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飛機落地，身穿一襲白色晚禮服，胸前點綴著一朵紅玫瑰的老紳士目光微凝，緩緩打量著被毀掉一半的街道。
“校長，您可算來啦。”
看著這個像是剛結束一場交際舞會的白發老頭，留守原地的羅素狠狠松了口氣：“部長他已經帶著杜克和阿杰去下水道追那兩個裸男了，但我感覺他們大概率是追不上的。”
“為什么，是因為沒有帶上你嗎，米開朗基羅？”昂熱并沒有因為任務失敗并造成了難以遮掩的影響而動怒，反而還和羅素開了個忍者神龜的玩笑。
“當然不是，斯普林特老師。”羅素雙手一攤，毫無遲滯地接梗：
“下水道沼氣太重，他們要是真的追上了那兩只龍類，對方受驚之下放把火，估計整個紐約的下水道都會爆燃。”
“呵呵，是么。”昂熱微微點頭，將視線投放在正安裝信號放大器的后勤專員身上：“能聯系上芬格爾他們嗎？”
君焰和熾引發的高溫導致整條街的磁場和信號出現紊亂，芬格爾帶人追進下水道以后就徹底失去了聯系。
要不是知道芬格爾身在秘黨心在夏，靠著賣身賣力的工作從夏狄那里弄來了不少好東西，昂熱還真擔心他們仨會不會出岔子。
后勤專員調試完畢，很快通訊頻道重新恢復正常。
“喂喂喂，聽得見嗎，羅素在不在？”剛接入頻道，昂熱便聽到了杜克那熱情的呼喚，看了眼扭頭望天拒絕回話的羅素，他沉聲道：
“這里是昂熱，你們追上目標了嗎？”
聽到校長的聲音，杜克立馬收斂了一下狂放的畫風，改由阿杰回答：“報告校長，我們負重前行跑不過那兩個身無寸縷，跟丟了。”
“沒事，諾瑪已經調集了各個主干道上的攝像頭，密切監視城市各處下水道和井蓋，你們可以回來了。”
戴著防毒面罩在下水道謹慎前行的芬格爾感覺昂熱怕不是辦公室坐久了，人都坐傻了，多少有點華夏皇帝那種何不食肉糜的感覺了。
紐約就是再發達，他的井蓋也大多在偏僻的小巷里，與垃圾堆為伍。
眾所周知，像這種偏僻小巷通常都是沒有監控探頭的。
如果有，那當年蝙蝠俠也不會花這么久的功夫，才找到殺害他父母的仇人。
但說這話的是世上最強屠龍者、密黨領袖、卡塞爾學院校長、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所以芬格爾不敢問也不敢說。
嗯，或許今晚他參加的舞會比較開放，導致小頭支配了大頭。
“不要胡說，校長是在調查洛朗校董失蹤的案件。”回到美國后便一直與芬格爾形影不離的適時出口，替昂熱解釋了兩句。
在女友面前沒有任何隱私可言的淑芬同學默然點頭，聯想到前兩天路明非跟他聯系，說要來美國玩幾天，他就覺得這事肯定跟自己那個無良老板脫不開干系。
只是沒有證據，他不好胡亂污人清白，免得又被穿小鞋。
“這件事還確實跟夏狄先生有關系。”對此予以肯定，并給他講述了一個小時前發生在倫敦那邊的趣事。
“我就知道。”芬格爾悠悠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找無良老板肯定能解決問題，只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他不想為了陌生人折磨自己。
詢問了夏狄等人現在的住址，他準備等這次任務結算完畢后，便去找他們敘敘舊蹭蹭飯。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個多月，四大龍人增增減減，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他王牌貝斯手淑芬的位置。
而也就在芬格爾帶人原路返回的時候，昂熱卻是悄然撥通了一個無人知曉的電話號碼，一通詢問后徹底放下心來，讓情報追蹤人員在下水道中搜尋兩只龍類留下的痕跡，并推斷他們的去向。
“校長，您說剛才那兩個是什么級別的龍類？”羅素找了個還沒被高溫融化的車轱轆坐下，好奇咨詢校長的意見。
“就像你們判斷的那樣，最起碼也是次代種。”昂熱的表情不算凝重，也不算輕松，總的而言十分平淡：
“剛才你們與那兩只龍類正面撞上，有看清他們的長相嗎？”
“這個倒是沒有，一個天太黑眼太亮看不清，一個渾身上下都被熔巖包裹就能看出個人形。”羅素搖搖頭，很快又補充道：
“但我猜他們應該不是美國本土人。”
這點不僅是他，其他在場的工作人員也能猜出來，畢竟后來的龍類喊哥哥時用的是漢語。
“Nonono，我的判斷標準可沒有這么兒戲。”羅素哼笑一聲，抬手在身前中比劃了一個半圓：
“剛才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們沒有一個擁有韋恩那樣正宗的美國翹臀。”
昂熱聞言深深嘆了口氣，感覺回去以后得讓曼施坦因抓一抓校園的風紀問題了，照這么下去，等以后他心心念念的王牌兼繼承人入學，整個學校乃至整個秘黨都得亂成一鍋粥。
突出一個無節操無下限！
另一邊，帶著康斯坦丁在下水道七繞八繞走了一個多小時，老唐總算停止了行進的步伐。
在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物資存放點翻出兩套衣服，兄弟倆總算避免了繼續裸奔的窘迫。
在相對而言還算干凈的水泥地板上坐下，老唐又摸出一袋面包遞給康斯坦丁。
雖然老唐身材不算健碩，但仍舊比瘦小的康斯坦丁大上兩號，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算合身，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
康斯坦丁接過面包，聞著麥芽的香氣，感覺口中唾液在瘋狂分泌，但打開后并沒有立即放棄口中，而是小心翼翼吐出一口熱流將手上可能存在的污垢盡數碳化。
等自我清潔工作搞定，他這才捏起一片面包，遞到了老唐面前，聲音輕輕柔柔的：“哥哥，你吃。”
正打算喝口水的老唐見狀，忍不住心里一暖，上一次有人主動將吃的分享給他，還得追溯到養父活著的時候。
“沒事，你先吃吧，我不餓。”抬手揉了揉少年那蓬松柔軟的長發，老唐轉身翻出一盒牛奶，打開后放在了康斯坦丁的懷里：
“你消耗比較大，要多補充一下營養。”
今天一天他的運動量其實都不怎么大，除了釋放兩次君焰之外，就沒什么特別大的消耗，即便現在跑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感覺到多累。
“謝謝哥哥～”康斯坦丁清秀可愛的小臉上洋溢出一個甜甜的笑，而且如女孩子一般雙手捧著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儀態端莊優雅，讓人忍不住想起了古代那些被養在深閨之中的千金小姐。
晃了晃腦袋，老唐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如此荒謬的錯覺。
大概過去一分鐘，康斯坦丁終于吃完了一片吐司面包，稍稍喝了口牛奶潤唇，他又將食物遞給了老唐：“哥哥，吃。”
他其實也不餓，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吃，那哥哥肯定也不會動口。
雖然哥哥跟2000年前比起來，性子要溫和許多，但骨子里的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不出他所料，老唐終究還是沒能拒絕他的好意，接過食物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比起康斯坦丁，老唐的吃相可就粗狂許多，一邊咀嚼一邊說話：“康斯坦丁是吧，我說話比較直，伱不要介意哈。
就是我有個問題，你為什么老是喊我哥哥，而且還總是出現在我夢里，咱們是在什么地方見過嗎？”
“哥哥，你只是還沒有取回自己的記憶，所以才不記得我了。”康斯坦丁聲音柔柔弱弱，伸手抓住了老唐的衣服下擺，像是抓到了此生最大的依賴一般不肯松手。
“什么取回記憶？”老唐嘴里叼著面包，那張充滿喜感的臉上寫滿了困惑：“我記憶力好著呢，除了三歲之前的事記不太全，往后的事可都記得一清二楚。”
“哥哥，你還沒有覺醒。”瘦小的少年嘴角微抿，抓著老唐的衣服坐在下水道的臺階上，跟他說起了上輩子的故事：
“那是在200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們離開了北歐的青銅宮殿往東方進發，你帶著我翻越了……”
從不知花了多少年的橫跨歐亞大陸的遷徙，到鼓動公孫述自立為王，再到天命之子劉秀入川干掉公孫述，最后兩兄弟不肯自相殘殺補全自身選擇繭化，在青銅城一直沉睡至今……
老唐就像是在聽一段真實到連細節都完美還原的歷史故事，嘴中剩下的那點面包都忘記咀嚼，完美將自己代入了故事中那個名為諾頓或者說李熊的存在。
“后來哥哥你提前蘇醒，離開了青銅城，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康斯坦丁沒有說哥哥拋棄自己獨自離開的事，在他看來，哥哥當時肯定是處于混沌狀態只靠本能行事，所以才會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看他如今這副落魄的模樣，想來肯定是在外邊的世界受了許多的苦難。
少年滿心滿眼甚至滿臉都寫著心疼兩個大字，直把聽完故事后的老唐看的面紅耳赤，在心里怒罵諾頓簡直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傻x哥哥。
這么好的弟弟，竟然也舍得丟下不管，不愧是非人哉！
什么，你說他就是諾頓，諾頓就是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如果老唐真的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那他聽完康斯坦丁這一番掏心窩子的話，不說當場覺醒全部的記憶，起碼腦海中也應該浮現出些許相關的記憶碎片。
但是很遺憾，沒有，什么都沒有。
除了感動和憤怒的情緒之外，老唐心里啥感受也沒有。
嗯，最多就是還有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親近感，好像他們體內確實流淌著同樣的血脈。
“不可能啊，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康斯坦丁得知老唐的情況后，下意識就要伸手給他檢查一下身體，看看是不是剛才自己的攻擊不小心誤傷到了哥哥的大腦。
只是他把老唐的爆炸頭給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也沒找出損傷的痕跡，只能呆坐在原地開始懷疑起了龍生。
老唐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事關自己的親人與身份以及讓他成為全美通緝犯的那個夢，還是只能硬起心腸開始問話：
“小康啊，我問你，之前咱倆第一次在夢中相遇時，你跟我說的遇到很壞很壞的人是咋回事？”
其實在意識到自己真的有300塊錢被轉走后的第二晚，老唐就在夢境中質問了康斯坦丁，但對方就好像是被設置了固定對話程序的機器人一樣，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轉賬三百塊，幫我回長江”。
正是因為這死要錢不認人的臺詞，老唐才會覺得康斯坦丁是貪財鬼，到處尋求驅魔師神父占卜師的幫助。
而康斯坦丁聞言，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得委屈無比，眼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籠罩起了一層薄霧，隨時可能凝結成露珠順著眼角滑落。
“哥哥，你要替我做主啊。”柔柔弱弱的少年嗚咽一聲，直接趴在了老唐的懷里。
老唐被康斯坦丁這一下給弄的不會了，連忙扶著他的肩膀安慰：“咋的了這是，被人欺負了不成？”
“他們，他們簡直不是人！”埋頭在老唐懷里的康斯坦丁半真半假地宣泄著自己的委屈，聲音帶著點哭腔，將自己這些時日的遭遇娓娓道來：
“我當時在青銅城里睡著覺夢著你，突然一陣天翻地覆，不知怎的我和繭被轉移出了青銅城，負責守護青銅城的參孫也沒有發現異常，導致我直接就被一群人類給吊起來了……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繭被轉移了很多個地方，最后落在一個混血種手里，他似乎發現了繭的不對勁，又把繭移交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類手上。
當時我還沒有完全蘇醒，只能模糊感應到外界的變化，出于安全考慮，我在繭內設置了一個防護領域，結果……
耶夢加得出現了，她找到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強大眷屬！”
聽見耶夢加得這個名字，原本還能保持平靜的老唐突然就感覺有點不舒服，手癢癢的很想揍點什么。
“然后呢，她怎么你了？”
“她，她拿雞毛撣子打我，拿皮帶抽我，拿玻璃珠彈我，還往繭里塞那個什么臭豆腐和榴蓮的東西熏我！
每次吃飯都特意跑到我面前吧唧嘴，總是拿一些好吃的好喝的當著我面狼吞虎咽，還打嗝兒！”
老唐：“……還有嗎？”
“還有，她偶爾會拉著芬里厄來我面前炫耀，還嚇唬我說哥哥不要我了，說你在外邊的世界花天酒地過著豐富多彩的生活，早就把我忘了！”
康斯坦丁碎碎念著，突然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老唐：“哥哥，你不會忘了我的，對吧？”
老唐：“……”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