回歸，那尊妖帝無論能否查明原因，可敗了就是敗了，計較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兩個也是高靈，還是會繼續培養的。”
師雪仙這會兒也走過來，微紅的一雙美眸凝視著宋煜：“你要帶著神國去那邊嗎？”
宋煜點點頭，說道：“未來肯定是要去的，不過我希望可以先在這邊成圣。”
被九韻之一記恨上，絕不可以輕舉妄動，但也千萬不能想著對方找不到自己！
解決壓力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
要直面挑戰，就必須知己知彼，不去三十三層天，又如何了解對方？
畢竟師嫻和李普兩人都對那個層級很陌生。
先在這邊成為一個“野生”的圣，再去那邊，看看有沒有機會得到一個真正的“果位”！
按照師嫻的說法，三十三層天法則限制，位置就那么多。
更多信息他們也不清楚，宋煜感覺那邊的“圣位”和“帝位”肯定還有別的說法，或許……更像是一種類似“神格”、“果位”的東西？
沒有神格果位的野生神仙，就算境界到了，進入到那里也會被壓制？
具體信息，還是得等他去到那邊才能知道。
妖主跟妖后被宋煜葬在李氏道場中的一處風水寶地。
有李素這個長子在這里擔任家主，也不用擔心被人破壞。
葬禮結束后，無論現實還是網上，請求宋煜登基，成為人族圣皇的呼聲越來越高。
人們需要自由，但更需要安全感。
而宋煜，正是可以給這個世界所有人帶來安全感的那個人。
連在家中安享晚年的蕭戒都忍不住親自來見宋煜。
“這個位置不是至高權力那么簡單，更是圖騰，是精神象征，大世界無量計人族在短短百年內接連遭逢兩場浩劫，是你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加冕為圣皇，也是民心所向。”
宋煜也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
被擁立成為大世界的人族圣皇，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之前一個云海神國，加上大世界“半壁江山”的民心就已經讓他道火強大到令人震撼，火力全開之下，圣級生靈都得飲恨。
如今若是成為整個大世界的圣皇，民心所向之下，他能從中汲取到的能量，絕對會讓道火再次得到進化！
可是這樣一來，會不會跟這個世界的羈絆太深？
有朝一日道源枯竭，世界腐朽，又是否會影響到他的道基？
這種想法雖然有些功利，但卻是擺在宋煜面前的一個嚴肅問題，由不得他不去想。
“蕭前輩，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宋煜沒有給出明確答復。
他的確需要反復推演，不斷去建模計算，才能最終得出結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