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半個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這片竹林之中。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面對這樣的挑釁，目前全世界僅存的一個圣人到底會作何打算。
“做什么打算？”
羽圣手握著欄桿，眼神深邃地看向遠處。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什么都不想做。
眼下正好是她最虛弱的時候，哪怕在過去那么多年之中，她也從未有過如此不堪的經歷。
而這個時候，一個很可能與“戰爭領主”聯系緊密的家伙找上門來，身邊還帶著一個幾千年前的老古董、老僵尸。
有點腦子的肯定都不會主動出去應戰吧？
如果打個小時候她曾經玩過的戰棋推演游戲比方，那就是現在她本人的生命值只有不到一半，而對面那個家伙卻有著超強技能的同時，還隨身帶一個不知道深淺的掛件。
羽圣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對方硬碰硬。
誠然，眼下很多人肯定正在等著自己的失敗或是退卻。
一旦在這個地方選擇沉默，那么圣人超然的地位就有可能動搖。后續就會有不少序列三的人開始嘗試更上一層，自己和月長明過去那么長時間內雷霆手段的鎮壓未必不會反噬到他們身上。
就算那些序列三沒有辦法真的晉升到序列二的層次，但如果這個口子打開了、鬼知道后面會不會有“魔王”這樣的家伙再走一遍圣人的道路？
說實話，除了李長生之外、羽圣其實并不擔心這個時代有哪個家伙有資格爬到圣人的檔次。
但她擔心的是以后。
未來是難以預測的，就像是她剛成圣人那會兒，也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再有一個新的序列二。她和月長明將會是這個世界上唯二兩個支柱，支撐著人類的同時、將那些敢于伸出爪子向上的家伙砍斷手腳。
但鬼知道后面月長明竟然會被李長生一刀斬斷？
所以，未來是難以預測的。
而羽圣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
她很清楚，人類有著無限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平時或許發現不了，但如果出現某個契機，比如說偉大存在的謀劃、又或者禁忌物的誘惑，那么就有可能讓這些可能性爆發出來。
最后打造出一個新的“怪物”。
所以，她本來是不應該往后退的。
往后退，則世界大亂。
作為圣人，作為維系這世界和平兩極之一的存在，她應該是站在那里，用堂皇之姿擊碎對面的魔王，然后將對方的尸體懸掛在竹林的上空，讓那些膽敢觸碰禁忌的家伙知道，一旦他們這么做了、這個家伙就是他們的下場！
……本來應該是這樣。
身后的翅膀撲閃，羽圣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竹林。
“就算有那么多大道理，還是比不了自己命重要啊。”羽圣在心中喃喃自語著。
什么“責任”、什么“權威”？
一旦她在這里把自己命給丟掉了，那可就真的是什么都沒有了！
再加上之前想到的人類起源，羽圣很快就做出了一個酷炫的逃跑決定。
她榨干了那些追隨者、狂妄者的性命，這給她提供了部分力量，讓她能夠悄無聲息地從房子之中逃離而不驚動任何人。
而且在走之前，羽圣還留下了一具自己的分身。
她的分身真的很多，雖然實力參差不齊，但至少在外表上來看足以做到以假亂真。
而且她留在房子里的分身還是特制的，任何看到她分身的家伙，恐怕都會被那個家伙騙過去，認為那就是真正的羽圣。
哪怕是魔王自己來，估計也是這樣的。
事實上，那個分身就是羽圣為了自己逃跑時候拖延時間用的。
她當年很早的時候就造出分身，本打算用在和月長明的爭斗上，但沒想到后來雙方達成了一定的協議，不再是敵人、而是某種關系微妙的朋友。也正因此，分身沉寂了很久。
之后李長生橫空出世，羽圣因為恐懼于對方的力量，所以又把分身偷偷拿了出來。等到李長生失蹤之后，她才又放了回去。
而現在魔王的到來，是她第三次把那玩意兒拿出來。
既然能夠被三番五次當做“保命手段”來使用，那個分身自然有著強大的力量和幾乎一模一樣的外在特征。
有了那個東西，羽圣確信魔王會被拖個幾天。
而這幾天的時間，完全夠她逃竄到某個地方休養生息。
當然，羽圣也很清楚，那個分身肯定敵不過魔王本人。而到時候，恐怕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會看到自己被魔王“親手”干掉。
屆時，她的影響力和權威恐怕會一落千丈吧！
“但那又如何？”
身上翅膀用力扇動，羽圣的身影宛如一道流光。
她一邊小心翼翼躲避著附近可能的視線，一邊在心里琢磨著：“只需要一點時間，我就能夠重頭再來。到那個時候，不管是李長生還是她的那個小弟，我都能夠一網打盡！”
到那時，就是自己重新奪回圣人權柄的時候！
羽圣甚至連后面的劇本都已經想好了。
等到那個家伙親手將自己的分身干掉，并且聲稱殺了自己之后，就先讓他跳一會兒。等到自己徹底恢復力量，再借助其他一部分人的幫助，重新回到這個地方，然后再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松寫意地將對方擊殺！
劇本有些老套，但老套往往就代表著好用。
歸根到底，她只是需要再次展現自己的實力，要讓其他人認識到、她并不是被那個魔王親手干碎的，而是她不想玩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羽圣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
“想什么東西這么開心？”
一個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要不說出來，讓我也開心一下？”
聽著這個聲音。
羽圣心中猛然一突！
她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將身后翅膀收攏，隨后一個急停、讓自己停靠在某個小樹林之中。
樹林里的樹木枝繁葉茂，足夠她遮蔽自己的身形、不被外面的人發現。
站在樹杈上，羽圣輕輕拉過幾根擋住她視線的樹枝，隨后表情凝重地看著外面。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個突兀出現的聲音的主人。
那個家伙有著一頭光鮮亮麗的金色長發，在太陽光之下看起來就就像是第二個太陽。并且他的身上還穿著頗為華麗的長袍，讓他此刻在羽圣的視線里顯得越發突出。
雖然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但那個家伙的氣場卻非常陰沉瘋狂。就像是一座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火山，哪怕現在風平浪靜、但如果有一團火星，都有可能讓這座山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
對這個家伙，羽圣很熟悉。
不僅僅是因為她曾經和這個男人動過手，更是因為這個家伙的通緝令，還是羽圣親手頒發的。
“魔王”，李長生手底下的叛逆者。
曾經親手駕馭黑龍摧毀了一個聯邦，并且戕害了無數生命，隨后逃竄至今、從未被人抓到過。
這個家伙是這數百年來最臭名昭著的罪犯，也是最可怕的瘋子。就算是上溯到黑暗時代，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比魔王更加可怕。
但羽圣還知道，這個男人真正的危害不在這里。
事實上，他真正讓羽圣不得不下達通緝令，甚至把親孫子都派出去追索的原因在于。
他的背后，站著邪神。
“戰爭領主”！
“該死！”
躲藏在樹木后面，羽圣暗罵了一聲。
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她就已經意識到，恐怕自己先前留下來的分身并沒有能夠迷惑住魔王的視線。
但這不應該啊。
那個分身可是羽圣的得意之作，哪怕是偉大存在、恐怕第一時間都會被迷惑。
話是這么說，但羽圣并沒有把分身給偉大存在看過。可這不妨礙她對自己的手藝充滿自信——要知道她可是圣人，是人類之中的最強！就算現在看起來有點拉胯，但在今天之前、她也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而現在，自己的分身非但沒有騙過魔王，甚至連自己的逃跑路線都被對方察覺了？
想到這里，羽圣只感覺自己后背上似乎冒出了一層冷汗。
因為這意味著，或許自己的所有表現，從一開始就在對方的計劃之內！
果不其然。
在羽圣躲藏的時候，對面的魔王雙手背在后面、悠哉悠哉地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我猜你現在一定很疑惑，疑惑于我到底是怎么看穿你分身的。”
魔王的話語之中滿是戲謔：“告訴你答案也無所謂，事實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伱會逃跑的方向。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打算進那個竹林。”
“對我來說那個竹林只不過是我用來測試你孫子的一個方式，說到底還是我心善，想著給你孫子留一個好結果。但你猜怎么樣？”
魔王往前走了兩步。
而隨著他的腳步，一些重物零碎落下的聲音也清晰可聞：“他的確給我找到路不假，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繞遠路的方式。如果按照那個方向走，那我可能需要花費三倍以上的時間。”
“不得不說那個家伙真聰明，選擇的路是對的不假，還特意拉長了時間。我都能夠猜到那個家伙的想法，既沒有違逆我的意思，又給你留下充分的應對和準備時間。這樣一來，如果我贏了你、那他就會因為指路而免除懲罰。如果我輸了，那他也會因為爭取了時間而受到你的寬恕……”
“非常討巧的辦法，你說對嗎？”
說著，羽圣聽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聲音。
那個聲音來自于她的孫子。
僅僅是聽著，羽圣就能夠聽出來自己的孫子現在到底遭受著怎樣的折磨。
他的聲音虛弱、語氣里滿是疲憊和痛苦：“殺了我……呃啊！”
隨后就是一聲重重的踐踏聲。
羽圣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哪怕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幕、她也能夠想象得出這一腳會多么勢大力沉。
但她還是沒有動。
她還在等待，等待魔王露出更多的破綻。
而羽圣的沉默似乎也讓魔王有些意興闌珊。
他一腳踹在旁邊一坨疑似是人的爛肉身上：“真遺憾，我本以為我們能成為朋友來著。但現在看來，我們之間的緣分也最多就到此為止了。”
“那么，我親愛的羽千秋。”
魔王抬起頭：“現在最后一絲阻礙我們的障礙都已經消除，你是不是也應該暫時放下你那容易害羞的性格，親自站到我面前了呢？”
雖然言辭是調侃，但他的語氣里滿是嘲弄。
甚至于羽圣還能夠從對方的語氣之中察覺到一絲隱藏很深的……怨念。
對于魔王點怨念，羽圣能夠理解。
畢竟嚴格來說就是她讓對方的生活從此分崩離析。
但她理解不了的是，這股怨念看起來針對的并不僅僅只是自己。
從魔王那一瞬間扭曲的表情來看，很明顯、那個家伙剛才想到了其他什么事情。
但會是什么讓他心情如此復雜？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留在竹林之中的是分身？
以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孫子給他帶的是走的更遠的路？
羽圣不明白。
她感覺，魔王似乎對于某些東西早就有了一定的認知一樣。不僅僅是喚醒那個千年前的老王八，連帶著自己分身的秘密，他也像是完全洞悉了一樣。
這代表著什么？
羽圣覺得自己隱隱摸到了某個猜想。
她沉默著，不斷理清自己的思路。
而這也讓外面的魔王變得越發煩悶。
“好吧，好吧，”他嘆了口氣，“看起來你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采取一些極端的方法。”
魔王輕輕拍了拍自己手邊的一個家伙。
“這是我的好朋友之一，‘死亡騎士’。”
魔王看著樹林面帶微笑：“她就跟狗一樣，能夠嗅到自己標記好的地方。所以現在，我會讓這個家伙先和你好好玩一玩。”
“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我希望你身上至少還有嘴巴是能夠活動的。畢竟我還要從你嘴里問出一點東西呢。”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女巨人。
而那個女巨人也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呼嘯著朝樹林之中而去。
在她的身后，魔王的表情饒有興致。
但很快，他的臉色又迅速陰沉了下來。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惹人厭的東西一樣，魔王一邊皺著眉、表情扭曲，一邊輕嘆了一口氣。
“你這次又是來干什么的？”
他說道，語氣里是不加掩飾的抵觸和厭惡：“戰爭領主？”
在他的手中。
一面鏡子正在發著微微的亮光，光芒里隱隱能夠看到一個扭曲的人形。
那個人形的身后，就像是有層層疊疊的高臺。而祂獨自坐在高臺的正中央，俯下身、冷漠地注視著魔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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