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聰的動作很快，兩天之后，就把阿強派到了京城。
裴文聰畢竟是身兼數職的大老板，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蘇俄那種地方等待時機，所以就先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過去打前站。
“您好李先生，我是霍仁強，我已經到京城了，您看我什么時候可以登門拜訪？”
李野笑著道：“你在京城住哪兒啊？是不是住北二條？”
阿強答應道：“是的是的，我來京城的話，都是住在家里的”
李野道：“那我下班之后去找你吧！你準備幾個菜啊，我還帶幾個朋友的”
阿強趕忙道：“好的好的，那我在家里等您大駕光臨.”
下班之后，李野帶上曲慶有和江世奇前往北二條。
當初阿強跟女記者潘小青結婚的時候，剛好關家二爺要賣房子，所以阿強就把他家的房子買了，李野曾經去喝過喜酒，所以熟門熟路。
等李野的汽車剛剛停在門外，阿強就笑呵呵的迎了出來。
李野乍一看阿強，卻非常的驚訝。
因為他只是一年多沒見這個阿強，對方竟然胖了一大圈，從一個精瘦精瘦的南方“靚仔”，變成了一個挺著小肚腩的微胖阿哥。
李野忍不住的笑道：“阿強，這才一年不見，你這是胖了多少？”
阿強不好意思的道：“李先生，人到中年，諸事順遂，有點發福是很正常的”
李野仔細想想，阿強好像比自己還要大一兩歲，所以已經算是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了。
于是李野笑著道：“諸事順遂？看來阿強你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啊！”
阿強直白的道：“都是托李先生的福，我現在有兒有女，生活富足總之這幾年的日子，就跟做夢一樣.”
李野擺擺手，一邊往阿強家里走，一邊說道：“別總是說托我的福，自己的命運都是自己在掌握，你有現在的日子是因為你的努力.”
跟在后面的阿強笑了笑，沒有跟李野犟嘴。
他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八年前接觸到了李野，連他的老板裴文聰都要倒閉破產了，他這個處處受人嫌棄的爛仔，多半又要回頭成為街頭混混。
而看看現在，阿強是裴文聰手下影視文化投資方面的副總經理，住豪宅開豪車，無論走到哪里，別人都要高看一眼。
從小在港島長大的阿強心里非常明白，如果沒有貴人提攜，底層人兩輩子都難以擺脫原生階級的限制，而他從底層躍升到中產階級，根本就沒有努力，純粹是跟著裴文聰水漲船高。
而裴文聰，是跟著李野水漲船高的，他如果說不是托了李野的福，那是喪良心。
進了阿強的家里之后，阿強先是拿出了一摞資料。
“李先生，這是裴先生挑選的一些人選，之后會陸續去蘇俄跟我匯合，您看一下合不合適，不合適的話裴先生會重新物色.”
李野打開資料，隨便的翻看了一下，發現這個團隊里面有一多半是白皮的外國人。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去西方世界撈錢，白皮經理人的確更好用一些，而那些人來種花家的地盤上發展，不也要黃皮買辦嗎？
都一樣，沒毛病。
李野問道：“阿強，這些人你都認識嗎？”
阿強說道：“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但他們必須要聽我的指揮，若不然我不會手軟的。”
“不會手軟？”
李野抬起頭，驚訝的道：“你要怎么不手軟？你不會還想拿西瓜刀砍人吧？”
阿強頓時臉色發窘：“李先生我的意思是說炒他們的魷魚，砍人的事情.沒有必要我就不做了.”
“你不做就對了，我讓你去蘇俄可不是讓你去砍人的。”
李野笑罵了一句，然后嚴肅的道：“你去蘇俄的身份是正兒八經的商人，很富有的商人，明白嗎？”
“我明白的李先生，裴先生都跟我說了，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盡量把我們需要的東西買回來.”
“行，你明白就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老曲，這是老江，他們都是剛剛從蘇俄和東歐回來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問題都可以問他們.”
“是嗎？我真的有很多問題想問呢！”
阿強喜出望外，跟曲慶有和江世奇熱絡的攀談了起來，而李野聽他們談了一會兒之后，就知道阿強感興趣的主要是兩個話題。
第一，蘇俄女人的身材是不是都很豐腴，第二，現在的蘇俄是不是亂世，亂世出英雄的那種亂世。
第一個話題李野能夠理解，因為他曾經看過阿強的手繪漫畫，知道他漫畫中的女主角，都偏向于豐腴的類型。
而對于第二個話題，李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一鯨落萬物生，一年之后的蘇俄，當然稱得上亂世。
但是亂世中的每一位英雄，不知道要踩著多少白骨出世，就像阿強這種西瓜刀都不愿意再拿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英雄？
就是李野到了人家的地盤上，也得悄悄的掠取有限的血肉，免得成了英雄眼中的白骨。
“阿強，我回來了”
幾個人正聊的熱鬧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李野打眼往外一看，發現是潘小青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
相比于身材發福的阿強，潘小青倒是變化不大，就算是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都沒怎么見老。
這就像某些人說的，女人的青春，需要金錢和自律來維持，而且缺一不可。
李野對著潘小青打招呼：“潘大記者，好久不見，你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潘小青把兩個孩子推給阿強，然后笑著對李野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記者了，專心在家帶孩子呢！”
李野看了看那兩個孩子，笑著道：“看這兩個孩子的活潑勁兒，你帶的相當不錯。”
兩個孩子比李野的兒女大不了多少，這會兒已經蹦蹦跳跳的扎到了阿強的懷里，興高采烈的嘰里咕嚕。
“爸爸，我們今天去了博物館，跟你說的一模一樣，好多好多的歷史哦”
“當然了呀！我們種花家是唯一沒有中斷的文明.”
“我們去的皇宮好大，走了半天都看不完”
“對對對，改天我再給你們講一講皇宮的秘聞好不好？”
“好”
兩個小娃兒異口同聲的答應，從他們那亮晶晶的小眼神之中，就能看出對自己父親的崇拜。
李野這時候終于體會到了阿強剛才說的“諸事順遂”的意思。
種花家的男人，對于繁衍后代有著很強烈的執念，把娶妻生子看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所以等男人有了孩子，他心里緊繃著的那根弦就會松弛很多，心滿意足之下，可不就容易身材發福嗎？
阿強跟孩子們說了幾句話之后，有些奇怪的問潘小青：“你不是說約了老朋友吃飯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潘小青憂心的道：“我本來確實是跟幾個朋友吃飯的，但是剛剛聽到了一些很要緊的消息，所以就趕緊回來了。”
阿強奇怪的道：“什么消息這么重要？”
潘小青看了看李野，然后沉聲說道：“我朋友認識幾個外事人員，他們說現在的蘇俄非常不安全，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不建議去那邊做生意。”
阿強怔了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不要聽他們亂講，現在有很多人在那邊做生意都沒事，哪里有什么不安全？”
可是潘小青卻堅持說道：“可是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好，犯不著去冒險啊？你要為了兩個孩子著想.”
這時候，兩個孩子也奶聲奶氣的勸起了阿強。
“爸爸，你不要去蘇俄了好不好？媽媽和我們都離不開你.”
李野默默的看著潘小青，仔細的觀察她的細微表情，慢慢的微笑了起來。
愚蠢的女人，是男人事業的絆腳石，但以李野的了解，潘小青不是個愚蠢的女人。
當初阿強第一天到京城，恰好潘小青出來尋找素材，然后就在二十幾天的時間里，持續采訪了阿強。
等到這二十幾天結束，潘小青送別阿強的時候，兩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吻別”。
如此果斷的女人，怎么可能拖丈夫的后腿？
所以現在看似潘小青是以安全為由，讓阿強放棄去“亂世”中拼搏的機會，畢竟后來某些去北邊發財的弄潮兒，下場都不怎么好。
但李野認為其中必有內情，而且耐人尋味。
阿強皺了皺眉頭，把兩個孩子推給了潘小青。
“好了，你們先跟媽媽到外面玩會兒。”
兩個孩子懵懂的看向了媽媽，顯然是在等待媽媽的指示。
但是阿強不等潘小青說話，便不容置疑的喝道：“小青，你馬上帶孩子出去。”
李野驚訝了。
曾經的阿強，可是被潘小青給迷的神魂顛倒的，但是現在，竟然也能這么硬氣了？
潘小青驚愕的看著阿強，顯然沒料到阿強會在外人面前，如此的不給她面子。
她當即就要反駁，但是阿強卻突然抬起頭來，凌厲的看向了潘小青。
潘小青愣怔了好久，低下頭，領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阿強這才對著李野說道：“抱歉啊李先生，女人家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李野淡淡的笑了。
阿強這幾年不止是身材比以前發福，腦瓜子也比以前聰明了。
但是李野還是再次問道：“阿強，雖然我認為去蘇俄做生意，只要小心防范的話沒有太大的風險，但終究不如你現在的生活安穩，
所以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確定要去嗎？”
“我確定。”
阿強看著李野，堅定的道：“李先生，其實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
李野意外的道：“你等了很久了？為什么？”
阿強嘆了口氣，然后說道：“李先生，其實在八二年之前，我對內地完全不了解，直到我看到了你的那本《朔風飛揚》，我還記得里面最開始的一部分，我們種花家的軍隊里面有鬼佬”
“李先生你可能無法理解我當時的心情，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后來又在街上混，大哥讓我們把眼睛放亮一點，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差人不好惹，律師不好惹，但最不好惹的還是鬼佬”
“我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幾個最能打的人，被一個喝醉的鬼佬挨著臭罵，最終卻沒有揍他”
“就算現在裴先生有錢了，也雇傭了很多像維羅妮卡那樣的西方經理人，因為錢的原因，他們表面是對我們很客氣的，但其實她們骨子里還是瞧不起我們.”
“我很窮的時候，沒心思想這些，但我現在富裕了，卻非常苦惱，我就問裴先生和羅先生，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讓那些西方人不再用鄙視的眼神看我？”
“裴先生沒有辦法回答我，羅先生也只是搖頭，但是傅女士卻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阿強的眼睛亮了起來：“傅女士說，只要種花家足夠強大，別管哪個國家的鬼佬，都要對我們低頭，就像大唐盛世時候那樣，所有人都要對我們朝拜.”
李野驚訝了。
因為這個答案，是傅桂茹跟李野討論時候李野說的。
畢竟李野看到過幾十年后的情形，知道那時候的黃皮膚，已經可以跟曾經高傲輕蔑的白皮平分秋色。
無論你在哪個國家，只要遇到困難，大使館都可以給你提供有力的支持，這是內地幾十年逐漸強大發展的明證。
但是李野沒想到，阿強這個生在港島長在港島的底層人，卻對內地的強大，抱有如此之大的期望。
“這次裴先生派我去蘇俄，并沒有跟我說清楚具體要做什么，只是說讓我想盡辦法買東西，
但我知道，只要是李先生您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有益于我們的強大。”
李野呵笑一聲，問道：“你為什么認定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有益于我們的強大？我為了賺錢還不行嗎？”
阿強緩緩搖頭道：“不，我看李先生寫的書，看了不下十遍，我相信我不會看錯。”
好吧！算你這個馬屁拍對地方了。
李野拍了拍阿強的肩膀：“放心，我們都還年輕，會看到那一天的。”
李野走了之后，阿強沉著臉去找潘小青：“你為什么要當著李先生的面說那些話？你想干什么？”
潘小青心里同樣有氣，當即說道：“我難道說的不對嗎？北邊那么危險，為什么要單單讓你去？就算是讓你去，那也要有個說法，不能不明不白的被人利用。”
“我被人利用？”阿強瞪大了眼睛：“你覺得誰在利用我？”
潘小青篤定的道：“你是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你明明是最早跟著裴先生的人，可是你看看這些年，廖敏是什么樣子？那么多后來的都爬到你頭上去了”
“這一次去蘇俄的事情有危險了，這才想起你來了？讓你去也就去吧！起碼要說清楚給你什么，要么給你職位，要么給你股份.”
阿強無語的搖頭，然后問道：“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潘小青道：“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就說有沒有道理吧？”
“呵”
阿強嘲諷的笑了笑，然后道：“不管是誰告訴你的，你以后都給我離他遠一點，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看到潘小青還要說什么，阿強直接伸手制止了他，然后沉聲說道：“我以前在街上混的時候就知道，一個小弟風不風光，在于你對老大有沒有用，而不是你跟老大跟了多久”
“我確實是最早跟著裴先生的人，但這些年來，我對裴先生的用處越來越少，那么多后來的人爬到我的頭上去，是因為他們比我更能干，比我更能幫助裴先生賺錢”
“在一個社團里面，老大就是想要偏心你，也要你有能力才行，要不然別人會不服，如果有人不服，那么社團里面就會不和，別的社團就會趁機搞事”
“我這些年掌管著許多影視項目，已經有人眼紅了，裴先生想要再多給我一點都很難辦到。”
“而這一次的機會，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要？但裴先生給了我，這也是最后一次給我機會。”
阿強用手指虛空點著潘小青的額頭，冷冷的道：“如果這一次我沒有把事情辦好，你別說什么股份了，就是現在掌管的那些，都要讓給別人。”
潘小青震驚的看著阿強，終于理解了資本主義的殘酷。
你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就算是資格再老，都要被掃地出局。
李野和曲慶有、江世奇離開之后，這兩個哥們同樣對阿強頗有看法。
江世奇道：“小叔，這個阿強雖然很有志氣，但是看起來也沒什么特殊的，讓他去配合靳鵬，有這個必要嗎？”
李野淡淡的道：“主要是他的身份跟我們不同，有些事情做起來要方便的多，再說到時候裴文聰也會過去的。”
“哦，原來是這樣嗎？”
江世奇沒有再多說什么，但李野卻看出他還是有些不解。
畢竟靳鵬手底下現在也有許多金發白皮的西方人。
但李野沒跟他說，以后有很多東西，西方還是對內地禁運的，就是蘇鵝拆的七零八落了，也有很多很多的限制。
就比如那艘大船，就算是全世界都知道是內地想買，但還是要用了一個“買來做賭場”的幌子，以規避那些討厭的限制。
而既要身份合適，又要值得信賴，綜合篩選下來，就真的沒有多少人合適了。
裴文聰合適，阿強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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