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鈴響了之后,科室里的人都搶著下班、吃飯,而老丁卻慢吞吞的收拾著自己的餐具,
李野也慢吞吞的收拾著自己的書包,師徒二人很有默契的落在了其他人的后面。
老丁看了看李野,有些無奈的道:“你這樣做,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
官大一級壓死人,到頭來吳慶義還是會把仿山配件廠的事兒推你頭上的,你還白白落了個不認路的名聲。”
李野笑著搖了搖頭,從兜里掏出了兩盒煙放在了老丁的桌上。
“別說這些不高興的事兒了,師傅,我后天結婚呢!您看要是有空的話,過來喝一杯唄!”
“我還以為你忘了請我呢!呦,阿詩瑪,這煙不錯啊!”
老丁笑了笑,指著桌上的兩盒香煙問李野:“你是只請我去喝酒呢?還是讓我幫你請一下同事?”
種花家的規矩,是紅事兒不請不到,白事兒不請自來。
李野結婚,如果想讓同事到場慶賀,那得開口來請,而且一般還不能自己請,要找個合適的中間人給自己幫忙。
所以老丁才有此一問。
但是李野卻搖了搖頭道:“師傅,我這剛來,跟同事們話都沒說幾句,怎么好意思讓人家湊份子?算了吧!”
“得,那你是看上我的份子了,行了,告訴我地址,我后天一準兒到。”
老丁順手就把兩盒煙塞自己抽屜里了,本來還以為要幫著李野散煙請人呢!結果人家李野是給自己的,不得不說,這個小徒弟辦事兒還挺大氣。
“那哪能讓師傅您自己去呢!”李野笑著道:“后天中午我讓車提前到廠門口來接您。”
“好嘛!你的派頭還挺足,那我記住了。”
“那我走了啊師傅。”
“走吧走吧!后天中午啊!”
老丁看著李野筆挺的背影,忽然間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自己這個小徒弟,可能不是自作聰明,而是真的有些依仗。
李野的結婚證其實早就領了,今天下午請假,是為了招待從清水縣來的親戚。
在過年的時候,李忠發就跟柯老師和文慶盛商量過,兩人的婚禮在京城辦,一切從簡,不過回頭兩人也要回清水縣一場,再請清水縣的親戚們喝上一場。
因為京城的婚禮一切從簡,所以從清水來的就只有爺爺奶奶李開建一家子,以及大姑和小姑兩家至親,別的人一律沒來。
李野還是把他們安頓到了皂君廟的院子,反正就十幾口子人,住的開。
不過大姑李明月卻笑著道:“小野呀!不是說伱買了新房子嗎?怎么不帶我們去看看?”
李野笑了笑道:“那房子是小渝買的,今天咱們就不去看了,等后天結婚的時候隨便你看。”
“唉”
大姑嘆了口氣,哀怨的道:“小野呀!你這幾年可瞞的我們好苦啊!我都問了你不知道多少回了,你都.唉,咱們都是一家人,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呢?”
李明月自從李野到京城上學開始,就問他跟文樂渝還有沒有“談對象”,李野從來都是言語不詳。
后來清水縣還有流言,說李野雖然是全省狀元,但人家文樂渝高門大戶,早就看不上他了,兩人早就分了。
結果這才剛畢業,兩個人就要結婚了。
當知道李野要跟文樂渝結婚的時候,大姑李明月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她非常清楚,如果她不是李野的親大姑,按照東山的傳統,結婚必須請她到場,這次結婚李野都不通知她。
當初李悅嫁了楊玉民,李明月就上趕著要跟人家攀親戚,結果李悅不待見她們一家子,這兩年也沒有沾上什么光。
現在李野攀上了更了不得的岳父、岳母,如果能從手指縫里漏一點給她們家,那就足夠足夠的了。
所以這一次來之前,李明月下了狠心,哪怕賠情道歉,也要跟李野修復關系。
但是人的本性難移,這么多年李明月習慣了跟李野說話的態度,盡管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和藹,可跟李野一開口,還是幽怨的語氣。
這就很不討喜了,幽怨也是怨,李野就是不想告訴你,你怨得著嗎?
所以李野淡淡的道:“大姑,這事兒我是跟爺爺商量過的,我爺爺說了,做人要靠自己,
媳婦兒家的條件越好,我越要自己爭氣,所以大姑,我對你瞞不瞞的,沒什么區別,你要實在是怨恨,也別怨我。”
大姑李明月愣了愣,苦笑著道:“我哪里怨你了呀!我知道前些年的一些事,讓你有了誤會,但咱們都是一家人”
“明月,你在跟李野說什么呢?”
大姑正想跟李野大打親情牌,奶奶吳菊英卻走了過來。
奶奶的臉色明顯不善,對著李明月就道:“來之前我怎么跟你說的了,隨便你吃隨便你喝,但別給我說話,你是不是忘記了。”
“娘,不說話的那是啞巴嘞”
李明月委屈的道:“那明天訂婚后天結婚,人家新媳婦兒的家人跟我們坐一桌,我難道要裝啞巴呀!”
吳菊英冷冷的道:“到時候你跟我們一桌,沒人會跟你說話。”
李明月萬分懊悔的回到了自己丈夫身邊,丈夫崔志先低聲問道:“你跟李野聊的怎么樣?解開疙瘩了嗎?”
李明月緩緩的搖頭,帶著哭腔說道:“家里人都不待見我,我還不如不來呢!”
崔志先搖搖頭道:“不來就永遠沒機會了。”
侄子結婚,當姑的不來,可不就直接斷了關系嗎?
李明月嘆了口氣道:“娘剛才罵我了,說我們太過急躁,等過些年李野歲數大了,更懂事了,看在親戚的面子上,才能跟我們緩和關系。”
“不會的!”
崔志先篤定的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會越拉越大,現在李野結婚還必須請你來,但等過些年之后,你可能連他家的門口都進不去。”
崔志先其實非常明白,這會兒逼著老婆跟李野緩和關系,顯得“太著急”了。
但他沒時間了。
在他們這一行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45不提拔,崔志先快45了,如果沒有外來的助力,很可能一輩子到頭了。
而且根據東山的老傳統,除非是大惡不赦,要不然親姑姑就是親姑姑,親姑姑求你辦點事兒,你哥大侄子還矯情上了?
尤其是在結婚這種親戚朋友都來祝賀的節骨眼上,作為親姑姑的李明月放低姿態求侄子辦點小事,那真的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哎呀,那是你親姑姑,一句話的事兒,順手幫個小忙有什么打緊的?”
但是等過了這個村,都見不到李野的面了,再小的忙也張不開嘴了。
所以崔志先最終再次催促李明月。
“你待會兒瞅個沒人的時候,單獨跟李野聊聊,咱們家愛國,就這次好機會了。”
“我怎么跟他聊,你不知道他對我那耷拉著臉的樣兒,難道我還得給他跪下嗎?”
李明月憤怒了,丈夫總是逼著她去給李野賠笑臉,她一輩子什么時候給小輩兒賠過笑臉啊?
但是隨即李明月就看到了丈夫的眼神,心里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
“你真想讓我給他跪下呀?”
長輩給晚輩下跪,在津城那個地方有一個特殊的名號——耍青皮。
是一招狠的不能再狠的招數,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大家吃過晚飯之后,大姑李明月就看見李野出了門。
她趕緊跟了出去,但是李野已經開車往胡同口走了。
恰好李忠發從清水縣帶來了一輛車,司機小許正在車上聽音樂呢!
進口的新車,音響真好。
李明月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那個小許,快,開車跟上前面那車。”
“啊?好好好,您坐好了。”
司機小許可不知道李家的各種事兒,李明月是頂頭上司的大女兒,那使喚他還不得趕緊伺候著?
她們前腳剛走,警覺性非常高的前游擊隊員奶奶就發現李明月不見了,緊跟著就出了院門,剛好看到李忠發的車出了胡同向右拐了。
“小悅,快出來,開車帶我去買點綢子布。”
“什么綢子布啊?明天不行嗎?”
“少廢話,快點!”
姐姐李悅完全無法抗拒奶奶的壓制,乖乖的開車跟上。
三輛車前后腳的往東城駛去,好一會兒之后,最前面的李野忽然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然后接上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跟在后面的大姑李明月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因為她總覺得這個女人她見過。
“停停停,小許你別開過去”
李明月下意識的就讓司機小許剎車。
這誰呀!李野馬上就要結婚了,怎么跟個女人單獨相處呢?
司機小許看到前面李野的車又動了,便問道:“大姐,咱們還跟嗎?”
李明月心里正好奇呢!連忙點頭道:“跟,跟,稍微拉遠點兒,別讓他們看見。”
“啊?”
司機小許有些納悶了。
你這個大姑跟隨大侄子,這是鬧哪一出啊?
李明月的心思,是不戳破李野的“好事兒”,畢竟孤男寡女的.
突然之間,一道閃電劃過了李明月的腦海。
她忽然想起前面那個女的是誰了。
“是是.她.嗎?她.怎么不見老?”
“不會.是鬼吧?”
李明月的牙齒都開始打顫,說話都說不成塊兒了。
一股無形的恐懼,籠罩了李明月的全身,把她壓迫的好似要喘不過氣來。
等她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車剛好停了,停在了一家很私密的飯館門口。
小許郁悶的道:“大姐,前面的車停了,您看.咱們回去嗎?”
作為一個領導的司機,有些事兒不該看,可今天他好似要倒霉了。
李明月忽然之間來了一股勇氣,打開車門就追了上去。
“是她又怎么樣?都跟開建離婚了,我還怕她?”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