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定從匍匐在地的冰鳳妖君身旁走過，向上，坐在象征西漠妖族皇朝巔峰權力的冰雪王座上，右手放在劍柄。
他一言不發，眺望遠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圍鴉雀無聲，陷入死一樣的寂靜中。
妖族的皇，各大王族的妖君，還有宮殿之外數萬妖王妖將盡皆是戰栗，心中被無邊的恐懼填滿，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哪怕是呼吸聲都不由自主地收斂了。
如同羊群面對嗜血的荒古猛獸一般，生怕驚擾一絲，就引來上下皆死的可怕結果。
‘涂山！涂山！’
‘天君，天君啊！’
‘啊啊啊啊啊……’
慕天雪不由自主地隨著周圍成群的妖君跪伏下去，心中翻江倒海一樣的翻滾，卻不敢上前以故人的姿態相認。
害怕，對方一劍將自己斬殺。
慕天雪心中恍惚。
依稀之間，回想起數百年前，她有一分身，不，這不是分身，是主身。
她的父親出身冰雪殿慕家，母親姓余，為避免被獻祭，成為嫡系提升靈根的原材料，她的母親和父親以巨大代價將她送往三國之地，跟隨上代楚國化血殿主，她的外公修煉。
這就是她能以慕姓執掌楚國化血余氏的原因。
隨著成年后，她的血靈圣體九命神通才被激活，第一道分身凝聚而出，此后每隔三十年出現一道分身，被她各自送往不同的地方。
她第一次看到面前這個青衣少年，是數百年前，在七羽宗的九天秘境之中，自己的練氣巔峰分身被對方斬殺，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麻雀逃出來。
第二次，是在越國凡人王朝都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她召集了諸多化血殿筑基修士，想要埋伏圍殺，對方瞬間就跑了。
第三次……
慕天雪想起這許多過往，不由得冷汗淋漓，心中有些顫抖。
這位前輩，實在是太講究，太細致了！
他就是隱匿做戲，游戲人間也做得這么認真，一絲不茍，面對吹口氣就能拍死的金丹修士也認真的逃命，搏殺，沒有任何輕忽之處。
難道，
這就是前輩高人之所以成為前輩高人的原因？
對待任何事情都是謹慎小心，一絲不茍。
慕天雪覺得自己領悟了。
‘人族！’
‘人族，人族！’
與慕天雪相比，妖族的皇，冰鳳妖君就是極致的驚恐了，十分明確地預感到了自己和所有妖君即將死亡的可怕結果。
‘這個種族，明明低賤，明明內斗成風，明明資質低下！’
‘但，‘
’為何總是突然的就蹦出一個個可怕的天驕！！‘
’萬年前的碩陽天君是如此，這個一直毫無存在感，一直生存在哪個偏僻地方，沒有什么名聲的涂山真君也是如此！’
‘我不甘，真的不甘！’
‘人族，仔細想來，優點極多，作為肉食，可以自主修煉，無需過多管理，作為奴隸，可以出產法寶、丹藥、符箓，可以種植靈植，蓄養靈獸，養一群人，出產遠超豬狗牛羊等靈畜。’
‘許多重臣曾經告誡過我，應當將人族斬盡殺絕，不留后患，我那時舍不得如此種種好處。’
‘悔，后悔啊！’
冰鳳妖君在心中怒吼，面上卻越發恭順，匍匐在地，甚至臉上一直以來的英武都漸漸消失了，變成十分適合自身氣質的冷艷，配合妖皇的身份，讓人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
這不是法術魅惑。
這是身份，種族，氣質，修為，容貌，還有曾經統率億萬妖族給她帶來的魅力，再是如何的天驕豪杰也要為之沉迷。
英雄難過美人關，至古之理。
“冰鳳陛下，”
“我名涂山。”
冰雪王座上，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傳來：“我此次來，是想要問陛下一些事情，了解一些事情。”
“在天君面前，不敢稱陛下！”
“天君若是不嫌棄，稱奴為冰鳳即可。”
冰鳳妖君連忙道。
“妖族可有化神？”
江定沒有理會她，繼續道。
“有，天君。”
“正是奴的母親，名喚作冰原天君。”
冰鳳妖君低眉順眼，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天君之女的身份而有任何驕縱之色，謙卑道：“家母曾與六道宗、規山鐵家的中祖，萬蛛天君，以及東海的玉清微塵至高至妙劍君有過約定，天君不參與元嬰戰場，小輩的事情由小輩自己解決。”
“當然，這是長輩們的事情，我等小輩一概不知。”
她不著痕跡地點出自己的后臺，話語中沒有任何讓人討厭的意味。
“哦？曦平安和你們有過約定？”
江定稍微思索，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化神天君一般不會下場，肆意屠戮小輩修士。
一則，他們自己也煩，幾百年就出現一茬茬的螻蟻，千方百計地去針對。
這不煩？
自己還要不要修煉了？
二則，你屠戮我的，我屠戮你的，最后誰都不好過。
索性留了一個默契。
當然，這不是什么契約，無法違背的鐵律，正要到了生死時刻，翻臉也就翻臉了，自家小輩死了就死了，不會有哪個化神修士會被束縛住。
‘曦平安？’
冰鳳妖君心中一凜。
很少有人知道，東海的玉清微塵至高至妙劍君的俗名就是曦平安，就連她也只是偶然聽到母親說過一次，這才記下來。
面前的青衣少年，卻是得知。
如此看來，此人未必是驟然得到機緣，巧合晉升天君啊。
“既然有過約定，”
“這么說來，倒是我不太講究了。”
江定笑了笑，似乎是有些愧疚。
“不然！”
“這都是他們自己尋死，如何能怪天君？！”
冰鳳妖君汗毛倒豎，在這種老怪面前不敢有任何輕忽大意，義正言辭道：“天君當面，這些低賤的螻蟻按照禮制應該頂禮膜拜，叩首百里相迎。”
“如此才是本分！”
“這些人，不守本分也就罷了，天君一向大度，未必會計較。”
“然而，他們還敢對天君動手！”
“這正是取死之道！”
“天君，實不相瞞，”
冰鳳妖君肅聲道：“這樣不知天高地厚之輩，在我西漠萬妖谷之中，當凌遲處死，夷滅其族。”
“您只是將他們斬殺，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九泉之下，他們當心懷感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