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年七月十七,農歷六月十一,宜:祭祀、冠笄、嫁娶、捕捉、結網、畋獵、取漁,馀事勿取。
因為是夏天,早上五點天就亮了。
一直玩到后半夜的一群后生小子們,挨個被拍醒了過來。
然后每人就分到了一份點心,一碗熱粥,草草填飽肚子之后,就像被緊急拉上戰場的士兵一樣,組成迎親隊伍朝著文樂渝家開拔前進。
出了院門之后,陳霄靈等人才發現李野并沒有準備十輛八輛的小轎車,而是準備了兩輛小轎車、兩輛面包車,外加一輛大客車和一輛雙排130組成的迎親車隊。
李野是參加過文國華的婚禮的,當時文國華就只用了幾輛汽車,整個婚禮非常的樸實,所以他去迎娶文樂渝,自然也不能太浪太騷包。
但幾個同學卻不太理解了。
“不對呀!昨天我看胡同外面就停了至少五輛小轎車,今天怎么就用了兩輛?結婚不就是講究個牌面嗎?李野這是怎么安排的?”
“對啊!我看那兩個女留學生都是開車來的,而且還都是進口小轎車,可剛才她們都上了面包車,反正都是一起去迎親,為什么不開車給李野撐撐場面的?”
“確實有點奇怪,如果孫先進在的話,一定會猜到原因,可惜那家伙沉迷莫斯科的喀秋莎,到這時候還沒回來.”
“別給人家亂扣帽子啊!咱們大班長也在燈塔沒回來呢!”
陳霄靈制止了幾位同學,然后沉聲說道:“其實不用孫先進,我也能猜到一點,那就是李野必須要注意影響,才不能太過張揚”
“注意影響?”
幾位同學略一琢磨,全都震驚的看向了陳霄靈。
蒲向河低聲說道:“你是說那個英語系的文樂渝.不一般?”
陳霄靈點點頭道:“等一會兒就知道嘍”
半個小時之后,幾輛車駛入了中糧大院,陳霄靈和蒲向河等一眾同學,才恍然大悟。
畢竟按照八十年代的住房標準,處級也不過是三室一廳,大家看看文樂渝家的房子.心里頓時有了相應的答案。
“李野這家伙,藏的可真深啊!”
“唉”
陳霄靈暗自嘆了口氣,為了遠在大洋彼岸的閨蜜嘆息。
李野從進入京大的第一天,就是女同學眼中的白馬王子,可惜這位王子卻早就戴上了愛情的枷鎖,讓好多女生憤憤不平。
結果這會兒大家終于發現,這枷鎖特么的是金的,而且別人想要取而代之,都根本找不到鎖眼兒。
你哪里比人家強?
而且文樂渝對李野的好,陳霄靈等人都看的見,那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小媳婦兒,不像某些咋咋呼呼的X代,整天端著個高人一等的架子不拿正眼看人。
但是現在看看,他們跟文樂渝比起來就是個笑話。
如此一來,陳霄靈等人就有些拘謹,但是姜小燕和李大勇等人可不在乎,上去就開始拍門。
他們都是柯老師的學生,當年高考的時候柯老師還給他們撐過腰呢!
“開門啊開門啊!新郎官上門求親來了。”
“李野,這門打不開呀!你沒有提前配鑰匙嗎?”
“哈哈哈哈”
按照種花家的傳統,迎親環節就是講究一個熱鬧,突出一個喜慶,所以盡管柯老師一家對李野是百般滿意,但也是要難為一下的,要不然就太平淡了。
李野早有準備,紅包準備了一大把。
結果只是塞了幾個,人家就不要了,果然跟幾十年后完全不同。
但是門里的嫂子潘小瑛卻喊道:“李野,趕緊念幾首情詩來,要不然這門可打不開啊!”
“念詩?”
李野好笑的道:“嫂子,你這是要難為死我啊!我是寫的,不是詩人,再說我當初跟著去你家迎親的時候,可沒有這個環節啊!”
門內的潘小瑛笑著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寫的,要是知道你是詩人,就讓你講故事了,趕緊的啊!別耽誤了良辰吉時。”
李野砸吧砸吧嘴,轉身看向了身后的姐夫。
姐夫楊玉民也是大眼瞪小眼,憋著笑道:“我也是寫的,還不如伱寫的好。”
李野咔吧咔吧眼,忽然轉頭對著門里說道:“嫂子,小渝不喜歡我念詩的,不信你去問問,我不能為了讓你給我開門,而做出小渝不喜歡的事情。”
李野身后的陳霄靈等人都笑了,因為李野所在的孤軍文學社,跟一群詩人進行過長時期的罵戰,
從李淮生到李野,又到現任的社長楚雨生,都跟某些打著詩人的旗號,目的不純的詩人群體不對付。
文樂渝也知道這事兒,她一定會體諒李野的。
潘小瑛還真去問了。
等她回來之后,果然不再提念詩這一茬,但是卻從窗戶上遞給了李野一把吉他。
“小渝說你跟她學了三年吉他,今天就檢驗檢驗你的學習成果,趕緊唱一首情歌來聽聽,唱的不好,小渝可不讓我開門啊!”
李野摸著手里的吉他,忍不住的笑了。
他確實跟著文樂渝學了幾年的吉他,而且還跟文樂渝合作了風華服裝的廣告背景音樂《Apmah》。
現在只要大街上一響起《Apmah》的抓耳節奏,大家就會想到風華服裝。
但是李野學習吉他的過程,其實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而且就算是學,也是“你儂我儂”為主,拉拉小手,摟摟小腰,讓小丫頭給自己唱首歌,學習吉他就是個幌子。
所以李野三年吉他學習下來,也就是比入門水平高那么一點點,為此文樂渝都說過他好幾回了,嫌他一點都不認真。
畢竟這是文樂渝少有的比李野“強”的地方,你不認真,我怎么能夠過癮?
結果現在回旋鏢來了,文樂渝在這時候給安排上考核了。
李野琢磨了一下,問道:“嫂子,你去問問小渝,她想讓我唱什么歌?”
潘小瑛眼珠子一轉,壞笑的道:“就唱那首《遙遠的地方》吧!”
在那遙遠的地方?
李野愣了愣,打心眼里不想唱。
雖然西部歌王的這首歌很出名,但李野自我代入一下,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的靈魂來自于四十年之后,跟八十年代的人是不一樣的。
我愿為了一個好女孩兒付出我的真心,但兩個人必須是平等的,拋棄了財產變成小羊挨鞭子.不太合適吧?
別管你說什么藝術不藝術的,但這首歌李野就是無法完全理解。
我就一俗人,還是唱點俗人喜歡的歌曲吧!
李野開始撥弄琴弦,叮叮咚咚的找著調子,就跟個半拉水平的吉他手,在演出之前臨時抱佛腳熟悉演出曲目一樣,剛開始有些生疏,但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動聽。
周圍的人都安靜了,因為他們從來沒聽過這首曲子。
是港臺那邊的新歌嗎?
不知道誒,聽起來不錯!
李野擺弄了五六分鐘之后,終于有了把握,才清了清嗓子開始正式的彈唱。
“撥開天空的烏云像藍絲絨一樣美麗,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我想你身不由己,每個念頭有新的夢境,但愿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不管風雨的打擊,全心全意.”
“兩個人相互輝映,光芒勝過夜晚繁星,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我想你鼓足勇氣,憑愛的地圖散播訊息,但愿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從此不必再流浪找尋.”
在四十年后,有人曾經嘲笑過張信哲是“過氣歌星”,當時的李野真不知道那人是腦子缺根弦呢!還是為了創造節目效果,在無奈的念臺本。
畢竟一個下山的神,是可以無腦碾壓一個上山的人的。
你都沒看過山頂的風景,怎么可能跟一個下山的神平起平坐?
而他的《愛就一個字》這首歌,也是李野認為最好的情歌之一。
并不是因為這首歌很好聽,而是這首歌里充斥著男生對女生的珍惜,以及雙方平等的愛情觀,完全不是那種單方面的“跪舔”。
兩個人相互輝映的夜空,才是最燦爛的,兩個人互相珍惜的愛情,才是最珍貴、恒久遠的。
“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你知道我只會用行動表示,承諾一輩子,守住了堅持讓你幸福我愿意試。”
當李野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他真的動情了。
因為從在清水縣二糧店的時候開始,他就能感受到文樂渝對他的珍惜,一直到現在,文樂渝都沒有變過。
李野一口氣唱了兩遍副歌,才算是把胸中的情緒發泄干凈。
要知道在跟文樂渝相處的這近五年時間里,李野從來沒有跟文樂渝說過一個“愛”字。
文樂渝也沒有一次問過李野——你愛我嗎?
兩個人的愛,都是含蓄在心中的。
而今天,算是補上了這個字吧!
不過李野唱完之后,周圍卻沒有掌聲,所有人都定定的看著他發愣。
這歌,還是有些超前了,無論是歌詞還是曲調,都跟八六年有些脫節。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門的那邊卻突然響起了文樂渝顫顫的聲音。
“你再唱一遍!”
“啥?”
“你再唱一遍,我就給你開門。”
“呵”
李野輕輕一笑,在眾人的期待目光之中把吉他收了起來。
“這歌本來是準備回家單獨唱給你聽的,你確定要在這里唱啊?”
“開門開門,嫂子趕緊給他開門。”
“你這就等不及了呀?他說不定還會唱別的歌呢!”
“我家的東西,憑啥讓你們賺了便宜?不聽不聽,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