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圣女在問。
問她所選定的陛下，是否接受她的愛意，今后同生共死，相伴一生。
這位青衣少年如何作答呢？
這世間，真的會有辜負這樣女子的生靈存在嗎？
鏗！
青衣少年沒有回答什么，不知是贊同還是拒絕。
他拔劍，冰冷殺意綻放，走向扶桑太陽仙果，在一處朦朧的時空迷霧中停留下來，回頭看向女子。
這里面，有八步道子的氣息。
無論這位八步道子來自何方，所為何來，這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這位八步道子違反了仙門的律，所以可以死。
“這是時空迷霧，有可能與另外的宗門交匯。”
扶桑圣女輕聲解釋道：“在時光中留下機緣，蘊養機緣，這不是獨屬于扶桑圣地的道法，另外一些宗門也可能擁有這樣的術，因此我們可能會在時空低點交匯，出現一些爭奪。”
“不過陛下，這里不存在危險。”
“您可以隨意做出任何決定。”
扶桑圣女道：“在這個時間點，兩大真仙子在萬法皇天中，太陽神子和七殺劍子重傷，剩下的任何生靈都難以對您造成威脅。”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十分細致的，考慮到了方方面面，這個時機并不是巧合。
“這里面，應該是故人。”
扶桑圣女猜測道。
一家和扶桑圣地糾纏了無數年，多個時代，卻始終不被扶桑圣地視作對手，從未真正正視過的宗門。
她細致地講述許多事情，各種規劃，是非常典型法修道子走一步看萬步的風格。
鏗！
可那位劍修，在這些言語出現之前就已經斬出一劍，撕裂了空間和時間，揭開這一片時光迷霧。
在重重時光帷幕中，一位肌膚雪白，極其美艷的女子微微躬身行禮。
“拜見，”
“太上大日劍子。”
這位美艷的女子聲音妖嬈而動人，酥酥麻麻的。
江定盯著她，并不說話。
片刻后，他皺了皺眉頭，收劍歸鞘，沒有繼續理會這個生靈。
因為，不是本體。
“這個時代的時光低點遺寶爭奪，合歡圣地又失敗了。”
這美艷的女子嘆息道。
扶桑圣地擁有扶桑神樹，天然在時空的高點，天生就能最高效利用時光潮汐，擁有巨大的地利優勢，更是每一次總能找到更強的生靈，合歡圣地在這樣的爭奪中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從未成功過。
這個時代，也是如此。
扶桑圣女并沒有理會她，空氣一般，就像是鳳凰從不理會羽毛鮮艷的草雞，兩者之間存在天塹。
鏗
風聲中，傳來輕輕的劍鳴聲。
收劍，并非是仁慈不忍，而是一具分身并未有資格得到太清飛劍的一劍，沒有這樣的榮耀，這風聲中的一道劍氣才是她應該有的歸宿。
“太上大日劍子，”
“妾身希望與您討論萬法古皇晚年隨手推演的道路，準九階道果道子。”
合歡道子并不驚慌，輕笑道。
這個時代的合歡道子為八步道子，無盡星空最強的道子之一，自有一番從容氣度。
鏗！
鋒銳熾熱的劍氣穩穩停留在合歡道子的眉心，劍尖刺破了雪白嬌嫩的肌膚，一滴深紅的鮮血緩緩流淌出來，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
合歡道子雙眼注視著這一道劍氣，心中一凜。
現世道子強大，她早有耳聞，但并不是太在意，因為她同樣不是普通的八步道子，為仙朝末期最強道子之一，自然有一些驕傲，不認為自己會弱于同階。
現在，目睹這一道劍氣，她動搖了。
“合歡道友，”
“您請說。”
劍氣無聲無息的消散了，江定語氣溫和，十分友善道。
無論何時何地，愿意與他探討更進一步的仙道，他都是非常歡迎的，這都是好道友啊。
“劍子果然是赤誠劍道呢。”
“合歡非常羨慕。”
合歡道子微微一笑，聲音柔媚，娓娓道來：“萬法古皇在生命末期似乎就預感到了未來仙朝將要崩潰，皇室血脈凋零，因此他開始做出一些嘗試，嘗試后天誕生真仙子，一代代穩定誕生真仙子。”
“以此照拂后世子孫，照拂人族。”
“這就是道果功法的源頭，一位人皇的某一刻思緒。”
“失敗了？”
江定問道。
萬法仙朝已經崩潰，覆滅，這是歷史。
“是的，”
“至強的人皇亦無法逆轉時光的偉力。”
合歡道子嘆道：“推演嘗試一段時間后，萬法古皇放棄了這條路，認為不可能成功，隨手丟棄了。”
“這隨手丟棄的稿紙，被萬法皇室視作無上珍寶。”
“道果之道，由此在無盡星空中擴散開來，不斷發展，不斷發展，到了如今，在我們這個時代，出現了準九階道果道子的可能。”
“這就是這個時代無數腥風血雨的源頭。”
她為這個青衣少年詳細介紹這個時代的仙朝政局，諸多動亂，廝殺的最深層次原因。
‘瘋尊’北斗至尊的許多舉動，合歡至尊和末代萬法皇微子成引入神道妖族聯軍殺入萬法皇天，親自覆滅萬法仙朝等種種行為的源頭。
看似混亂的種種都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萬法古皇都認為此路不通，”
“你們卻認為這條路有希望，這是道果道子特有的愚蠢和狂妄嗎？”
江定淡淡問道。
“劍子，其實不然。”
“萬法古皇的希望，豈會和我等一樣？”
合歡道子認真道：“準九階道子，準真仙子，這是對于萬法古皇來說和螻蟻有什么區別？這就是失敗。”
“然而，對我等來說，這就是大道。”
“一旦以準九階道子成就至尊，我等就是無盡星空最強，重造仙朝無盡輝煌，將仙朝化作宗門之土。”
“這樣的輝煌，難道不足以舍生忘死嗎？”
她十分坦然道。
人皇棄之如履的東西，對于她們來說已經是至高。
“道友說得有理。”
“的確足以舍生忘死。”
江定頷首，認可這個理由，不敢站在人皇的高度蔑視這樣的存在。
“可是，”
“歷史上，道友失敗了？”
“不只是道友，勝過道友的北斗至尊同樣失敗了，這就是結果。”
江定質疑道。
未來，面前的合歡道子和這個時代的北斗道子會成尊，正是在他們的斗爭中仙朝崩塌，神道和妖族正式崛起，可以說都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人物，被許多人稱之為庸才，無能，種族罪人，葬送了人族。
“或許會是如此。”
“這條路并不好走，有太多的難題。”
合歡道子輕笑一聲，道：“所以劍子，您對準九階道果道子感興趣嗎？”
“如果感興趣，不知可否助妾身一臂之力，將妾身推動到準九階的高度？”
“對了，妾身不會給您任何報酬。”
她言笑晏晏，說出非常無恥，非常無禮的話語，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沒有睡醒，出現了幻覺。
“好。”
“本君非常樂意成為道友的助力。”
江定沒有任何遲疑，一口答應下來。
這種果斷果決，和與扶桑圣女的交流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那么，就靜候您的佳音了。”
“那現世的合歡圣女，妾身的晚輩會給您完整的合歡圣地準九階道果猜想傳承。”
合歡道子并不意外，行過萬福禮，身軀緩緩崩潰消散不見。
她來到這處時光迷霧中，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里，這片時光，漸漸恢復了安靜，周圍靜悄悄的。
唯有扶桑太陽仙果熠熠生輝，太陽法則蘊生的真仙級寶物緩緩旋轉著，和劍修之間再沒有了任何阻攔。
只要伸出手，就能將其摘取，得到真仙機緣。
最后的抉擇，將要到來了。
就在這一刻。
扶桑圣女微微屏住呼吸，心中不自覺生出緊張，手心生出細密的汗珠。
那青衣少年手按劍柄，注視著觸手可及的真仙機緣，扶桑太陽仙果，真仙子的階梯，可以明顯看到他心中在天人交戰，道心、劍心在劇烈沖突，劍魂都無法維持平靜，正在努力掙扎著。
許久，
許久許久。
時間一直在流逝，劍修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的劍道，自己的大道，千年時間，飛快流逝，彈指之間。
終于，在這一日，劍修完全放松下來。
他表情平靜，不再掙扎。
扶桑圣女一直在陪伴著劍修，心中猛然生出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
鏗！
沒等她心中生出更多的念頭，劍修劍收入劍鞘，再也不看面前的真仙級機緣，扶桑太陽仙果一眼。
他轉身離開，沒有任何的留戀。
結束了千年的掙扎。
他的劍心歸于一，腳步沉穩，平靜而超脫，仿佛得見了劍道的真諦，大自在，大歡喜。
“為什么？”
扶桑圣女哭泣道，像是一個小女孩。
青衣少年腳步微微一頓。
“劍道，”
“劍道……劍道難道與機緣沖突嗎？”
扶桑圣女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泣哽咽道：“你的劍道難道是唯心的，不需要任何機緣嗎？我難道會妨礙你的劍道嗎？”
“得到大機緣的劍修，難道今后劍心會暗淡嗎？”
“哪有這樣的道理！”
沉默。
這里一片沉默。
那位青衣少年卻不是因為愧疚或者為女子的哭泣所動容，只是在思考，思考如何用精準的言語描述自己的劍道。
“大日劍道，不是這樣的。”
“我不能，不能用外物完成我的劍道真仙子突破。”
江定緩緩道：“真仙子，并不是我的目標，成皇，也不是我的目標，成就永生不死的仙，才是我的道路。”
“我無需任何外力。”
“我必將完成劍道突破，這是必然，這是百分之一百，這是未來的事實。”
“無須任何機緣。”
“可這是劍修的狂妄。”
“這不是無盡星空的事實。”
扶桑圣女哭泣道：“在《歷七情六欲滅法羽化大日劍魂胎》推演中，即使所有的方面成功了，各方面的理論目標都達到了，你也只會擁有百分之四十一的突破九步成功率。”
“你不是一直強調實驗，客觀事實嗎？”
“這就是你的數學，物質的客觀事實，在沒有任何機緣的幫助下就是如此。”
“這還是所有項目都理想完成的情況下。”
“沒有任何機緣的情況下的物質極限就是如此，生靈九步涅槃充滿了太多的未知，沒有人能算盡所有。”
“既然有機緣，為什么要刻意避開？”
“機緣，這是你劍道廝殺得到的，怎么能算是外力？”
“你這該死的混蛋！！！”
她哭著罵道。
“你對劍道知曉得并不夠多。”
“仙道是唯物的，同樣是唯心的，劍心告訴我我必然勝利。”
江定平淡道：“我已經說過，我必然會成功，突破第九步，這是無可置疑的客觀事實，無需任何機緣。”
“而且，我什么時候說過不要太陽仙果了？”
“啊咧？”
抽泣的扶桑圣女一呆，淚眼朦朧。
你不是說，無需任何機緣，就可以突破九步極限，成就真仙子嗎？
“仙道世界是物質的。”
“我需要仙級物質完成法體和飛劍的重塑，節省必然漫長到需要沉眠百萬年以上的時光，自我合成類仙物質。”
江定耐心道：“所以，我會摘取扶桑太陽仙果。”
“時間，會在我完成九步本質突破之后。”
“真仙機緣，從來只是一種材料，而不是決定我命運的東西，我的命運屬于我，而我必然能完成九步涅槃突破。”
“這樣說，你足夠清楚了嗎？”
“啊……”
扶桑圣女徹底呆愣住了，任由眼眶里的淚水滴答滑落，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